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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岭南小厨娘

    第91章 粥底火锅


    ◎冬瓜盅◎


    等到蒋珠把香肥肠端回自己面前, 蒋大壮才瞧清那吃食的模样,焦糖色的肥肠摆在碗中,里头偶尔可见几块鲜红的茱萸跟一颗颗花椒, 肥肠切得块很大,他夹起一块, 茱萸辛辣的香味扑鼻而来。


    才送入口中,蒋大壮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肥肠外头酥脆惊人,吃起来十分过瘾, 有嚼劲得很,油汪汪的,又麻又辣。


    以往蒋大壮也心血来潮, 在自家庄子杀猪的时候, 想过为何家中厨娘从不做猪下水,就让厨娘尝试做过一次, 结果味道又腥又膻, 实在难以入口,甚至那白花花的模样瞧着就没什么味道, 全然不同林书晚今日所做, 不仅没有半点怪味, 甚至味道还极好。


    蒋大壮匆匆将口中的肥肠咽下之后,又迫不及待将筷子伸向盐焗猪肝,才入口, 就被猪肝鲜嫩的滋味征服, 心道果真如他所料这猪肝的味道也十分不错, 只是相较于肥肠来说, 味道没有肥肠惊艳。


    “蒋兄, 别光顾着吃啊,这下水的味道如何?”食肆里头有同蒋家不对付的,瞧着蒋大壮吃得欢快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调侃。


    话音一落,食肆里头哄堂大笑,“怎的,蒋家没落了,蒋兄竟还吃起猪下水这等低贱的吃食了?”


    “就是啊,若是蒋兄吃不起饭,同兄弟们说上一嘴,今日这……”


    “胡说什么呢?蒋家这么有钱,还能付不起一顿吃食。”方才那人话还没说话,就被随行的同伴杵了一胳膊肘,笑着开口。


    ……


    嘲讽的话不绝于耳,林书晚听着心中都有几分不适,正打算开口之际,就听蒋大壮慢条斯理地开口,“自然是好吃的,蒋家眼下虽不如从前,但也不至于落败,就不牢诸位兄台费心了。”


    说罢,蒋大壮略微顿了顿,扭头瞧了眼方才说下水是低贱之物的那位男子,沉声道:“陈兄方才所言,恕我难以苟同,食材何来高低贵贱之分,在我看来食材只有做得好吃与否,若是人人都有林娘子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厨艺,我估摸着廉州肉铺的猪下水都不够卖。”


    此言一出,林记食肆不少食客开始应和,“就是,你们这些人尝都不尝就说那下水低贱,再者人林娘子又没打算在食肆里头卖这些吃食。”


    “王娘子说得对,不过人家蒋君一家同林娘子交好,闻着味香,要了些尝尝,也能落人口舌,实在可笑。”


    “说不准是嫉妒呢,嫉妒蒋君能尝上那个叫什么香辣肥肠的?说实在的,这味道闻着真香,若是我跟林娘子交好,我高低也要去讨些尝尝。”


    三言两语之下,林记食肆里头的话风掉了个儿,头先开口的几人脸皮涨得通红,被唤作陈兄那人气急败坏道:“你们这群刁民,没见过山珍海味,竟还能把下水猪肉这等低贱的吃食,当做宝贝。”


    “陈家郎君好大的口气。”难得下值早的王擎才走到林记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人大放厥词,脸色一沉,大步流星踏入食肆里头,目光扫过窗口那几人,心中了然,大多都是城东那些纨绔,当即觉得瞧不上,一扭头,就循着蒋大壮一家三口的桌子走了过来,毫不见外的一屁股坐下。


    留下身后的崔判官无奈摇了摇头,眉眼一弯,笑盈盈地开口,“既然诸位瞧不上林记,何苦还要来林记吃饭?”


    若单是蒋大壮,几人还能说上两句,毕竟家世都差不多,但如今崔王两人一来,这几人就不敢再胡言乱语,“二位大人说笑了,林娘子的手艺这般好,我们怎么会瞧不上,陈兄你说是不是。”


    头一个出言挑衅的人,见势不对,赶忙拽着那位陈兄道歉,那位陈兄只好不情不愿地同蒋大壮道了歉,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料几人刚要灰溜溜离开。


    “陈郎君在家中不吃猪肉,那是吃什么肉,莫不是牛肉,可就本官所知,随意宰杀耕牛,可是要挨板子的。”王擎放下手中的茶杯,锐利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那位陈兄。


    陈兄脚下一软,脸色发白,“王参军您说笑了,我们哪里有牛肉吃,您就当我方才在放屁,对,我方才在放屁呢。”


    “那往后,陈郎君说话可要当心些,毕竟祸从口出。”王擎收回视线,沉声道。


    “是是是,您说的是。”陈郎君连连点头,一见他挥手,逃也似的从林记钻了出去,直到走出了好些距离,才松了口气,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后背都冷汗浸透,劫后重生地拉着一旁的同伴,低声道,“崔王两位大人不是素来不和,怎的今日一同到林记了,瞧着那模样同蒋大壮关系似乎也不错。”


    同伴摇了摇头,眼中亦是疑惑,甚至还十分嫉妒,“也不知蒋大壮踩了什么狗屎运,竟能同那两位沾上关系。”


    与此同时,被陈郎君讨论的几人,正同坐一桌,尤其是王擎本就是个粗人,此刻更是毫不见外地从筷筒中抽出一双干净的筷子,伸手就从蒋大壮跟前的小碗中夹起一块肥肠送入口中,“咔嚓”两声,他眼睛一亮,飞快将那肥肠吞入口中,“林娘子,这肥肠怎么卖的?”


    “王参军,这肥肠食肆不卖。”林书晚从食肆的酒柜中取出一小坛酒,笑着走到王擎身侧,“这是我们酒坊自己酿的酒,参军尝尝?”


    闻言,王参军脸色微微沉下,但听闻有酒水倒是缓和了不少,可心中仍有不解,“林娘子,你这香辣肥肠味道着实不错,为何不在食肆中卖?难不成你也觉着下水是低贱之物,不配在食肆里头卖?”


    “自然不是。”林书晚赶忙应道,瞧着他一副不得结果誓不罢休的模样,林书晚无奈一笑,只好接着解释,“今日灰鲸巷醉客来的掌柜上门同我谈合作,说是酒馆生意不好,不知该如何改善,我便想着那酒馆单卖酒水自然是不成的,还得再添些旁的吃食,但灰鲸巷住的大多都是些穷苦百姓,或是靠力气吃饭的人,林记的吃食对他们而言,价格贵了些,而下水价格便宜,吃食的成本也就降下来了,我便想着用下水跟鱼多做些荤食,价格定得低些,放在那酒馆里头卖,这样那些百姓也能吃得起荤食,醉客来的生意也能好些。”


    此言一出,王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面露钦佩之色,随即直愣愣地站起身子,冲着林书晚就行了一礼,“林娘子高义,方才是我小人之心了。”


    这一礼惊了林书晚一跳,她飞快托住王擎的胳膊肘,“参军谬赞,若是往后参军要吃这肥肠,差人同我说上一嘴,倒是我给您留上一份。”


    “那便多谢林娘子了。”王擎笑道,“今日就劳烦林娘子来一份粥底火锅,外加两份炒饭便好。”


    “好勒,您稍等。”林书晚应声,又同芸娘朱掌柜说定明日送下水的时间,就匆匆回了灶房。


    粥底火锅做法简单,而林记的做法又更为独特,旁的粥底火锅大多都是用砂锅将打好的米浆煮开,就可以下菜烫熟,再蘸着调配好的料汁,也就能吃了,但林书晚极爱冬瓜盅的做法,这样的粥底吃起来不仅有米香,还有冬瓜的清甜,味道十分不错。


    于是等到青芜端着装了半截冬瓜的砂锅从柜台那头过来的时候,王擎同崔判官两人眼中都是震惊。


    “二位大人,再稍稍等待片刻,需等锅中的粥底煮开之后,先下鱼虾扇贝之类的河鲜海鲜,等这些吃完后再下肉类,蔬菜最后下,中间诸位还能喝粥,若是觉着里头的粥底少了,您唤我便是。”青芜端了几碟料汁摆在几人跟前,同他们说着粥底火锅的吃法。


    话音未落,早就腹中打鼓的王擎迫不及待端起碗筷,扒拉了一口炒饭,全然没有听见青芜方才在说什么,崔判官瞪了他一眼,才笑着同青芜道谢,“多谢小娘子提醒。”


    “二位大人,我同妻女吃饱了,便先走一步。”蒋大壮瞧着青芜走远,从怀中取出一枚分量不轻的碎银塞入从旁路过的谨哥儿怀中,笑着同两人一拱手又接着道,“今日这顿暮食就算我账上。”


    闻言,崔判连连摆手,却还是没来得及让他将钱收回去,只好下回让自家闺女再带些东西给蒋家的珠姐儿,正思索着,一回头就瞧见王擎已然将大虾下锅,原本青灰色的虾壳已经变成了漂亮的橘红色,显然已经熟了,正是能吃的时候。


    王擎捏着串起大虾的竹签送入崔判官碗中,“这些时日,我们也帮了蒋家不少,这顿暮食合盖他蒋大壮付钱,崔大人安心吃就是了,要不了几日,天就明了。”


    话虽如此,哪怕林记的粥底火锅味道十分不错,崔判官这顿暮食也是吃得食不下咽,倒是王擎吃得十分畅快,拍着崔判官的肩膀就道:“崔兄,往后在同我一块来吃这林记的火锅!”


    时间一转,便是元宵前日,在前段时间,灰鲸巷的醉客来悄然走红,从原本的门可罗雀,到如今的宾客满座,甚至外头还有不少百姓排着队买醉客来的下水跟鱼,林书晚实在忙不过来,便从芸娘手下跟朱掌柜收留的那些流民中挑了几个在厨艺上有几分天赋的女子,将下水跟鱼的做法教给了几人,如今醉客来的吃食,便是出自那几人之手。


    而这日,林书晚难得收到了来自江昱枫的书信。


    【作者有话说】


    我最近大概是水逆,有点倒霉,要不摔跤要不遇到不好的人,所以昨天去苏州的西园寺请了一串朱砂手串,看看能不能转一下运!!


    第92章 雪梅酒


    ◎棒打鸳鸯◎


    今日晨起, 外头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林记难得有几分空闲,林书晚坐在柜台后, 手拖着腮莫名想起江昱枫离开那日,亦如今日这般, 外头下着小雨,他披着蓑衣跃然马上, 英挺的身子穿过雨幕,渐行渐远, 她透过半掩着的窗子,瞧着外头打着伞,往来匆忙的人群, 头一次尝到了思念的滋味。


    食肆的另一侧, 姜婉坐在炭炉旁,脚边一左一右坐着谨哥儿跟安姐儿, 正仰着头看她手指灵巧地用劈好的竹篾编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具, 暖融融的炉火烘得人昏昏欲睡。


    青芜坐在墙边,仰靠在椅背上, 困得头一点一点的, 显然若是没有旁的声音, 她就要睡着了。


    惊鸿便是此时来的,他手中捏着远在京城的江昱枫送来的书信,从后门闯了进来, 三步并做两步, 将书信摆在桌上, “林娘子, 我家郎君给您送信来了。”


    闻言, 原本昏昏欲睡的林书晚猛然惊醒,飞快站起身子,却失手扫落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叮铃咣啷下,洒落一地,她却顾不上这些,抬手接过惊鸿递来的书信,厚厚一沓,她心中十分诧异,撕开封蜡,抽出里头的信纸一目十行,头一句便是“晚娘安好,吾在京中甚是想念。”


    开口是对她黏黏糊糊的想念,江昱枫足足用了一页述说自己对林书晚的想念,行文过半便是如小孩一般的抱怨,信中提到,他舍不得将林书晚给他准备的吃食吃完,留了好些用油纸包着藏在包裹中,谁料一入东宫就被闻着香味的太子抢去了包裹,将里头的肉干寻了出来,吃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厚颜无耻地问他还有没有,让江昱枫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些能存放时间久的肉干,他原本是打算在京中慢慢吃的,寥慰自己对林书晚的思念,结果不到半日就被太子搜刮了干净,太子还问这肉干是如何制成的,若能制成行军干粮,想来是极不错的,此法倒是不错,但此举还得从长计议。


    剩下的一页半,写的便是林记酒坊的葡萄酒,送入京中后,便放在醉仙楼寄卖,起初无人问津,直到长公主回城,在东宫举办的接风洗尘宴上,太子将装在琉璃瓶中的葡萄酒送到长公主跟前,如二人所料,顺利得了公主青眼。


    酒过半巡,不过一小会的功夫,长公主便迫不及待问了那葡萄酒地来源,这才得知这批酒水竟是千里迢迢从岭南运来的,而今这批酒统共一百坛,除了今日东宫用去两坛,剩下的都还存放在醉仙居里头,当即长公主就要了五十坛,想着运回北疆同自己的驸马一块享用。


    一场洗尘宴后,林记酒坊的葡萄酒席卷了整个京城,醉仙楼剩下的那四十余坛酒水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便一售而空。


    瞧到此处,林书晚心中大喜,“阿娘,我们的葡萄酒在京中卖得极好。”


    说罢,她不等姜婉回应,又低下头迫不及待地往下看,信纸上头写着,“京中葡萄酒千金难求,尤其是那些贵女听闻此酒可美容养颜,更是喜爱,日日遣了家中仆从守在醉仙楼前,只求能买上一壶葡萄酒,还请晚娘再多酿些酒来。”


    见状,林书晚高兴极了,她小心翼翼将信纸折好后,转了个好几个圈,才将原本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正想着今日食肆没什么生意,不如就关了门去李家村的酒坊瞧瞧。


    结果还没有所动作,食肆门口传来好些动静,林书晚循声望去,就瞧见门口立了好几个人,没一会就收了雨伞从外头进来。


    见有客上门,林书晚无奈叹了口气,只好扬起笑脸就冲几人开口,“您要吃些什么?”


    为首那人背着光,模样瞧不太清,他顺手将伞递给身后仆从,目光扫过林记食肆,心中十分诧异,“这里就是林记食肆?这地方也忒小了些,你莫不是寻错地方了?”


    “没寻错,此处就是郎君头先信中提到的林记食肆。”随从接过伞,退出食肆,抬头瞧了瞧,笑着应道,“您瞧,隔壁那还是我们郎君的宅子呢。”


    闻言,为首那人顺着随从的视线望去,只见从院墙里头探出一枝红梅,馥郁芬芳,这才信了几分,他虎目扫过四周,瞧着食肆里头干净整洁的桌面,暗自点了点头,随即领着身后的随从,寻了一处空位坐下,“劳烦店家,把你家的招牌菜都送上来。”


    将几人的交谈听了一耳朵,林书晚大抵猜出了几人的身份,抬手拦住要上前给人添水的青芜,自己从身后的酒柜去了一坛子去岁林记酒坊酿的雪梅酒,捧着走到几人桌前,“阿芜,去灶房拿几个碗来。”


    瞧着青芜匆忙往后院跑去,她才笑着同几人开口,“诸位,我们食肆的招牌除了香辣烤鱼,荔枝肉还有近日新添的鸭汤,您不如瞧瞧那墙上的菜单如何?”


    林书晚笑盈盈的模样十分讨喜,那人上下打量着她,最后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她腰间那枚玉佩上,抚着胡须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我是外地来的,头一次来林记,不知林娘子可有推荐的吃食?”


    这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林书晚侃侃而谈,将林记现有的吃食都同他说了个遍,听得那几人一愣一愣的,还是头一回知道,简单的吃食竟还能做出这么多花样来。


    为首那人摸着胡须,盯着墙上的菜单,瞧了好一会,才开口道:“那便要一份烤鱼,再要一份干锅排骨,还有这个什么酸汤暖锅,我们没人要一份煲仔饭。”


    “好勒,您稍等,对了这是我们食肆新酿的雪梅酒,虽说味道不如烈酒浓郁,但平日里吃着也比较绵软,郎君可以尝尝,这算是我送您的。”林书晚说着话,将身前的酒坛往前推了推,便匆匆赶去后院。


    全然没有瞧见留在身后那人,目光一闪,露出一抹欣赏的笑意。


    一掌拍开酒坛上的泥,绵软柔长的酒香霎时从酒坛中溢出,在座的几位皆是好酒之人,但往日喝的皆是烈酒,此等带着梅花冷香的酒还是头一遭见,面面相觑之下,还是为首那人抱起酒杯,一人倒了一杯,随着酒水从坛口滑入碗中,酒香愈发浓郁了。


    清澈的酒水香醇绵软,尤其是里头的雪梅冷香更是点睛之笔,勾得那几人腹中酒虫乱钻,头一次顾不上规矩,端起碗就饮了一口,清冽的酒水顺着喉咙口滑下,余韵悠长,口齿留香。


    “好酒!掌柜的,这酒是您自家酿的?”头先开口的随从,饮尽碗中的酒水,冲着姜婉高声问道。


    “是,我们食肆除了雪梅酒还有玫瑰花酒同葡萄酒,郎君可要尝尝其他的酒水?”姜婉放下手中的竹篾笑着应道,大有这几人开口要酒,她就起身去拿的架势。


    “阿娘,那酒可不能混着喝,容易醉。”林书晚从窗口探出头来,如今林记的酒可不是之前那种自然发酵的酒,度数低,眼下林记酒柜上的酒水都是蒸馏酒,酒水澄澈透亮,酒香浓郁,度数也高了不少,自然是不能混着喝的。


    闻言,姜婉讪讪一笑,“阿娘忘了。”


    “无事,我等几人酒量好,掌柜的不如将铺子有的酒都拿来我们尝尝?”几人被质疑了酒量,心中多少有些不满,为首那人当即大手一挥,就让姜婉把食肆里头有的酒都拿出来。


    母女俩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好在两人也没迟疑太久,宋老捧着自己的茶壶悠悠哉哉从后院溜达了过来,一眼瞧见坐在正中的那位男子愣了愣神,随即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萧将军,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前几日收到了明远的信,说廉州有要事处理,让我来一趟,这不我就带着几个手下过来了,宋老瞧着身子比往日硬朗了许多啊。”萧将军飞快起身,迎上前,同宋老行了一礼。


    宋老闻言一笑,“那是自然,晚丫头手艺好,一日三餐都给我安排的妥妥贴贴,胃口也就好了不少,自然身子骨就好了。”


    萧将军迎着宋老入座,两人寒暄之际,倒是忘了同姜婉要酒的事,只是嘀嘀咕咕说着话,“宋老,那位林娘子品性如何?我瞧着明远的玉佩都挂到她腰间了。”


    “晚丫头自然是极好的,你可不能觉着人家是商户,就瞧不起人家,若你此次要棒打鸳鸯,仔细着明远回来同你拼命。”宋老笑盈盈地瞧着萧将军开口。


    这话倒是让萧将军有些愣住了,半晌才笑着开口,“我怎会棒打鸳鸯,那臭小子好不容易有个心上人,我哄着还来不及,只是他母亲去得早,自幼受了不少苦,性子古怪得很,我还怕林娘子瞧不上他呢。”


    “那你大可放心,他二人估摸着是天生一对,王府那一家子是靠不住了,你可得替明远备好聘礼,说不准等他从京中回来,就要跟晚丫头提亲了。”


    “那是自然,我这就飞鸽传书回去,让他舅母替他准备聘礼。”萧将军笑着举起酒杯。


    两人说着话,方才点的吃食,也都上桌了,浓郁的香味弥漫在整个食肆之中,勾得萧家这几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吃食,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连从不注重口腹之欲的萧将军都被勾起了馋虫。


    “快尝尝吧,我们晚丫头的手艺可不比京中御厨差。”宋老见着几人一副没见识的模样,眼睛一眯就笑着开口。


    【作者有话说】


    有亿点点卡文


    第93章 鲍汁豆腐


    ◎用油煎过的表皮酥脆,内里的豆腐十分嫩滑,入口即化。◎


    临近午时, 外头的雨势也不见小,林书晚扭头看着自己铺子里头吃饱喝足的萧家几人,她估摸着一时半会, 这些人是不会走了,就顺势关了食肆, 让青芜把“今日家中有事,歇业一天”的牌子挂到了门上。


    “阿娘, 您招待好萧将军,我同惊鸿去酒坊瞧瞧。”林书晚拉着姜婉走到一旁, 瞧了眼不远处将两个娃娃抱在怀中的人,又探头瞧了眼窗外连绵的雨幕。


    闻言,姜婉顺着她的目光看往窗外, “雨势这么大, 今日还要出城?”


    林书晚点了点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秀丽的脸颊微微扭曲, “方才明远信中说,我们酒坊的酒在京城卖得极好, 一百坛葡萄酒不过五日的工夫就一抢而空, 甚至还有人抢了二售, 将那一小坛葡萄酒,价格翻了数倍,此等行为跟将手伸入我钱袋里头抢钱有什么区别?”


    “二售是何意思?”一番言论下来, 姜婉脸上满是疑惑, 这些话单个她都听得明白, 怎么组合到了一块就给人绕得云里雾里的。


    “阿娘, 二售的意思便是京中有些人抢了我们原价的葡萄酒, 翻了数倍卖出去,比如我们的酒原价是五十两银子一坛,那些二售的抢到之后,便会以一百两甚至更高的价格卖出去,而我们还要刨去人力运费这些成本,一坛酒勉勉强强赚个十两银子,他们却能直接赚五十两,这同抢我的钱有何区别,不行,我得先给明远回信,让他禁止二次售卖这等恶劣的行为。”话还没说完,林书晚酒风风火火取过纸笔,洋洋洒洒写了三四页。


    落下最后一笔,林书晚瞧了眼满纸处理黄牛的法子,满意地放下手中地毛笔,吹干上头的墨迹,折了几道塞入信封中,就开始满屋子的寻找惊鸿的下落。


    寻了好一会才在灶房的角落寻到他,彼时他手中捧着装满排骨的瓷碗正吃得欢快,脚边还围着一只毛色雪白的毛团子,正是那日谨哥儿非要买回来的狗崽子。


    林书晚一把掀开门帘,大步流星地从外头进来,“郎君,劳烦将这封信送到你家郎君手中。”


    说罢,她又想起一事,扭头又问惊鸿,“对了,你可知你家郎君的商队何时能抵达廉州?”


    闻言,惊鸿匆匆将口中的排骨咽下,抬手抹了把嘴,“估摸着也就这两日了,娘子若是着急,我这就让人去问问。”


    顺手将信塞入怀中,惊鸿就出了门,留下身后的林书晚愣愣地瞧着门外,过了好半晌才摇了摇头,心道原本还想让他驾车带自己去酒坊瞧瞧,眼下得等他回来再说了。


    思及此,林书晚便收回了目光,盘算着今日家中来客,来得又是江昱枫的长辈,暮食总得丰盛些,她瞧着今日青芜买回来的豆浆,忽而想起前世两广之地有道名菜——一品鲍汁豆腐,原料似乎就要用到豆浆。


    今日除了鲍汁来不及熬制以外,旁的食材都是现成的,她一拍手当即决定了今日暮食的菜品,萧家几人中午的吃食油烟比较重,晚上最适合吃些清淡的,除了鲍汁豆腐以外,桑拿鸡也是不错的选择。


    “薛娘子,劳烦去周婶娘家挑几只肥硕的鸡回来。”林书晚舀出几勺豆浆,扭头同一旁的薛娘子道。


    瞧着薛娘子匆匆离开,闲了一上午的秦语实在闲不住了,凑到林书晚跟前,“娘子,可有我能做得?”


    闻言,林书晚敲鸡蛋的手一顿,沉吟片刻,瞧着窗外小菜园里头随风摇曳的韭菜,心念一动,“那就有劳秦娘子去剪些韭菜回来,择干净了,再把盆里养的花甲取些出来,把肉剔出来。”


    两人说着话,林书晚手中的鸡蛋也搅拌均匀了,同方才舀出的豆浆冲在一块,搅和均匀后,上锅蒸熟之后,一道简易的鸡蛋豆腐也就做好了,剩下的不急,鲍汁豆腐最要紧的除了鸡蛋豆腐以外,便是最上头的那层鲍汁。


    若要规规矩矩的将鲍汁熬出来,恐怕到今日天黑都吃不上暮食了,故而林书晚讨了个巧,直接取了先前熬好的鸡汤,随即翻箱倒柜总算是在橱柜的最里头摸出了年前晒后的干贝,抓了一小把摆在碟子中,往里头加了些葱姜料酒,最后加入温水没过干贝,等到上锅蒸软,便能用了。


    这便是简易鲍汁鲜味的来源,于是没一会,林记的灶房里头就弥漫着一股咸鲜的味道,里头似乎还掺杂着咸湿的海风的味道。


    就在林记灶房忙得火热朝天的时候,长安街的宝德楼三层靠里的包间里头坐了不少人,为首的便是同林书晚有过一面之缘的裴知州,他面色阴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忽而冷笑一声,“我听探子来报,林记那位东家正是林侍郎之女,听说她也在查林侍郎的死因,以往有江世子护着,我实在寻不到时机下手,眼下他离开了廉州,想来没个三五月的工夫是回不来的,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


    裴知州细长的眸中划过一丝阴狠,手掌抬起,比了个砍头的动作。


    坐于他身侧的贾茂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质疑,“大人,虽说那法子干脆,但您可曾想过,若是江世子从京中回来,查明我们对林娘子下手,可还有我们的活路?”


    闻言,裴知州满脸郁燥,“嘭”的一声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那你说该如何?账本丢了,那位江世子手中由捏着我们买卖官职的证据,这也就罢了,连林记那个臭丫头都险些查我们身上,这便是贾参军你之前做得扫尾?”


    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的贾茂,低垂着头,眼中划过狠意,语气却依旧毕恭毕敬,“大人莫急,属下有一法子可解大人之愁,您想,江世子也是男子,男子自然都是贪财好色之人,我听闻京中平康坊有位花娘,身形窈窕,姿容倾城,最奇特的便是她身上带着的异香,最是勾人心魄,正巧那位花娘的主子与我是旧识,大人若是觉着此法可行,我这就写信让他将花娘送入江世子府中,若是世子将此女收用,我们再塞些钱财,此事便也能过去了。


    “若他不近女色如何?”裴知州面色逐渐缓和,但心中还有几分疑虑,毕竟先前他不是没想过以女色诱之,但他送到江府的女子,还没进门就被江府的管家笑盈盈地拦在了门口。


    “酒过半旬,加上暖情香,不怕江世子坐怀不乱。”贾茂谄笑着替裴知州续上一杯茶水。


    “贾大人高计,难怪大公子这般看重你,解决了江世子,那这位林娘子也就不足为惧了,大人可有想好如何对付她?”自觉解了心头大患的裴知州松了口气,端着茶慢条斯理地轻啜一口,“说来她那食肆酒坊的生意极好,我不信贾大人不动心。”


    被说中了心思的贾茂嘿嘿一笑,凑到裴知州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听得裴知州瞪大了眼睛,直到他说完了好一会才惊叹贾茂的无耻。


    “那便按照贾参军所言去办,若是缺了银钱打点,你只管同我说便是,只要大公子事成,往后我们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裴知州拍了拍贾茂的肩膀,语气中全然是对往后日子的憧憬。


    等到裴知州走远,贾茂脸上那谄媚的笑意霎时消失不见。


    随着夜幕降临,淅淅沥沥下了一整日的小雨,总算是停了,忙了一整个下午的林书晚总算是将今日的暮食做好了,□□道菜热腾腾的摆了满满一桌。


    原本她是打算同往常那般,分了两桌吃,可谁料萧将军对姜家的两个孩子爱不释手,连吃饭都要他俩一左一右坐在自己两侧,于是今日姜家的暮食是将两张桌子拼在了一块,十来口人围坐一圈。


    大抵是今日有客,惊鸿难得的坐在角落,没有动筷子,只是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眼前地吃食,不停地吞咽口水,也不单单是他,萧家那几人亦然,他们一路上吃了好几日地的干粮,哪是中午那一顿就能满足的。


    瞧出几人眼底的渴望,林书晚举起酒杯,“萧将军,我敬您一杯。”


    闻言,萧将军爽朗一笑,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晚丫头,你随明远喊我舅舅就好,喊萧将军多见外。”


    说罢,又从腰间摸出一块木制令牌,塞到林书晚手中,“此次出来的及,没带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这个令牌给你,等明远回来,让他亲自告诉你这令牌的用法。”


    乌木光滑的触感让林书晚心头一颤,白皙的脸颊飞快爬上一抹红晕,难得结巴道:“诸位,快,快吃饭吧,不然一会这菜就凉了。”


    说着话,林书晚取过勺子,舀了一块鲍汁豆腐到宋老碗中,正要坐下,抬头对上萧将军略显哀怨的目光,手中动作一顿,只好顶着他期盼的目光,又挖了一块送到萧将军面前的碗中,“这是鲍汁豆腐,您尝尝。”


    见状,宋老忍不住嗤笑一声,“多大的人了,还要晚丫头给你夹菜。


    听着此言,萧将军懒得同他争论,目光早被眼前这金黄的豆腐所吸引,裹漫浓郁酱汁的豆腐摆在瓷白的碗中,格外诱人,他抄起筷子小心翼翼夹起一小块豆腐送入口中,头一口便是浓郁鲜香的酱汁,再往里用油煎过的表皮酥脆,内里的豆腐十分嫩滑,入口即化。


    萧将军三两口将豆腐吞下,又迫不及待夹起一块,直接塞入口中,美味,实在太美味了,比他以往进京述职,在宫中吃过的宫宴味道还好,难怪惊鸿那臭小子瞧着比年前胖了许多,有这等美食在侧,怎能吃不胖。


    第94章 桑拿鸡


    ◎蒸架上摆满了切成薄片的鲜嫩鸡肉◎


    眼见着萧将军又将筷子伸向爆汁豆腐, 林书晚急忙掀开一旁砂锅的锅盖,笑着道:“您别光吃豆腐,这还有好些菜呢, 您快尝尝桑拿鸡。”


    话音一落,原本餐桌上埋头苦吃的几人, 飞快抬起脑袋,齐刷刷地望向桌子正中的砂锅, 只见褐色的砂锅中架着圆形的竹制蒸架,蒸架上摆满了切成薄片的鲜嫩鸡肉, 随着方才林书晚开盖的动作,鲜香的滋味扑面而来。


    于是乎,寂静无声的林记食肆里头响起了此起彼伏吞咽口水的声音, 萧将军按照林书晚所言, 夹起一块嫩黄的鸡肉,往自己跟前的蘸料里头一滚, 确保鸡肉的每一处缝隙都裹满料汁, 随即迫不及待送入口中。


    才入口,桑拿鸡独特嫩滑的口味, 就让萧将军瞪大了眼睛, 这口感与他平日里吃过的鸡肉截然不同, 头一口是浓郁的葱香,紧随而来的便是清酱汁的鲜咸与油润,他试探着咬下一口, 充盈的肉汁霎时在口中炸开, 肉质鲜甜, 口齿留香。


    萧将军抿了抿唇, 一言不发, 只有手下筷子的动作,可以瞧出他对这道菜十分满意。


    大抵是被萧家这几人吃菜的速度感染,头一回,姜家这几口吃得风卷残云,甚至谨哥儿都踩在了凳子上,伸长了胳膊夹起一筷子鸡肉,有样学样蘸了料汁,啊呜一口吞了下去,鲜美的蘸料裹挟着嫩滑的鸡肉,味道美得他愉快地眯起了眼睛,甚至还有些遗憾源哥儿这些时日不在家,尝不到如此鲜美的鸡肉。


    于是谨哥儿就带着这份遗憾,把源哥儿那一份也一块吃进了肚子,不过一刻钟,蒸架上满满一层的鸡肉就寥寥无几,谨哥儿眼睛一眯,瞅准蒸架上拿嫩黄色的细丝状的吃食,飞快抄起一筷子,就这蘸料送入口中。


    没有半点防备的一口咬下,下一秒,几人就瞧见谨哥儿“哇”地一口把姜丝吐了出来,“辣,好辣。”


    谨哥儿吐着舌头一边扇着风,一边四处找水喝,寻了一圈,桌上都是看着他那副模样,笑得前仰后合,只有安姐儿从凳子上一骨碌爬了下去,哒哒哒跑到柜台后头,踩着凳子倒了杯茶,又小跑着回来。


    甜滋滋的茶水顺着喉咙口滑下,总算是把口中的辣味压了下去,谨哥儿眼泪汪汪地看着安姐儿,“还是安姐儿对我最好了。”


    “还辣吗?”安姐儿低声问道。


    闻言,谨哥儿一抹眼泪,同安姐儿两颗脑袋凑到一块,小声嘀咕着,“不辣了!都怪阿姐偷偷在里面放了这么多姜丝,我还以为是菘菜呢。”


    “你要仔细些,阿姐做菜放姜丝是很正常的,方才我想阻止你的时候,你已经把姜丝塞嘴里了。”安姐儿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谨哥儿的肩膀,葡萄似的眼珠子里头氤氲着笑意。


    “说我什么呢?”林书晚瞧着自以为很小声的谨哥儿,无奈一笑,“姜丝是用来去腥的,喏,里面还有鸡枞菌尝尝味道如何?”


    说人坏话被人抓了个正着的谨哥儿沉默了半晌,盯着自己碗里那颗鸡枞菌瞧了许久,似乎打算为了显示自己的骨气不吃,结果最终还是败在了鸡枞菌的浓香之下。


    他鬼鬼祟祟地瞧了眼林书晚,见她正在同萧将军交谈,没有注意到自己,抄起筷子,做贼似的将鸡枞菌塞入口中,晒干后的鸡枞菌带着独有的草木清香,眼下又吸满了鸡肉的汤汁,吃在口中柔韧又不失嚼劲,还一种在吃肉食的感觉。


    谨哥儿被这鸡枞菌独特的口感惊呆了,乌溜溜地眼睛瞪得老大,直到将口中的菌子咽下之后,才扯了扯安姐儿的衣袖,小小声地开口,“安姐儿,你快尝尝鸡枞菌,好好吃,味道好奇妙,就像吃到了山中野味一样,可鲜了!”


    闻言,安姐儿也从姜丝中挑出一颗鸡枞菌,才入口她就同谨哥儿一样,捧着小脸眯起了眼睛。


    这一幕落在正与林书晚说话的萧将军眼中,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这两个孩子性子倒是活泼,想来晚丫头是费了不少心力的。”


    林书晚摇了摇头,“他们很懂事,从不用我跟阿娘费什么心血,对了,您今日来此可是为了江郎君先前提过的建造工坊一事?”


    酒足饭饱之下,萧将军带来的几人十分自觉的站起身子,都不懂薛秦二位娘子动手,就自顾自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急得姜婉惊呼出声,“快放下,这些我们来收拾就好了!”


    姜婉大步过去想要夺过那几人手中的碗筷,去被人侧身躲开,无奈之下,她只好求救似的望向林书晚,还不等林书晚开口,就听萧将军手一挥,“姜夫人,他们吃饱了,总要做些活的,无碍,就让他们几人把碗筷收拾了就好。”


    见萧将军发话,姜婉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要同薛秦二位娘子跟在几人身后,拿着抹布把桌子擦了一遍,这才取过一壶热茶给几人倒上一杯。


    原本宋老是准备走的,才起身就被萧将军拦住了步子,老头当即就吹胡子瞪眼睛地指着萧将军骂道:“老朽一大把年纪了,合该回去休息,你拦着老朽作甚,工坊这事,晚丫头在这不就好了,何须我这老头子在这掺和?”


    “宋老,您这话就说得不对,明远当初给我送信,信上可是写了,工坊选址一事还得您多担待些。”那几句话对于萧将军来说,不痛不痒,他一把将宋老按回凳子上,这才扭头继续同林书晚道。


    “对于建造工坊一事,晚丫头可有什么建议?”


    闻言,林书晚从柜台取过纸笔,边写边画将自己的想法一一罗列在纸上,“眼下我想同您确定一件事,工坊所制成的酱料,吃食这些,只单供应军中,还是既要供应军中,又要往外头卖?”


    听着此言,萧将军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大掌一拍就道:“自然是后者。”


    林书晚点了点头,“那这样,您除了寻上几个靠谱的人,或者由我这挑选些人,将这些东西额做法交给他们之后,再由您带去工坊,另外您还得寻上一位靠得住的人,将这些吃食都卖出去。”


    屋中烛火摇曳,宋老无意识打了个哈欠,指节轻敲着桌面,“晚丫头,你何须这么麻烦,不如将做酱料的法子写下来,让这王八犊子带回去,做不出来再来寻你。”


    “哎,你这老头怎么回事?”萧将军撑起身子就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于是两人就跟顽童似的开始拌嘴,林书晚无奈扶额,出言相劝,“宋老,酱料做法繁琐,哪怕有食谱,头一回能做成功也是少之又少,与其浪费食材,不如让他们跟着我,直到能独自把酱料做出来,再回去教给其他人更省时省力。”


    “还得是晚丫头,条理清晰,不像有些老东西,脑子昏昏沉沉的。”萧将军冷哼一声,又刺了宋老一句。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林书晚飞快揽住宋老的胳膊,哄小孩似的,笑着道:“宋老,今日李贵来送菜时,同我说酒坊里头的竹叶青这两日就能开坛了,等开了坛,我做上一桌好菜,让您品鉴美酒如何?”


    “这还差不多。”宋老斜了萧将军一眼,提高了嗓门道,“那老朽今日就看在晚丫头你的份上,不同这莽夫一般计较。”


    说罢,不等萧将军出口反驳,就背着手溜溜达达从后门出去了。


    留下萧将军,指着自己炸了毛似的开口,“我?莽夫?笑话!军中谁人不称赞我一声玉面将军!”


    确如萧将军所言,他身形高挑,面若冠玉,尤其是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与江昱枫如出一辙,只常年身在军中,身上比江世子多了几分利落的杀伐之气,故而极容易让人忽视他那张俊脸。


    林书晚说了一箩筐好话,说到口干舌燥,这才将人哄好,此刻窗外圆月高悬于空中,她让谨哥儿领着萧将军去了隔壁的小院,这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与此同时,安姐儿踮着脚够到桌上的水壶,倒了杯茶水,哒哒哒走到林书晚身旁,仰着小脸就道:“阿姐,喝茶。”


    肉乎乎的脸颊上挂着红晕,瞧着十分乖巧可爱,林书晚接过茶杯一个没忍住,把安姐儿搂进怀中,猛吸了一口,“安姐儿真乖。”


    闻言,安姐儿嘿嘿一笑,用力把自己挤进了林书晚的怀中。


    京城,钱府西苑。


    钱舜难得一下值就回到家中,他神色焦躁步履匆匆,一踏入西苑就钻入屋中,冲着坐在榻上的林书茵就道:“你不是说二房母女死了吗?那为何京中出现了从廉州来得葡萄酒,上头还挂着林记?”


    “自然是死了,我阿爹做事,夫君还放心不下么,就算那酒上挂着林记,那又如何?难不成这天下只有她林书晚一人姓林不成?”林书茵低着头,欣赏着自己染着豆蔻的指甲,不以为地开口道。


    这话倒也没错,钱舜放下心来,坐在软榻边上,“夫人莫怪,方才是我太急了,骤然听见从廉州来得林记,一时慌了神,这才冒犯了夫人,夫人进来不出门不知道,那林记的酒卖得就好,可谓是千金难求,若真是晚……哎哟,夫人你掐我作甚?”


    林书茵坐直了身子,柳眉倒立,眼尾挑起的凤眼,斜着看人的时候,平白多了些风情,葱白的指尖点着钱舜就道:“收起你的歪心思,别说晚丫头早就死在了去廉州的船上,就算她如今还活着,且不说我答不答应让她进门,就你先前那般对她,你以为她对你心中没有怨气?”


    “是是是,夫人说得对。”钱舜嘴上应着,心底却不以为意,还是打算让人去查一查林记背后的东家究竟是谁,若真是晚娘,那他岂有放弃这座金山的道理,就算她对自己有怨气有如何,她对自己情深意重,先前还为了他去跟着御厨学厨艺。等到时候自己寻到晚娘,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她,估摸着她就能重回自己怀抱。


    全然不知自己被人惦记上的林书晚猛然打了个喷嚏,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第95章 炸元宵


    ◎拍花子?◎


    元宵佳节, 整个廉州城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街道上人潮涌动,家家铺子热气蒸腾,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甜香。


    临近暮时林记开门营业,与往日不同的是, 今日林记将一早就退休的小推车都重新摆在了门口,炉火劈里啪啦的响着, 还伴随着秦娘子清脆的叫卖声,“热腾腾甜滋滋的元宵嘞, 新鲜出炉的元宵,美味又好吃,诸位乡亲,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又是林记出的新吃食?”恰逢崔三娘与蒋珠手挽着手过来, 她二人原本是打算到长安街瞧过灯会之后,再回来林记吃暮食的, 可眼下听着秦娘子的叫卖声, 心下好奇就凑上推车旁。


    秦娘子连忙点头,顺手掀开跟前竹篮上的湿毛巾, 露出里头一颗颗白胖滚圆的白团子, “这便是元宵, 二位娘子可要尝尝?”


    见状,崔三娘摸了摸下巴,心中暗道这与平日里吃得团子也没什么区别, 迟疑间, 身侧忽然传来微小的阻力。


    她顺着力道低头看去, 恰好对上谨哥儿圆滚滚的眼睛, 今日的谨哥儿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衣裳, 胸口还绣着一只圆滚滚的兔子,腰间还挂着一只兔子玩偶,乌黑的头发用同色系的发带系着,垂落在脸颊两侧的发带尾部还坠着一只银制的小猫头,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十分灵动。


    “谨哥儿怎么来了?”崔三娘顺着他的力道蹲下身子,一时没忍住捏了捏谨哥儿的脸颊,柔软滑腻的触感,让崔三娘在心底尖叫出声,面上却未显露半分,视线还在不停地往铺子里头瞄,“怎么就你一人,安姐儿呢?”


    “安姐儿在院子里帮着阿姐揉面呢,姐姐我家的元宵味道极好,你们要不要尝尝?”谨哥儿乖巧地站在原地,任由崔三娘二人对他上下其手。


    闻言,两人面露为难之色,对视一眼,崔三娘才软着嗓音道:“不是姐姐不想买这吃食,实在是我俩想去看灯会,去晚了恐怕占不到好的位置。”


    “这样啊。”谨哥儿点着头,从崔三娘怀中退了出来,哒哒哒跑到秦语身旁,踮着脚取下一只竹碗,竹碗小巧精致,赶巧一只手能拿下,隐约还能瞧见碗壁上刻着字,“姐姐我家元宵可以拿在手上吃!”


    说着,谨哥儿又把竹碗调了个,把刻着字的那一面朝向两人,“对了,我阿姐还说碗身上刻着灯谜,如果能答出来,明日来食肆吃饭可以赠送一杯饮品,我可是瞧着姐姐同我阿姐关系好,偷偷告诉你们的。”


    肉乎乎的小崽子说着这话,谁还能不迷糊,崔三娘当即从荷包中摸出一颗银瓜子塞到谨哥儿怀中,抬头冲着秦娘子道:“劳烦娘子给我来上两份!”


    闻言,秦娘子霎时喜笑颜开,“好嘞,您要炸元宵还是煮的?”


    这可把崔三娘问懵了,沉默片刻当即决定两种都要,于是,不到半炷香的工夫,炸货霸道的香味就席卷了整个昌平街。


    “什么味道?也太香了!”人群中有人扭着头吸着鼻子,到处寻找香味的来源。


    还有骑在父亲肩头的小娃娃,吃着手指四处张望,“阿爹,香香。”


    ……


    等到一颗颗金黄色的元宵从从锅中捞出,林记小食摊前已然围了一圈人,皆是满脸好奇地盯着摊位上那几颗圆滚滚地吃食。


    “崔娘子,您的元宵好了。”秦娘子从一旁的竹筒中取过竹签,连同竹碗一块递到崔三娘手中,末了还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里头有馅,您小心烫口。”


    话音未落,崔三娘见摊位上围了不少人,当机立断拉着蒋珠就往长安街赶去,直到两人领着身后的仆从,在附近的茶楼寻了一处绝佳的位置,这才有闲心尝上一口元宵。


    崔三娘对炸元宵十分感兴趣,故而捏着竹签就戳起一颗金黄的团子,“咔嚓”咬破外头那层金黄的酥皮,里头软糯香甜的口感,顿时让她眼前一亮,“珠珠,你快尝尝这炸元宵,味道着实不错。”


    与崔三娘不同的是,蒋珠更爱清煮熟的元宵,光滑的元宵上淋了一层香甜的桂花蜜,与里头清甜的豆沙馅相得益彰。


    “哎,珠珠你碗上的灯谜是什么?我这是‘故峦叠嶂层云散’。”崔三娘难得不顾闺女形象的叼着竹签,举着竹碗,瞧着上头的小字,戳了戳身旁的蒋珠。


    蒋珠匆匆咽下口中的汤圆,也把竹碗举了起来,细细辨认着上头的小字,“我这儿是‘涧中落日映倒山’。”


    两人嘀嘀咕咕凑到一块,崔三娘眼珠一转,心中就有了计较,指着蒋珠手中的碗道:“这好似是猜字谜?你这似乎是个‘润’字,我这个就有些不好猜了。”


    踌躇之际,蒋珠又塞了一颗元宵到口中,空余的左手还在桌上写写画画,忽而灵光一闪,“你这个应当是个‘崛’字。”


    “珠珠,你真聪明!”闻言,崔三娘恍然大悟,脸上笑意盈盈,解了字谜的两人,吃得更是欢快。


    茶馆里头两人吃得香甜,那甜滋滋的滋味更是勾得茶馆其他几人望眼欲穿,直到她二人吃到最后一颗时,另一旁吃茶的男子实在忍不住了,吸了吸口水就飞快起身,走到崔三娘身旁。


    “这位娘子,在下闻着您手中的吃食实在香,还允在下冒昧一问,你手中的吃食是何物,又是从何处买来的?”男子拱手行礼,低声问道。


    闻言,崔三娘瞧了眼手中的元宵,“啊?哦,这是炸元宵,铺子的话就是昌平街的林记。”


    “原来如此,多谢二位娘子。”男子眸子一亮,一拱手就飞快回了原先的座位,唤了身侧的仆从去林记买吃食。


    夜幕降临,整个廉州城灯火通明,一盏盏精致的灯笼随风摇曳,街道上人声鼎沸,几乎家家户户都出来瞧这一年一度的灯会,就连林记也早早关了铺子门,由着家中几人带着安姐儿跟谨哥儿一块出门看灯会。


    原本林书晚也是打算一同出门,奈何门都落了锁,却被裴知州家的仆从寻上门来,说是家中设宴,老夫人尝过下人买回来的元宵觉着味道极好,便想请她再做上百来个。


    那仆从出手就是五十两定金,林书晚岂有不应的道理,于是本应该姜家七口人一同出行的日子,变成了姜婉青芜领着两个小的,随行还有惊鸿与萧将军带来的几人,本来林书晚是打算让薛秦二位娘子一块出去的,怎料她俩死活都要留下帮着一块做元宵。


    林书晚实在拗不过两人,只好同意,三人分工合作,忙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直到月上中天,裴府来订的百来个元宵才堪堪做好。


    而此时,外头的灯会也临近尾声了,姜婉一手牵着一个娃娃叮嘱着青芜跟紧自己,便逆着人流,打算归家了,他们今日也算是满载而归,两娃娃手中各自拎着一只精致的灯笼。


    “姑母,你说阿姐会喜欢我们给她赢来的灯笼吗?”谨哥儿举着手上的小兔灯,亦步亦趋地跟在姜婉身旁,心中有些忐忑,毕竟这还是他头一回给林书晚准备礼物。


    闻言,姜婉揉了揉谨哥儿的脑袋,笑道:“自然会喜欢的,姑母不会告诉晚娘,你们俩偷偷给她买了银簪藏在灯笼里头。”


    被说破心事的谨哥儿小脸涨得通红,“安姐儿你怎么不说话?”


    “干娘,谨哥儿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安姐儿掌心濡湿,有些紧张地扫过四周,大约是因为安姐儿自幼被人拐卖,她对旁人的恶意十分敏感,自方才起她就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们几人。


    话音一落,姜婉诧异地扫过四周,并未瞧见半点异常,但这种事总归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一把抱起安姐儿,又顺手把谨哥儿塞到青芜怀中,语速飞快,“那我们赶紧回家吧。”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总算是赶在午时之前回到家中,姜婉跟青芜一把将两个娃娃放在地上,就跟累瘫了似的倒在椅子上。


    “这是怎么了?怎的累成这样?”林书晚满脸诧异,给两人倒了杯茶,低声问道。


    端起茶杯,姜婉瞧了眼腿边的搅着衣摆的安姐儿,有心说上两句,又怕伤了小姑娘的心,只好无奈叹了口气。


    一时屋内寂静无声,林书晚瞧了瞧这个,又瞧了瞧那个,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瞧见惊鸿站在门口,似有话要同自己说,她便没再纠结,跟姜婉说了一声 ,便匆匆出去了。


    “郎君,何事寻我?”


    怎料惊鸿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咬牙道:“娘子随我来吧,今日灯会我们抓到了几个人,眼下就在郎君院中。”


    闻言,林书晚面色骤变,大抵猜出了方才姜婉未说出口的话,加快了步子就往隔壁赶去,两人一前一后停在书房门口,屋中燃着烛火。


    “将军,我将林娘子请来了。”惊鸿抬手敲门。


    下一秒门就从里头打开,宋老难得还没入睡,正捧着茶坐在太师椅上,萧将军站在屋中,脚边捆着两个身形矮小的男子。


    “晚丫头来得正好,这两个王八犊子尾随姜夫人,方才我问了他俩瞧着安姐儿跟谨哥儿长得好,就想把两个孩子拐走。”萧将军一脚把两人踹到在地。


    那两人全然一副吓破胆的模样,连连求饶,林书晚却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你二人若是能说出是谁指示的,我还能考虑饶过你们。”


    听着此言,两人目光一闪,立马就开始喊冤,“没人指示,就是我们兄弟俩一时鬼迷了心窍,瞧着两个娃娃长得跟年画里头的娃娃似的,这才起了歪心思。”


    “当真?”林书晚对两人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只是他们咬紧牙关不说,自己也拿他们没法子。


    好在人眼下在自己手里,总归有法子撬开这两人的嘴,思及此,林书晚松了口气,可扭头对上萧将军诧异的神色,只好将自己心中猜测同他解释了一番。


    第96章 肠粉


    ◎顺滑柔软◎


    裴家仆从来时, 刚巧是林记临近打烊的时候。


    原本林书晚是打算早早关了铺子门,就带着家里两个娃娃一块去看灯会,怎料她才送走最后一位食客, 裴家仆从就趾高气昂地推门进来,言语之间皆是今日林记若是做不完那一百个元宵, 那谁都保不住林记的意思。


    无奈之下,她只好让姜婉跟青芜两人带着两个孩子先出门, 原本惊鸿是打算留守在铺子,毕竟头先江昱枫离开前, 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但林书晚想着今日廉州城人多,生怕有拍花子混在其中, 便以冰糖肘子为交换哄骗了惊鸿跟着几人。


    只是没料到, 萧将军也让人跟在几人身后。


    如今细细想来,其中曲折确实有些异常, 裴家仆从卡着林记打烊时间来, 而此刻临近午时自己的元宵做好,却不见人来取, 说不准那人就是为了将自己跟谨哥儿几人分开。


    思及此, 林书晚摸了摸下巴, 心中暗自思忖,思来想去,都想不出自己到底何时得罪过裴知州。


    “或许不是晚丫头得罪了姓裴的。”宋老听了好一会, 指节不紧不慢地敲着桌面, 眉头皱起, “明远离开时同我说过一件事, 裴知州跟贾茂两人是岭南王府大公子手下的人, 一直在替那王八犊子到处搜罗银钱,原本宝德楼的银钱就是要送去岭南王府的,如今那酒楼因着晚丫头,生意日渐萧条,我猜今日此番,是为了让晚丫头把林记让出去。”


    说到此处,宋老顿了顿,眼含悲悯,“我听你阿娘提起,先前你外祖也是开酒楼的?”


    闻言,林书晚愣了片刻,显然她不知道此事同她外祖有何关联,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听我阿娘提过一回,但她没有同我细说,只知道以往姜家的酒楼是廉州最好的,外祖也是出了名的大厨,但因何落败,阿娘从未同我说过。”


    “宋老,您快别卖关子了,难不成姜家酒楼也跟岭南王府有关?”萧将军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但又不确定,顿时抓耳挠腮的心急,催促着宋老赶紧说完。


    话音一落,宋老瞪了萧将军一眼,“你这莽夫急什么,我所说的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早在二十五年前,我还在廉州苦读之际,廉州可没有什么宝德楼,有的只是你们姜家的酒楼,那时的生意十分火红,日日宾客满座,直到上一任知州来廉州任职,姜家酒楼便开始走下坡路了,最后我也是听说,你外祖的酒楼中死了一个人,虽说最后查出同你外祖没有半点干系,但酒楼生意还是受了影响,你外祖又在狱中伤了手,掂不动勺,只好草草将酒楼卖了,当初我埋头苦读,倒是没有多想,如今看来恐怕是上任知州给你外祖下的套。”


    听到此处,林书晚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前任知州也是岭南王府的人?”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惊鸿可以去查一查二十五年前买下姜家酒楼的是何人,对了你外祖当初收了不少弟子,除了姓洪的那个白眼狼,我记得还有位厨娘,早早离开,晚丫头可以去寻一寻她,说不准她知道些东西。”宋老摇了摇头,实在是那会他人微言轻,时间又太久远了些,实在是有些记不清了。


    圆月高悬于空中,江府小院的书房中,烛火摇曳,一片寂静,林书晚垂眸,“那就劳烦惊鸿帮我查一查方才宋老所言之事。”


    “是。”惊鸿领命当即转身离开。


    此刻书房中便只剩下宋老萧将军还有林书晚跟方才暮间抓到的两人。


    正当林书晚瞧着两人一筹莫展之际,萧将军大步流星从边上过来,拍着胸脯就道:“晚丫头若是信得过我,不如把这两人交给我,我自有法子让他们今日就把幕后之人吐出来。”


    闻言,林书晚沉吟片刻,又瞧了眼坐于上首的宋老,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便应允了。


    今夜除了林书晚几人睡不着以外,还有廉州的裴府同样通火通明,裴知州一脸郁色地瞧着屋中跪了一地的下属,心中满是怒火,抬手抓起桌上的镇纸就砸在了最前头那人头上,怒道:“废物东西,派出去七八个人,连两个妇人外带两个小娃娃都抓不住,还折了两个,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大人息怒,实在不是属下无能,那妇人身后跟了好几个身手不错的男子,阿三阿四刚靠近来他们几人,就被那些人擒住了,属下不敢冒进,就只好先回来复命。”被砸了头,那人也不敢抬手捂,只是将头磕在地上,解释道。


    裴知州冷笑一声,气得直哆嗦,“你莫不是想说江世子留了人保护林记那些妇孺?”


    眼见着那人就要点头,裴知州深吸了口气,一把抓起桌上的砚台又朝他砸去,一时间都顾不得礼仪,破口大骂,“你竟还敢点头,老子都打听清楚了,江世子只留了一人在那臭丫头身边,今日他就没从林记离开,哪来的好几个,莫不是你们吃里扒外同外人勾结,故意来诓我的?”


    话音一落,那人连声喊冤,甚至指天发誓道:“属下一片忠心,还请大人明鉴,若是方才属下所言有半句假话,那属下全家不得好死!”


    话已至此,裴知州也算是冷静了下来,正如眼前此人所言,他跟在自己身边已有十数年,暗地里不知帮自己处理了多少脏事,确实不会背叛自己,他深吸了口气,缓步走到那人身旁,弯腰将人扶起,“起来吧,方才是本官太过焦急,想着若是那两人落入旁人手中,倒是将事情都捅了出去该如何是好?”


    “大人放心,阿三阿四的家人都在我手中,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人顺着裴知州的力道起身,细长的眼中划过一丝阴狠。


    闻言,裴知州顿时松了口气,“还是你做事妥当,今日是本官的错,过于心急了,一会让府医给你瞧瞧伤口,你好生休息两日。”


    “多谢大人体恤。”那人一拱手,就出了门。


    等到那人关上门,裴知州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手抬起,屋檐上立刻落下一人,“大人。”


    “去林记瞧瞧,被抓的那两人在不在那。”裴知州垂眸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声道。


    “是!”话音一落,暗卫又同来时一般,一声不响的离开。


    次日一早,由于前一日林记做了一百多个元宵,裴府都无人来取,林书晚当即打算在晨间的朝食生意添上元宵,煮元宵,蒸元宵还有炸元宵,只道是元宵的各种吃法,大抵是昨日食客都尝过元宵,今日一经推出,几乎每桌食客都点了一份,没过半个时辰,那元宵就卖空了。


    甚至还有不少来晚的食客没吃上,一脸遗憾,好在林记的朝食如今也算是种类繁多,哪怕日日吃不重样的,也能吃上十来日,而且每一样味道都是极好的,比如近日林记新出的肠粉,油条麻糍,还有各种各样其他的新吃食。


    尤其是肠粉以它顺滑柔软的口感,一经推出就征服了廉州人的味蕾,到如今几乎每一位来林记吃朝食的食客,都要点上一份肠粉。


    “你们听说了吗?宝德楼也做了肠粉。”有一食客夹起一块浸满酱汁的肠粉,送入口中,霎时满足地眯起眼睛,戳了戳身侧的同伴。


    “知道,我还去尝过一会呢,那味道跟林记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不说料汁,就单单那粉,口感上就差了许多,要我说啊,自从王家那小子接手了宝德楼之后,那酒楼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同伴咀嚼的动作一顿,接着道。


    “说的也是,先前没有林记也没觉着,毕竟廉州也没哪家吃食能跟他家打擂,如今有了林记才觉着那酒楼的吃食不过如此。”那人砸吧了一下嘴,回过味来,顿时觉得言之有理。


    大抵是两人的交谈没有避着人,邻桌那人闻言凑了过来,低声道:“你们没觉着从年前,那位洪大厨到了宝德楼后,林记出什么新菜,后脚宝德楼也出了吗?”


    话音一落,两人瞬间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哪里奇怪,原来如此,不过说实在的,那菜模样差不多,味道可是差远了,甚至连他家的招牌炙肉我吃着都不如林记。”


    三人凑在一块,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宝德楼菜的口味不如以往,全然没有瞧见,身后那桌的食客脸色铁青,此人正是王铮,今日他从贾茂那得知,昨日的行动失败,便想着来林记打探消息,结果消息没打探成,反而被人奚落了一通,有心发作,可想起这两日舅舅的叮嘱,只好暂时忍耐下来,心中暗道,等舅舅大事一成,自然要让这两人跪在自己跟前同自己道歉。


    他匆匆将肠粉塞入口中,随手留下一枚碎银,就离开了。


    等到巳时末,林记送走最后一位食客,青芜匆匆将门闩落下,就开始帮着姜婉等人收拾桌椅。


    萧将军就是此时过来的,他满脸怒意,手中拿着一沓写满字的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书晚跟前,将手中的纸递给了她,自己拖过藤椅一屁股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牛饮了一口才开口,“问出来了,就是姓裴的指使的,他们想抓了这两个娃娃,同你换林记的食谱,除了这些,还问出了些旁的东西,他们打算在你去李家村的路上,安排人截住你,想让王铮那个鳖孙毁了你的清白,娶你进门做妾,这样不仅食谱是他们的,连林记也是他们的了。”


    说到此处,萧将军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接着道:“王八犊子,主意都打到我们萧家人的头上来了,真当我们萧家没人了,萧祈你拿着我的手牌,直接帮这些王八犊子一锅端了得了,省得留在这碍眼。”


    “将军且慢。”林书晚一目十行,总算是将两人的供词看完,飞快让惊鸿拦住就要出门的萧祈,自己低声同萧将军说着自己的打算。


    三言两语之下,说清自己的打算,林书晚便一脸期盼地瞧着萧将军。


    怎料萧将军虎目圆睁,满脸抗拒,连手都在不停地摆着,“不成,不成,此事绝对不成,若是让明远那小子知道我拿你当诱饵,回来他指定要跟我闹,绝对不成。”


    于是林书晚用尽了手段,威逼利诱之下都没让萧将军松开,无奈之下,只好使出杀手锏,“那我现在就写信告诉江郎君,您在我铺子吃白食。”


    闻言,萧将军满脸震惊,扭头对上林书晚一脸无赖的模样,哆嗦着手指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可恨,显然事到如今,同不同意也由不得他了,只好点头应下,“那你可得帮我一块瞒着明远。”


    见萧将军总算松了口,林书晚霎时喜笑颜开,“那是自然,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自然不会告诉旁人,就是到时候还得舅舅多帮衬一下,不然我怕他们不信,对了,舅舅我还有一计。”


    听着此言,萧将军脸一黑,当即就想把自己耳朵捂住,生怕她又说出什么令人头疼的话,好在林书晚接下来的所言,让他送了口气,“舅舅,我瞧着裴知州几人日子过得实在太舒坦了些,不如让人在城中传一下流言,正好这些时日,说周边村落丢了不少人,我觉着可以这样,比如知州瞧着面善,背地里却为了长生喝人血,亦或是喜食生肉,或者还有为了抢占良民的资产,故意用计陷害,诸如此类,您觉着可以吗?”


    林书晚瞧着萧将军的神色,有些紧张,毕竟自己所行之事,也是缺德的事,还是有些害怕自己被拒绝,“原本我是想自己让人散步流言,但我手头可用之人不多,实在容易被人查出来,只好麻烦舅舅了。”


    “不麻烦,此举极好,我一会就让人去处理此事,那老鳖孙在知州的位置上做了许久,鱼肉百姓,如今能让他不痛快,我自然是要做的,更何况你都喊我一声舅舅,那你的事,我肯定是要管的!”萧将军眼睛越来越亮,他可算知道明远为何会喜欢这丫头了,别说明远了,就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合该进他们萧家。


    【作者有话说】


    昨天也加班了,总算是把机器发出去了,太恶心了[裂开]


    我下一本一定存稿!


    第97章 流言


    ◎关系迅速拉近◎


    今年廉州的春日来得格外的早, 街头柳枝抽出新芽,春风融融,带来些许暖意。


    令人诧异的是, 自打那次元宵拐人不成后,裴知州便再无旁的动作, 甚至林书晚在廉州与李家村都往返了好几趟都不见他们有任何举动。


    除此之外,林记一如既往的生意红火, 甚至不单单林记食肆生意火爆,连灰鲸巷的那家酒馆都因着林记的爆炒肥肠还有盐焗猪肝等等吃食, 日日宾客满座,但只吃一种吃食,总有吃腻的一天, 这不才过一个多月, 酒馆的生意就慢慢冷清了下来。


    芸娘心中焦急,叮嘱了几句话, 就匆匆赶去林记食肆, 她到的时候刚巧就是林记最忙的时间,往来的食客络绎不绝, 姜婉同青芜两人端着吃食穿梭在食肆中, 甚至连宋老手中的笔杆都一刻不能停。


    “芸娘来了?今日吃点什么?”姜婉一扭头瞧见芸娘站在门口, 笑着招呼。


    闻言,芸娘回过神来,原本她是打算直接问林书晚下水可还有其他的做法, 如今瞧着姜婉含笑的脸上, 带着细密的汗珠, 再嗅着食肆里头各种吃食的浓香混杂在一块, 她竟觉得有些饿了, 当即笑着走近铺子,在角落那处寻了一张空桌,笑道:“那就劳烦姜掌柜给我一壶竹叶青,吃食的话,要就要一锅青花椒鱼吧,劳烦您同晚娘说一声,给我多放些菘菜,我就爱吃里头的菘菜。”


    “好勒,您稍等片刻。”姜婉笑盈盈地送上一壶热茶,随即唰唰两下,记下芸娘要的吃食,转头唤来下学回来的谨哥儿将单子送到窗口那处。


    将这一切做完后,姜婉就着急忙慌地去招呼着下一桌食客,芸娘一边品着茶,目光逡巡扫过四周,葱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心中暗自思索着自己究竟哪处出了问题,怎的不过一月酒馆的食客就走了七七八八,而林记都开了一年多快两年了竟然还是日日生意这般好,就连对面的林记炙肉生意也不差,等吃过暮食后,自己得去寻林娘子取取经,免得酒馆经营不善被主子丢回京城。


    “娘子,您这处可有人坐?”忽而一道温和的女声从头顶响起,打断了芸娘的思绪。


    芸娘顺着声音抬头,就见两个容貌不错的年轻小娘子站在自己桌前,脸上带着期盼的笑意,她这才想起因林记生意好,时常会有不相熟的食客为了口吃食拼桌,她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就见两人局促的捏着衣摆,倒也不讨厌,芸娘便点了点头。


    于是两位小娘子,小声的欢呼了一声,同芸娘连连道谢,这才坐在她的对面,一坐下两人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书院的杂事,说到城东贵族之间近日疯传的流言。


    “珠珠,你听说了吗,裴知州早年有位订了婚约的青梅,为了让他安心读书,考取功名,日日做绣品去卖,可他在考取功名那日,他被京中的贵女看重,他为了前途竟否认了自己早有婚约一事,连夜将婚书退还了回去,可怜那青梅熬瞎了眼,还被人退婚毁了名声,似乎被赶出了家门,最后含恨而终。”左侧的小娘子满脸愤恨,若是不晓得的,还以为那被渣滓伤了心的人是她。


    被唤作珠珠的那位小娘子亦是一脸嫌恶,“这分明是男子的错,为何受苦的皆是女子,他为攀高枝退了婚,可知那被退婚的女子要受多大的委屈。”


    末了,那小娘子又接了一句话,“果真如我阿娘所言,自古男子多薄幸。”


    听到此处,芸娘忍不住替那小娘子鼓掌,“小娘子说的不错,天下多是负心郎,但是啊,那个故事可不如二位听到的这般简单。”


    话音一落,两人皆是满脸好奇,正好此时三人的吃食也端上了桌,除了芸娘点的青花椒鱼,便是那两位小娘子点的荔枝肉,糖醋排骨等等,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加上一壶温热的竹叶青,正适合听故事,于是两位小娘子对视一眼,十分上道的给芸娘倒了杯酒水,递到芸娘手边。


    “还请娘子同我们细说。”两人眼中满是期盼。


    接过酒杯,芸娘轻啜一口,微微眯起眸子,似是回忆,又好似品酒,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嗓音将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娓娓道来。


    裴知州原是江南人氏,家中本是江南数一数二的药商,与江南最有名的苏家绣楼是世交,两家夫人也是手帕交,便早早定下婚约,只待苏家幺女年过十六便成婚,谁料人不遂人愿,裴家夫妇在一次行商途中被洪水吞了性命,留下一个孤儿,没人照应,被觊觎家产的旁支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好在苏家仁厚,将人接回家中,只等两人长大后继续履行婚约。


    可从来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过两年苏家得罪了权贵,绣楼被占,苏家满门被杀,只留下这两个被哑奴偷偷带出家门的孩子,哑奴病重离世,留下两个孩子相依为命,好在苏家幺女继承了一手极好的绣工,倒也能赚些银钱糊口,她便揽下了养家的活计,只求裴知州好好读书,早日出人头地,好在他确实是个争气的,不过一年就乡试中举,他喜极而泣,抓着苏家幺女的手立下承诺,若是来日他金榜题名,必定八抬大轿上门娶她为妻。


    二年后,如他所言,金榜题名,可洞房花烛的却另有其人,苏家幺女在江南小院里头等了又等,没等到裴家子迎她为妻,反而等来了要灭口的杀手,好在她福大命大,遇到了一位女侠客将她救下,原本她是打算去京中寻那裴家子,可一路上杀手接连不断,她也是聪慧之人,自然能猜出要她性命的究竟是何人,便央了侠客将自己藏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又让她替自己送了一封书信到京中,只求让那负心郎日日活在恐慌之中。


    说到此处,芸娘端出酒杯饮了一口,这才发现自己跟前的两个小姑娘眼圈通红,眼眶中蓄满泪水要落不落,甚至连鼻尖都是通红一片,瞧着实在可怜,她无奈一笑,心头却软了几分。


    “哎哟,崔娘子蒋娘子怎的眼眶都红了?”听着芸娘来了,从灶房匆匆出来的林书晚刚过来就瞧见两人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心头一惊。


    “我讲故事呢,这俩小丫头就听入神了。”芸娘笑道,眼底却划过一丝暗芒。


    闻言,林书晚心中了然,估摸着说得就是裴府那档子事,按她原本的打算是直接传谣言的,结果那日惊鸿从芸娘那处知道了些裴知州的旧事,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可以谣言来的劲爆多了,“说得什么故事,给我们两位小娘子都快说哭了?”


    崔三娘不好意思地抹了把眼泪,但还是惦记着苏家幺女如今的处境,她坐直了身子,抬手握住芸娘的手,急促地开口,“那位苏家幺女如今可还活着?”


    芸娘眸光一闪,实在有些诧异,她竟真信了自己方才所言,不单信了竟还在关心同自己素未谋面的苏家幺女,她细细打量着自己跟前的崔三娘,见她眼中只有担忧,心中了然,难怪晚娘会同她交好,“还活着。”


    “那便好,要我说那些负心汉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崔三娘松了口气,转头又咬着牙道。


    倒是蒋珠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压低着嗓音道:“您可是那位救下苏家幺女的女侠客?”


    此言一出,不单是崔三娘愣在原地,连林书晚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平日里见她大大咧咧的,想到竟这般敏锐,一时间桌上沉寂下来,倒显得林记食肆人声嘈杂,大多讨论的都是裴知州家的那点破事,说的与方才崔三娘所言大差不差。


    “你是如何瞧出来的?”过了好一会,芸娘才低声问道。


    见她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蒋珠顿时骄傲起来,好在她还记得要压低嗓音,“您方才在说的时候,我一直在瞧着您,您偶尔流露出对裴家子的杀意不似作伪,但您不是瞎子,身材高挑,瞧着就不像是常年呆在闺中的女子,所以您不是苏家幺女,但您又十分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那您就只能是那位女侠客了。”


    “聪明,但还希望二位替我保密。”芸娘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随即冲着两人眨了眨眼。


    “这是自然,不过我从方才就十分好奇,苏家幺女那份书信,当真能让负心郎日日活在恐慌之中?”蒋珠毫不见外地坐到芸娘身旁,问道。


    这个问题不单是她好奇,林书晚同崔三娘也十分好奇,毕竟就往日而言,可瞧不出裴知州有半点心虚之处。


    对上三双求知若渴的眸子,芸娘摇了摇头,“单凭书信怎能让他害怕,他都能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也是,都能这人连救命恩人都能杀,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不过既苏家幺女还活着,那她身上可有留存那负心汉买凶杀人的证据?”崔三娘摸着下巴,灵机一闪。


    “证据倒是不清楚有没有,但她手中还有当年的婚书与信物。”


    闻言,林书晚同崔三娘异口同声道:“那还得劳烦芸娘把那信物送到裴知州的桌上。”


    两人相视一笑,林书晚又接着开口,“如今拿他没法子,吓也要吓死那老登。”


    大抵是因为崔三娘二人知晓了同一件秘密,几人关系飞速拉进,隔三岔五就要来一趟林记,想着歪招整治那白眼狼,于是这段日子,廉州城关于裴知州的流言甚嚣尘上,他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废物东西,查了半月了都没查到谣言的源头吗?”裴府书房内,裴知州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上,面目狰狞指着底下跪着的几人就骂。


    第98章 小炒皇


    ◎韭菜鲜嫩,落花生又十分酥脆◎


    暮色沉沉, 天边乌云密布,随着一道闪电划破天幕,惊雷滚滚, 大雨倾盆而下。


    廉州城东的裴府卧房中,本该陷入沉睡的裴知州喘着粗气猛然惊醒, 他挣扎着坐起身子,正打算唤丫鬟点灯时, 余光扫过窗边的软榻,霎时瞳孔瞪大, 脸色骤白,甚至在初春的日子里后背起了一身冷汗。


    原来透过床幔,裴知州隐约瞧见软榻上坐着一人, 瞧不清模样, 却带着一股熟悉的梅香,就在他惊慌之际,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


    与此同时,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借着闪电的光, 裴知州这才瞧清, 窗边那人是位用白纱覆眼的盲眼女子, 顿时高悬的心落回肚中。


    “裴郎,这几年过得可还好?”盲眼女子嗓音轻柔,宛如情人之间的低语。


    可也就是这一声, 让裴知州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飞快缩回床上, “你是人是鬼?十余年过去了, 你为什么还要纠缠着我!”


    盲眼女子闻言轻笑一声, 从腰间摸出一只玉镯垂眸把玩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裴郎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我不就是死在你手中的吗,如今自然是鬼了,今日来此不过是想把这玉镯还你,省得脏了我的轮回路。”


    说到此处,盲眼女子将手中的玉镯摆在榻上,身子往后一靠,又接着道:“十余年过去了,裴郎心中可有半点心虚与后悔?”


    大抵觉着自己所见皆为梦境,裴知州胆子也大了起来,掀开床幔赤着脚就从床上下来,窗外风雨交加,他一脸郁色,满脸愤恨指着那女子就骂道:“若不是你父亲执意不愿将你嫁给江南府的翁大人,我何至于跟着你一路逃亡,受这等苦楚,若是你听话乖乖出嫁,你家那秀坊自然还在,我何至于因没有钱财打点,外放到岭南这种穷苦地方,甚至被岳家瞧不起,那臭娘们也不愿随我来岭南。”


    三言两语之间,裴知州竟将自己也骗了过去,心中愈发愤怒,只觉自己能沦落到今日这地步都是苏家的错,当初他分明就跟翁大人说好了,他把苏家幺女送上他的床榻,翁大人就会给自己在江南府安排个一官半职,可谁料自己才同苏家老头提及此事,他就大骂自己白眼狼,甚至还要将他赶出苏家,于是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伙同翁大人把苏家满门灭口。


    原以为自己帮着翁大人拿到了苏家的资产,他会如约给自己安排个官职,结果翁大人转头就要将自己灭口,无奈之下,他只好跟着苏茉儿一块逃命,一路奔波之下吃尽了苦头。


    思及此,裴知州恨得牙根痒痒的,抓起一旁的杯子就朝苏茉儿砸去,“哐当”一声巨响,屋内弥漫起一阵甜香,他顿觉一阵头晕目眩,片刻之后,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大约过了半盏茶,坐在塌上的女子一把扯下蒙在眼上的白绸,露出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此人正是芸娘,她大步流星走到裴知州身旁,猛踹了他几下,这才将手中的玉镯丢在他身上,随即翻身从窗口离开。


    直到天色大亮,裴府的管家见裴知州始终没从屋中出来,才大着胆子推开了门,等到他瞧清屋中情形,脸色骤变,“大人!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大夫!”


    卧房内窗户大开,寒意深重,而裴知州一身中衣脸色青白的躺在窗边的地上,身上单薄的中衣早就被雨水沾湿,一副进气没有出气多的样子,一时间整个裴府兵荒马乱。


    也就一炷香的工夫,德春堂的宁大夫就被裴府的仆从架着从门口进来,芸娘藏在房梁上瞧了好一处好戏,才从裴府离开。


    从裴府离开的芸娘并未直接回自己的酒馆,而是在外头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拐入一条狭窄的巷子,直至走到尽头,钻入一间院子,在里头呆了许久,直到天色擦黑,她才从里头出来,随即直奔林记食肆而去。


    芸娘同食肆内招呼食客的姜婉打了声招呼,就在角落寻了一张空桌坐下,都不用旁人招呼,自顾自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随即跟没骨头似的趴在了桌上。


    实在不怪她,今日这一整日,她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原先还能忍住,毕竟以往出任务的时候,比这还艰苦的日子都过过,可一踏入林记,四处裹挟着浓香,原本空空的肚子就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娘子,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青芜端着一碟绿豆糕走到芸娘身边,“崔娘子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不如您先点些,等她二位到了,您几位也就能直接吃了。”


    听着此言,芸娘顿觉此法可行,顺手捏了一颗绿豆糕塞入口中,清甜绵软的绿豆糕入口即化,甜甜的滋味顺着喉咙划入腹中,她顿觉自己活了过来,“今日食肆可有出新吃食?”


    闻言,青芜抿唇一笑,“娘子运气好,恰好今日李郎君送了不少韭菜和落花生来,今日食肆多了一道小炒黄,您若是能吃得惯韭菜,那我推荐您点上一份,这菜味道极好,韭菜鲜嫩,落花生又十分酥脆,加上刚从海里捞出来的花甲肉,那滋味鲜得我恨不得连舌头一块吞下去。”


    “那便来一份小炒黄,再要一份腌笃鲜,剩下的就等她俩来了再点吧。”芸娘自然是十分信任青芜,毫不犹豫就点了一份小炒黄,又添了一份春日限定的腌笃鲜,末了,她又点着菜单上的牛乳卷满心好奇,“这个脆炸牛乳卷是什么吃食?跟烤牛乳有何区别?”


    “这个也是今日我们食肆新出的吃食,这个是油炸的,外皮十分酥脆,吃着比烤牛乳多谢滋味,娘子可要尝尝?”青芜笑着解释。


    话音一落,林书晚从窗口探出脑袋,手撑着柜子就同青芜道:“你可同食客说了,今日的新品,数量有限,食肆会员可优先选购?”


    “哎呀,忘了,我这就同他们说。”青芜一拍脑袋,心虚一笑,吐着舌头就跑远了。


    留下身后的林书晚无奈摇了摇头,又同宋老叮嘱了两句,才回身进了灶房。


    大抵是限量二字刺痛了城东那些贵人敏感的神经,没一会林记现有的食客,几乎每桌都点上了一份小炒黄。


    等到崔三娘同蒋珠领着下学的谨哥儿同源哥儿回到林记,芸娘点的小炒黄跟腌笃鲜也上桌了,翠绿的韭菜油汪汪的,炸过的落花生被碾成微小的颗粒状,藏在韭菜之间,里头还掺杂着细长的花甲肉,光闻着似乎就有一股咸鲜的海水味扑鼻而来。


    其实廉州贵人都不爱吃韭菜这些味道重的吃食,但林记端上来的小炒黄,一片翠绿,光瞧着就让人忍不住直吞口水,尤其是才落坐的两人,直勾勾地盯着那碟吃食,有心尝上一口,却又实在难以下筷。


    正迟疑之际,已经汇合的三小只,一人捧着一只用菜叶卷起的小炒黄,咔嚓咔嚓吃得欢快,于是芸娘大步流星走到安姐儿身后,一把将人提溜到自己跟前,三双眼直勾勾地瞧着她。


    安姐儿咀嚼地动作都停了下来,愣愣地瞧着三人,“咕咚”一声,咽下口中的吃食,才开口问道:“几位姐姐,为何要带我到这来?”


    话音一落,崔三娘将自己跟前的小炒黄往前推了推,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安姐儿,快告诉姐姐,这小炒黄要怎么吃?”


    闻言,安姐儿恍然大悟,三两口把手中的吃食塞入口中,随即捏着那瓷盘里头的勺子,一手拖着裁剪成圆形地菜叶,脆生生地开口,“就是这样,用勺子将菜舀入菜叶里头,再把菜叶裹起来,就能吃啦。”


    安姐儿三两下将菜叶卷好,递到芸娘手中,崔三娘与蒋珠有样学样,也替自己卷了一个,嗷呜一口,味道竟格外的好,外头那层生菜叶不仅没有奇怪的味道,反而带着些清甜,脆爽的口感更是为这道菜多添了一些风味,再往里头一口吃到的就是鲜嫩的韭菜,令人意外的是,韭菜没有半点辛辣之味,吃起来甜滋滋的,里头还夹杂着脆脆的落花生,紧随其后的便是极有嚼劲的花甲肉,滋味鲜嫩,口感丰富。


    “果真是时鲜的菜,这味道当真不错。”崔三娘也算是吃过许多山珍海味,但这种做法的花甲还是头一遭尝试。


    “当真有这么好吃?”邻桌点了吃食,还没上桌的食客,瞧得那叫一个眼馋,不由自主开口询问。


    “那是自然,韭菜鲜嫩,肉也鲜嫩,落花生又十分酥香,吃在口中当真是鲜上加鲜,尤其是外头那层菜叶,可谓是神来之笔,吃起来清甜爽口,刚好能用来解腻。”蒋珠咽下最后一口小炒黄笑着说道。


    这绘声绘色的描绘,当即让相邻的几桌食客都起了好奇之心,一时间抓耳挠腮的等着小炒黄上桌,好在他们也没等太久,一碟碟还冒着热气的菜就从窗口递了出来,等到菜一上桌,那些食客就迫不及待学着方才蒋珠几人的吃法,托着菜叶就挖了满满一勺包在里头,一口咬下,脸上霎时露出幸福的满足感。


    “这味道实在不错,姜掌柜可否再给我加一份?”有食客吃完,还觉得不过瘾,抬着嗓门就唤姜婉。


    “是啊,这一份分量也太少了些,根本不够吃。”


    姜婉匆匆而来,想着方才林书晚同自己所言,只好赔着笑脸开口,“诸位实在抱歉,今日送来的花甲少,只能做出这些吃食,所以一人只能买一份。”


    话音一落,方才开口的几人霎时垮了脸,若是旁的原因还好,这食材不够实在没法子解决了,好在林记旁的吃食味道也是极好的,尤其是脆炸牛乳卷,外皮酥脆,内里却是浓郁顺滑的牛乳浓香,一口下去令人回味无穷。


    “你听说了吗?裴府出事了,我那那口子在医馆做活,他瞧见宁大夫一大早就被请去了裴府。”妇人吃着饭,偏过头跟自己的同伴说着今日廉州的奇事。


    不等同伴开口,邻桌听了一耳朵的食客就凑了过来,满脸神秘之色,“那你可知晓出事的是谁?”


    两人摇了摇头,“裴府守卫森严,里头的事哪是我们这些平民能知晓的。”


    于是下一秒,那人就十分自来熟的端着碗筷坐到两人身侧,压低着嗓音,一脸神秘,“出事的正是裴大人,昨夜大雨,我听说他淋了一整夜的雨,被下人发现时,脸色青白,嘴唇都青紫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说着,那人摇了摇头,一脸可惜,随即又好似想到什么,眼睛咕噜一转,又接着道:“我猜啊是那位早亡苏家女来找他索命来了。”


    闻言,两人满脸怀疑,“你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话音一落,那人当即骄傲的一挺胸脯,“我阿兄是裴府的侍卫,宁大夫就是他请去府中的,不过此事还请两位娘子莫再往外传了。”


    说罢,她便喊过姜婉结账,随即匆匆离去,留下两位娘子面面相觑,方才她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声,林记食肆又正值饭点,人多口杂的,恐怕明日整个廉州都能知道此事了。


    与此同时,将几人所言之事,听得清清楚楚的芸娘三人,喝完最后一口汤,就同姜婉打了声招呼,直接往后院去了。


    三人轻车熟路地穿过后门,直奔灶房而来,蹲在窗口就那么瞧着林书晚,她心知三人有事寻自己,便将手头的活都交给了薛秦二位娘子,好在如今她二人都能独自上手做菜,味道也同林书晚所做的相差无几。


    故而林书晚也能安心从灶房出来,她一手提着一壶今日刚煮的奶茶,一手拿着一只食盒,人还未走近,就能隐约嗅到里头浓郁的奶香。


    “晚娘,我已按照你们所言,把苏娘子的玉镯丢在了那负心汉的身上。”芸娘捧着奶茶,笑嘻嘻的说着昨日她吓唬裴知州的事,末了还添了一句,“我还给那负心汉下了足量的幽冥花,估摸着还得睡上三五日才能醒来,醒了他也只会觉得昨夜那一切都是梦境,估摸着还会觉着是冤魂索命来了。”


    “芸娘,你真厉害!我听我阿爹说裴府里里外外安排了不少侍卫,寻常人根本进不去,而你竟然如入无人之境!”崔三娘捧着脸,眸光亮得似星辰一般,满脸倾佩地盯着芸娘。


    大抵是被少女炽热的崇拜感染,芸娘难得红了脸颊,故作镇定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没有,还是多亏了三娘出的注意,对了,晚娘除了将玉镯送到他面前,可还有旁的要做?”


    闻言,林书晚沉吟片刻,将手边的蛋黄酥往芸娘那处推了推,“方才我听你说,裴知州说要让苏娘子嫁给旁人?”


    捏起一颗蛋黄酥送入口中的芸娘点了点头,“是,他估摸着被我吓坏了,口不择言说到当初要把苏娘子嫁给江南府的高官。”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太恨加班了![裂开]


    第99章 韭菜盒子


    ◎韭菜翠绿汁水十足,鸡蛋炒的蓬松暄软◎


    说到此处, 芸娘咀嚼的动作一顿,猛然扭头望向林书晚,“苏家灭门莫不是有那负心汉的手笔?”


    林书晚点了点头, “这也是我的猜测,你昨日说苏家得罪了权贵才招至祸患, 那时我就觉着里头有猫腻,一家秀坊好端端的怎会得罪权贵, 方才听你说到将苏娘子送出去,才想到了这层。”


    夜色沉沉, 寒风拂过,窗外的枯枝随风而动,一时屋内寂静无声, 只余墙角的暖炉噼啪作响, 四人两两对望,眼中皆是不敢置信, 原以为忘恩负义已是极限, 没想到竟是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四人沉默了好一会,崔三娘才试探着开口, “我阿爹有一旧友在江南府任司法参军, 若是需要我可以回去, 让阿爹修书一封送往江南。”


    闻言,林书晚先是一喜,随即又面露难色, 摇了摇头, “此事不过是我的猜测, 况且苏家的事都过去十余年了, 估摸着线索都断了, 不宜声张,不过裴知州口中那位翁大人倒是个突破口,芸娘手下可有人能去江南一趟?”


    “有,今日我就让人出发去江南探查。”芸娘瞧着林书晚有条不紊的模样,莫名在她身上瞧见了江昱枫的影子。


    与此同时,京城平康坊的如意酒楼中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优美悦耳,舞娘翩翩起舞,江昱枫屈膝坐在上首,身子往后一靠,陶醉地瞧着舞娘曼妙的身姿,垂落膝盖一侧的手掌,随着鼓点打着节拍。


    “郎君对今日的酒宴可还满意?”左侧的那人见状,满脸含笑端起酒杯就凑到江昱枫身侧,“郎君若是喜欢那舞娘,一会酒宴结束,我就让她随你回去。”


    江昱枫摆了摆手,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眯着眼嘴角微微勾起,全然一副沉迷美色的模样,“此等美人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对了,王大人今日请我来此,所谓何事?”


    被称作王大人那人,见他这等做派,眼底划过一丝轻蔑,脸上却堆满笑意,“郎君近日也是在圣人面前得了脸面,往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同僚。”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江昱枫撩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嗅着空气中浓郁的脂粉香味,他莫名的想起林书晚身上暖融融的气息,思念在此刻愈发浓烈。


    王大人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瞧着江昱枫脸上的神色,试探着开口,“我听闻郎君近日在做酒水生意,那酒水还得了长公主的喜爱,不知郎君可否替我引荐一下长公主?”


    话音一落,江昱枫眼底划过诧异,扭头瞧着此人谄媚的笑颜,回忆着近日来时掠影同他所言,心中了然,“这您就为难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幼就同长公主不对付,怎么同你引荐,哎哟头晕,估摸着酒多了,我得去歇息了,阿福。”


    避开王大人送来的酒水,江昱枫摇摇晃晃站起身子,随即整个人挂在了阿福身上,就往楼上的厢房走去,全然没有瞧见身后的王大人眼中的阴狠之色。


    出了门,等到嘈杂的声音彻底甩在身后,江昱枫一脸清明,丝毫不见方才的醉酒之色。


    “郎君,有人在屋中下了暖情香,还塞了一位女子在屋中,应是林侍郎家的庶女,掠影去查了。”阿福扶着江昱枫压低着嗓音禀报。


    闻言,江昱枫眼中划过嘲讽,咬着牙道:“除了我那好大哥手下的人,还能有谁。”


    阿福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郎君要如何处理那女子?”


    江昱枫当即冷笑一声,“林侍郎,可是已故户部侍郎的那位兄长?”


    “是。”


    “王大人不就是林侍郎的上司。”江昱枫冷冷开口。


    阿福心中了然,把江昱枫送到厢房之后,便去安排他方才所言之事。


    于是到了第二日,如意阁的厢房中传出一声惊呼,不到半日整个京城都知道了那位顶了自己兄弟职位的林侍郎为了讨好上司,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上司床上。


    一时间,林府的人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林家那位庶女送回府后就寻死觅活,最后被一台小轿从偏门送入王府。


    原本两家是想联手将此事压下,却被江昱枫一下捅到了圣人跟前,声泪俱下话里话外都是两家狼狈为奸,想要暗害自己,“陛下,若不是昨日我酒多了,进错了房间,那我的清白就被林侍郎毁得干干净净,他的嫡女嫁入钱家,此般行为莫不是想让次女嫁我为妻,好让我为他林家的仕途助力。”


    “陛下冤枉,小女如何出现在世子床上,下官也不知晓,还有清白,自古以来只有女子有清白一说,男子何来此等说法,更何况如今小女清白被毁,还望世子口下积德。”林志昌扑通跪在地上,整个将自己摘了出去。


    “呵,林侍郎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那我倒要问问你,房中的暖情香又是从何处来得,今日是暖情香,说不准明日就是毒药,难不成你林家是有什么传统,嫡女未婚先孕,如今次女又学人爬床,林侍郎的家教真是不错。”听了好一会的长公主冷哼一声。


    闻言,林志昌满心惊慌,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有心替自己辩解两句,却插不上嘴,只听江昱枫跪在堂前,怒斥两人。


    直至说到几人结党营私,坐上高位上的那位才有所反应,他平生最痛恨的便是臣子结党营私,“好了,江爱卿,朕知你受苦,户部王淳一官降一阶,罚俸一年,林志昌既管不住内宅,那便自今日起就典厩署任职。”


    说罢,就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林志昌如丧考妣地跪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缓过身来,而被牵连的王淳一对他自然没有半点好脸色,阴恻恻地开口,“林大人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可满意了?”太子站在江昱枫身侧,瞧着两人跟落败的公鸡似的背影,笑着问道。


    话音一落,江昱枫盯着林志昌垮掉的肩膀,摇了摇头,“还不够。”


    自然是不够的,晚娘因这一家人吃尽了苦头,如今不过被贬去典厩署,哪能抵去晚娘吃过的苦头,还有钱家那王八犊子,听掠影说他在查葡萄酒背后的东家,“殿下,还有十日,第二批酒就能运到京中了。”


    时隔五日,随着萧将军一块离去的惊鸿总算回来了,除了工坊的地址选定已经开工,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原来先前让他去查的那位厨娘有了线索,她离开酒楼后并未走远,在钦州开了家小食摊,最后同一位姓曹的木匠成婚生下一个女儿,可好景不长,两人死于洪涝,仅剩的女儿如今下落不明。


    “林娘子,查到的便是这些,不过我听那老妇说,厨娘的女儿胳膊上有个红色的胎记,若是要寻,也能寻到。”惊鸿瞧着林书晚紧皱的眉头又接了一句。


    “无事,这事急不来,这几日奔波你也累坏了,先去歇息一会,等暮食我让安姐儿去唤你。”林书晚眉头微微舒展,“对了,舅舅他们何时回来?”


    “哦,将军回军营了,何时回来,倒是没同我说。”惊鸿猛灌了一口茶水,应道。


    闻言,林书晚点了点头,便挥了挥手让他回去歇息,自己仰躺在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摇椅。


    过了好一会,她一骨碌从椅子上翻身而起,瞧着菜园子里头翠绿青葱的韭菜,当即将烦恼抛之脑后,打算做个韭菜盒子。


    于是她招呼着青芜过来割了一把韭菜,择洗干净,自己匆匆回了灶房,舀了两勺面粉就开始揉面,林书晚揉面的法子同旁人都不太一样,她每次做面食都爱往里头敲上两颗鸡蛋,今日也不例外,几颗黄澄澄的鸡蛋敲入面粉之中,开始也不加水,只是用筷子搅和均匀。


    等到姜家其他几口人午睡起来,灶房的案板上已然摆了好些个月牙状的韭菜盒子。


    “晚娘,这是在做什么?”姜婉打着哈欠从卧房出来。


    林书晚一边将手中最后一个韭菜盒子缩边,一边笑着解释,“这个叫韭菜盒子,里头的馅料是韭菜鸡蛋还有粉丝,其实还有一种肉馅的做法,但我瞧着今日时辰不早了,就没弄,等日后有时间了再做。”


    “难怪我方才睡觉的时候闻到了炒鸡蛋的味道,还以为是我做梦哩。”安姐儿吸了吸鼻子,眼巴巴地盯着案板上的韭菜盒子。


    那小馋猫似的模样,让林书晚忍不住抿唇一笑,随着“滋啦”一声,韭菜盒子顺着锅边滑入油锅中,炉火旺盛,没一会白色的韭菜盒子就镀上了一层金黄,薛秦二位娘子也帮着一块炸。


    也就一刻钟,她先前包好的韭菜盒子都炸好了,金黄酥脆甚至还膨胀起来的韭菜盒子,倒在放了油纸的竹篮中,还沙沙作响,林书晚站在灶台旁,自己捏起一个,略微吹了吹就往口中送。


    “咔嚓”一声咬破外头那层酥脆的外皮,露出里头的馅料,韭菜翠绿汁水十足,鸡蛋炒的蓬松暄软,尤其是里头剪成小段的粉丝,吸满了汤汁,她下意识点了点头,心道韭菜同鸡蛋当真是绝配,两者放在一块香上加香。


    林书晚提着竹篮,端到小院里头,同青芜两人叮嘱一声小心烫口,自个儿就去隔壁的院子喊了宋老跟惊鸿。


    青芜同安姐儿可不管烫不烫,直接伸手就抓了一个,先吃上一口再说,毕竟光闻着就要流口水了,外皮酥脆里头裹漫馅料,薄薄的外皮咬起来还咯吱作响,韭香浓郁一点也不辣口,鸡蛋软软的吃起来十分满足,于是青芜一口气吃了三个,一扭头连小小一只的安姐儿都不甘示弱吃了两个。


    等到宋老两人过来,竹篮中的韭菜盒子已然下去一半。


    第100章 醉仙楼


    ◎旧事◎


    嗅着炸货霸道的浓香, 两人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石桌,拿起一个就送去口中, 月牙状的韭菜盒子个头不大,刚好手掌一半的大小, 吃起来外皮脆脆的,里头的馅料鲜嫩软糯, 尤其是韭菜鲜嫩多汁,吸满汁水的粉丝, 更是十分软糯。


    一口下去宋老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他往日是不爱吃韭菜的,哪怕是林记卖得很好的小炒皇, 他也不怎么吃, 可如今手中这韭菜盒子,味道格外的好, 炒到断生的韭菜一点也不呛人, 软软的水分十足,吃起来还带着一股独特的甜味, 再配上炒的柔软蓬松的鸡蛋, 更是美味, 若要细说,宋老更爱里头的粉丝,吸满汤汁, 浓香诱人, 不知不觉一整个韭菜盒子就落了肚。


    宋老伸手准备拿第二个时, 在竹篓里头摸了好一会, 都没摸着, 皱着眉扭过头,这才发现竹篮里头空空如也,仅剩的最后一个被惊鸿拿在手中,而他嘴边还沾着韭菜盒子的碎屑,两人相识沉默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惊鸿先撑不住了,满脸不舍地将自己手中的韭菜盒子递到宋老面前。


    瞧着他毫不嫌弃地接过韭菜盒子,哼笑一声就把韭菜盒子送入口中,惊鸿忍不住暗自嘀咕,不是说不爱吃韭菜么,怎的还跟我抢最后一个韭菜盒子。


    嘀咕的声音不小,但宋老只当没听见,三两口将韭菜盒子吃完,取过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就笑眯眯地招呼安姐儿到自己身旁,随意挑了一些这几日教她的童学,问了几句,见她对答如流,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不错不错,安姐儿倒是难得的文武全才。”


    “嘿嘿,还是宋老您教的好。”安姐儿嘿嘿一笑,凑到宋老跟前,给他捶着肩头。


    那模样实在可爱,让人忍不住抬手捏她肉乎乎的脸颊,宋老也不例外,伸手就捏了捏她的脸蛋,过了一会又望向林书晚,“晚丫头,最近明远可有传信回来?”


    闻言林书晚摇了摇头,“倒是没有,不过我估算着时间,大概还有七八日,第二批酒水就能送到京中了,到那时他总要传信回来的。”


    “说得也是。”宋老捋着自己的胡须,点了点头,说到底去了京中总不如廉州过得自在,京城规矩大得很,皇城之下个个都沾点关系,不管同哪个人说话都得多长几个心眼,实在是累得很,不如廉州过得舒坦。


    宋老身子往后一仰,靠在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脚踏,一只手捋着自己的胡须,过了好一会似想到一事,“对了,晚丫头,你可是让人去江南查裴家的旧事了?”


    正在处理食材的林书晚闻言手下动作一顿,“嗯,宋老觉得此事不妥?”


    宋老闻言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能把这种旧事挖出来,既然你已知道此事,那我在给你一个探查的方向,你可知裴远如今的夫人是哪位?”


    大抵是因为宋老在说些辛秘旧识,姜家小院的一干人等,都忍不住放慢了手中的动作,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


    见状,宋老也不再卖关子了,笑着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早年裴远因着一副还算不错的皮囊,被当今圣上点为探花郎,在一次赏花宴中,国公府的小姐对他一见钟情,便铁了心要嫁他为妻,国公爷实在拗不过自己的爱女,便只好同意,请了媒婆上门说亲,同裴远同窗说,得此消息的裴远心中大喜,一口就应下此事,大抵是得了这层关系的便利,裴远的官途可算是一帆风顺,直到他同国公府的小姐成婚后两年,他忽然被贬谪到了廉州,那位对他情深义重的夫人并未随他一同前来,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国公府无人知晓,但老夫觉着恐怕同他早年的婚约有些关系。”


    说到此处,宋老停顿了片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又接着道:“毕竟国公爷早年是随着先帝一起征战天下的,性子直爽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他同自己夫人的幺女虽是娇惯着长大,但性子也随了国公爷,她若是知晓裴远有婚约在身,自然不会同他纠缠,所以我估摸着是她发现了裴远原先的婚约,这才让他失了庇护,不过让老夫不明白的是,为何不直接和离。”


    “您说会不会是那位国公爷有什么把柄在裴知州手中?”林书晚试探着开口,方才宋老说的很清楚,国公府一家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若是知道裴远是骗婚,那么按照他的性子不说直接要了他的性命,总归官是当不成了,可如今他还好好的在廉州任职,她越想越觉得此事有可能,当即一拍桌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宋老,您说什么把柄能让国公府这般忍气吞声,莫不是他们想造反?”


    “休要胡说。”宋老连连摆手,“这话可不能乱说,何国公同当今圣上可谓是亲如兄弟,更别提国公夫人可是圣上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嘉禾公主,谁造反,国公府都不会造反,把柄估摸着是有的,但什么把柄老夫就不清楚了。”


    闻言,林书晚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却闻到一股子腥味,飞快跳了起来冲到水井旁,就着井水冲了把脸,接过姜婉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才接着道:“按照您方才所言,那这个把柄就十分重要了,若是我们能找到裴知州握着的把柄,帮国公府解决后,那么国公府也就不会保他,若是解决不了,我们要动裴远他还有一道护身符在手里。”


    宋老目露赞许,“孺子可教,晚丫头果然聪慧,不过你用流言那招用的也不错,倒是能让他怕上两日。”


    “您放心,隔三岔五我便让芸娘与吓吓他,说不准他熬不住自己就说了。”林书晚笑着说道。


    而姜家小院里头听了好一会的几人,尤其是薛娘子她满脸愤慨,“世道不公,为何这等薄情寡义之人也能做父母官了?”


    一时间姜家小院雅雀无声,实在是薛娘子所言无人能答,毕竟这用后世的话来说,学识并不能筛选人渣,林书晚叹了口气,仰头瞧了眼不知何时又飘过来的乌云,喃喃道:”要下雨了。”


    京城,钱家西苑,书房中。


    钱舜坐在桌子后,随意翻看着自己从问天阁买来的消息,上头密密麻麻写着葡萄酒的来源。


    原来那葡萄酒来自岭南廉州的一个小村落,酿酒之人正是林书茵口中所言早已死在路上的林书晚,而她那酒坊酿出的第二批酒已然在路上了,那纸上还写着,林记酒坊同岭南世子合作分成。


    瞧到此处,钱舜脸色一沉,用力攥紧拳头,猛地砸在了桌上,心道她何时同江昱枫那王八犊子扯上了关系,他得赶快去一趟岭南,同晚娘好好说道说道,以他们之间的感情,只要自己好好同晚娘道歉,她总归能原谅自己的,到时候,以平妻之礼迎她过门,倘若她还是不满足,到时后他去求求父亲,让她做自己的正头娘子。


    对,就这么办。钱舜一拍手,自己将林书晚的往后安排的明明白白,正要写折子请假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


    “夫人,您不能进去,公子说了今日他有事,谁都不能打扰。”阿和死命地拦着要往书房里头闯的林书茵。


    林书晚茵沉着脸,让随自己一同来的婆子,一把扯开阿和,自顾自地站在房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去,一眼瞧见正在慌乱中藏东西的钱舜,但她此刻也顾不得旁的,大步流星走到钱舜身旁,眼眶通红,“夫君,我阿爹便贬去了典厩署你为何不同我说?”


    “同你说有何用?难不成你还有本事让陛下收回成命?”钱舜将纸揽入袖中,不以为意道。


    “你若是早早告诉我了,我就能去求婆母请了公爹来,我好让公爹帮忙求情!”林书茵大怒,指着钱舜的鼻子就骂,若是那件事刚发生,自然还有回转的余地,可如今林志昌已然去典厩署任职,林家大房一脉除了自己的幼弟恐怕再无翻身的余地。


    原以为钱舜会因此事觉得内疚,如往常一般过来哄自己几句,谁料他只是冷笑一声,“茵娘别做梦了,我阿娘有多嫌弃你,你心里没数么,还想让她忙你,怎么可能,不如你趁着如今他们还未想到你,让你那位七窍玲珑心的阿娘好好想想如何能把你阿爹从典厩署捞出来。”


    此言一出,林书茵面色惨白,她哪里还不明白,如今钱舜瞧着自己母家再没法子成为他的助力,于是对自己也不冷不热了起来,可她心中还残存了几分希望,“夫君,我若是我阿爹能官复原职,对你不是更好?”


    “好了,茵娘,这种话往后就不要再提了,你阿爹此番得罪的可是那位岭南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又多难缠,我不过一个闲职如何能让他改变想法,我父亲那处你就更不要想了,他不会为了我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去得罪江世子的。”说到此处,钱舜瞧着林书茵通红的眼眶,心中起了一点怜惜,“要怪只能怪你阿爹,没有本事徒有野心,想要靠府中那位庶女拉拢江世子。”


    话已至此,钱舜再没旁的想同林书茵说的,从她身旁越过匆匆往外头去了,路过阿和身旁,“我有些事出门一趟,你送夫人回屋中吧。”


    “是。”


    话说钱舜查到酒坊幕后之人是林书晚后,就开始琢磨着去岭南寻她,原本他是打算当天辞官就走,结果人还没走出门,就被钱尚书喊了回去,这一耽搁,林记的第二批酒也到了京中。


    随着酒水一块来的,还有林书晚送来的书信。


    身在东宫议事的江昱枫高兴极了,三两下拆开信封,一目十行扫过一眼就直接垮了脸,“晚娘可有别的话让你带给我?”


    那人摇了摇头,江昱枫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那模样瞧着太子眼中倒是觉得好笑的紧,“这是怎么了,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书信,怎么还不高兴了?”


    话音一落,江裕枫一把将书信甩到太子面前,只见信纸上除了头两行的问好以外,满满两页纸说得都是正事,除了卖酒要把那就高价二卖的黄牛解决掉,剩下说得便是国公府与裴远的关系,林书晚央求江昱枫在京中帮着查明裴远手中纠结捏着国公府的什么把柄,旁的就没了。


    “林家这丫头,倒是又聪慧又敏锐,难怪你能瞧上她,这跟你都想到一块去了。”太子笑盈盈地勾住江昱枫的肩膀调侃道,可见他依旧沉着脸,忽而笑出饿了声,“你莫不是因为她没有写思念你的话,生气了吧。”


    这话可算是踩到江昱枫的痛处了,他一把甩开太子的胳膊就要走。


    “郎君,林娘子虽未让我给您带话,但她让我给您带了些吃食过来,有肉干,还带了几瓶她自己做的肉酱,蛋黄酱之类的吃食。”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马车里头掏出一只个头极大的食盒,递到江昱枫手中。


    于是乎,太子瞧见了一场速度极快的变脸,江昱枫飞快接过那人递来的食盒,如珠似宝地护在怀中,那模样瞧着生怕有人同他抢似的……


    而抢过吃食的太子摸了摸鼻头,打算同他讨要一些,原因无它,实在是味道太好了。


    第二批酒水统共三百坛,除了一早被宫中预定的一百坛以外,剩下的都被江昱枫放到醉仙楼中售卖,于是京城就掀起一阵林记酒水的热潮,在这些贵人看来,林记的酒水味道独特香醇还带着独有的芳香,故而深受那些高门贵女的喜爱,除了头一次有的葡萄酒,这回又多了玫瑰酒跟竹叶青的,一时间醉仙楼的名声,在京中风头无俩,可谓是日进斗金。


    瞧着钱舜眼红不止,在林记酒坊的酒到京城的第三日,他就迫不及待连夜登船一路往南了,全然不止林书茵早就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林书晚对京中的一切全然不知,她如今正在小院里头听着芸娘同自己说裴远这些时日被她吓得晚上连觉都不敢睡,夜夜睁着眼,还让下人在卧房中守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