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和他吵了起来！”


    撒北宁语气中带上了属于撒班主的愤怒。


    “他真是想钱想疯了！”


    “所以你和甄老爷撕破了脸？”钱程说道，“哦，应该说，甄老爷根本没有把我们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他的眼里只有钱。”


    “确实如此。”


    蓉蓉轻轻笑了声，眼底有一丝轻蔑，还有三分愤怒。


    “他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他不仅卖了喜神像，还想要把何旦给卖了！”


    “什么？！”何炯惊呼，“甄老爷还要把我给卖了？”


    蓉蓉看向何炯，眼里满是对故事中的情人——何旦的心痛。


    “这也是在撒班主那儿找到的，一封来自‘津门麒麟剧社’老板的信。”


    “催甄老爷‘尽快办理契约交接手续’。”


    “还说‘五千大洋已备好，静候佳音。望阁下守信，勿再待价而沽。’。”


    “撒班主，这封信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什么？！”这次惊呼的是鬼鬼，“五千大洋？！”


    何炯脸上也被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所取代。


    这甄老爷真是混账透顶！


    其他人也惊讶得说不出话，一时间都沉默了。


    卖祖师爷，还要卖台柱子？


    这甄老爷是疯了还是要自毁长城，把甄家班彻底掏空啊？！


    而这封原本该是寄给甄老爷的信，又怎么会在撒班主的手上？


    撒北宁脸上还是那副冷静的严肃模样。


    “两周前，甄老爷联系麒麟剧社的信.”


    “我原本是因为喜神像的事儿，暗中留意他，不能让这个辛苦创下的甄家班，毁在他的手里。”


    “没想到就无意间被我拦截到了他的信，得知了他想要把何旦卖给那个吃人的麒麟剧社。”


    “何旦可是我们戏班的台柱子！”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不能让他的计谋得逞。”


    大蒋威难得认真地分析。


    “所以你就更加注意甄老爷的行动，拦截到了这封信。”


    撒北宁点点头，默认了他的推测。


    得到肯定的大蒋威继续发力。


    他摸着下巴，仿佛想通了什么关窍。


    “唉哟~~！！”


    “这么说来，撒班主您这动机也不小啊！”


    他指着长桌另一边的何炯，何炯的脸色也不好看，皱着眉，神情有些凝重。


    “合着甄老爷不仅要卖你的摇钱树，戏班的台柱子何旦。”


    “还要卖你的精神支柱祖师爷？”


    “这是要断了你的根啊！”


    “换我我也得跟他急眼啊！”


    “这不来个鱼死网破，都对不起祖师爷赏的饭！”


    “那甄老爷为什么要把何旦卖了呢？”鬼鬼有些疑惑。


    “人也是说卖就能卖的吗？”


    钱程看着不发一言的何炯。


    “我有一个猜测。”


    他这话，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何老师。”


    被点名的何炯有些愣神，刚还在说撒班主的线索，怎么现在矛头指向了自己？


    钱程接着说道。


    “之前我们都以为甄老爷给你的警告字条，是因为知道你收到了南城戏班的邀约，而提醒你安分守己。”


    “但是现在看来，他想要把你卖给出了名不会善待戏子的麒麟剧社，心里对你至少是有怨恨的。”


    “那字条里说的‘安守本分，勿动妄念。戏子终是戏子。’其实是在警告你，他已经知道你和蓉姨太的私情了。”


    “对么？”


    “轰！”


    这个分析，如同一个巨石，投进了原本就不太平的水里。


    更是掀起了巨浪。


    众人都看着何炯，等待着他的回答。


    何炯顿了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甄老爷已经知道我和蓉蓉的事情。”


    “所以我才着急要带蓉蓉离开。”


    “要逃跑你还买毒药？”


    大蒋威想起前面的线索。


    何旦与蓉姨太的房间都有毒药。


    甚至昨晚蓉姨太给甄老爷送去的点心里，就下了有毒的红色药粉。


    “我担心甄老爷会对我们不利，才准备了毒药以防万一。”


    何炯说着，抬头看向蓉蓉。


    “但我没想到蓉蓉居然以身犯险，把我的毒药偷了去。”


    “昨晚，还下在了甄老爷的点心里。”


    “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何旦与蓉姨太，于甄老爷来说，都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甚至毁灭的玩物。


    想要逃离，就得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钱程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吃人的旧社会，在最底层挣扎的人，又何其可怜。


    别说是自己的生活，就连生死，也由不得自己。


    现在弄明白了麒麟剧社的催办信，何旦这条线索基本是清晰了。


    他与蓉姨太的私情被甄老爷发现，而甄老爷又在报纸上看到了麒麟剧社的报道，所以要借别人的手，把何旦这个眼中钉拔除。


    钱程看向撒北宁。


    “撒班主，你其实根本不在乎何旦的生死。”


    “你在乎的，只是这个能帮你赚钱的台柱子。至于台柱子是谁，都不重要。”


    “甄老爷能够爬到商会理事的位置，早已不只是有这个戏班。”


    “他还有很多产业。”


    “他不在乎这个戏班如何。”


    “没有了何旦，还是有其他路子赚钱。”


    撒北宁没说话，只是看着钱程，看看他突然说这个是要做什么。


    只见钱程画风一转，“可撒班主，你在乎啊！”


    “这个戏班虽然叫做‘甄家班’，可却是你一手做起来的。”


    “所以，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戏班没落。”


    钱程就目前的线索，梳理了甄老爷与撒班主的关系。


    撒北宁也点头认同，如果他不是对甄老爷心有芥蒂，就不会特别关注甄老爷的一举一动。


    “甄老爷对我有知遇之恩不假，但他只把我当一个打工的。”


    “活儿都是我的，他名利双收……”


    钱程打断了他的话，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这就是你的动机所在！”


    “你表面对甄老爷言听计从，实则内心对他充满了不满和不屑。”


    “甚至觉得他根本没什么能力，能有今天，全都是你的功劳。”


    “你敢说你的心里，没有过一丝丝取而代之的想法？”


    “……”


    撒北宁竟一时语塞。


    “诶哟妈耶！”


    大蒋威挠了挠头发，哀嚎一声。


    “这案子真是越查越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