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记忆删除中心。


    走廊的灯光是冷白色，大片惨白反射到墙壁上。


    空气中是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四周很宁静，程操作感觉自己的脚步声都被脚下的地毯吸收掉了。


    他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抬手看了看腕表，下午1点02分。


    甄院长还没从A舱出来。


    这里是记忆删除中心，可以进行记忆的维护和删除。


    所有操作都是在编辑舱内完成的。


    今天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甄院长进入A编辑舱，进行自我记忆维护。


    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他还没从A舱出来。


    这有些不对劲。


    甄院长是个把精准刻进骨子里的人，他有着严密的日程表，每天都一丝不苟地按日程表生活。


    今天下午1点，他还约了自己取蓉病人的最新脑电波图谱，还说了“要亲自研判一个新的治疗方案”这样的话。


    现在已经1点02分，他还没从A舱出来。


    不知怎么的，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心慌，程操作不禁加快了脚步。


    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此时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A舱在尽头，最大、最先进，也是甄院长专属的“手术室”。


    就快走到A舱了，程操作试探着喊了一声。


    “甄院长？”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显得很突兀。


    没有回应。


    喉结下意识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不安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走到舱门前，按下门口的通讯键。


    “院长？您还在里面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程操作的心跳漏了一拍，又重重补跳了一下，撞得他胸口发闷。


    他抬手想去按门旁边的紧急状态按钮。


    此时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回忆。


    但都是一些毫无关联的碎片。


    此刻却乱糟糟地涌上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阵心慌。


    告诉自己别自己吓自己。


    或许甄院长只是太累了，在舱里睡着了？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终于打开了A舱的门禁。


    此时甄院长正背对着门口，身体僵直地坐在椅子上。


    “院长？”


    程操作又叫了一声，试探着往里走了两步。


    “蓉病人的数据……您还拿吗？”


    没有回应。


    程操作绕到椅子侧面，终于看到甄院长的侧脸。


    这张脸的脸色已经不是正常的肤色，而是呈现出一种青灰色。


    这不是睡着。


    这绝对不是睡着。


    程操作的大脑仿佛瞬间被抽空，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噌”地全都冲到了头顶，让他一阵眩晕。


    下一秒，他听到一种源自于本能的、不受控制的尖啸冲破了他的喉咙。


    “啊——！”


    他转身冲出编辑舱。


    “来人啊！出事了！院长他……他……”


    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他自己几乎都要不认识自己的声音了。


    “咋了咋了？院长怎么了？”


    张大嘴的身影旋风般冲了过来。


    他那一身花里胡哨的演出服与这里惨白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冲到A舱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椅子上的甄院长。


    他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塑料扳手差点脱手滑落。


    “AUV！我去！这脸色儿，跟我在台上让观众连嘘半小时似得，铁青！”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场的恐怖，竟真的探身想用他手里的塑料玩具去戳甄院长垂落的手。


    “大嘴你别动！”


    一个冷静的声音急切地喝止住了他，


    何主任赶到，一把拉住张大嘴的胳膊。


    “保护好现场！”


    他眉头紧锁，镜片后的目光迅速扫了整个A舱，目光落到一旁面色惨白的程操作身上。


    “程操作，你还好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最后，蓉病人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当看到舱内景象的瞬间，她的脸上血色尽褪，惨白着一张小脸。


    与她一同站在人群后的，还有另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扒开身前的蓉病人，上前查看。


    当他看到面色青紫，歪着脑袋靠在椅子上的甄院长时，面露惊恐，双眼圆睁。


    “院长？院长？！”


    “都让开！不要破坏现场！”


    就在这时，一个冷静、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女声传来。


    切断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侧目，齐刷刷朝声音源头看去。


    刚刚还在叫喊的撒教授也站直了身子，向来人看去。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身着一身剪裁利落的卡其色风衣，步伐沉稳。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沉闷的声响，声音不大。


    “我是欧侦探，现在由我来调查这起案件。”


    “哎哟！救星来啦！”张大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即调转话头，“这儿可出了人命了啊，吓得我这小心脏噗噗的！”


    何主任也明显松了口气，朝欧侦探点头致意。


    “欧侦探，你来得正好，这里的情况很不乐观。”


    欧侦探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先是观察了一下现场的情况，然后转向众人。


    “是谁最先发现死者的？”


    程操作已经稍微调整好了状态，听到侦探问话，稍稍往前半步。


    “是我。院长约了我下午1点拿数据，他一向准时，我没等到他……”


    “我就过来找他，我叫了好多声，都没有回应……”


    “进来就发现……我就看见……他……”


    欧侦探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等程操作语无伦次地说完，欧侦探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神色各异的脸。


    “这里是案发现场，下午1点15分，忘忧记忆删除中心甄院长，在编辑舱内被发现，已经死亡。”


    欧侦探高声宣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所有人未经允许不得离开中心，并且准备好接受我的审问。”


    “现在，请各位随我移步到外面，我们找一个宽敞点儿的地方，方便我对各位嫌疑人进行询问。”


    “我需要如实地告诉我，下午1点前后，你们人在哪儿，在做些什么，有没有什么人证物证。”


    “希望大家能帮助我，找出杀害甄院长的真凶！”


    说完，欧侦探先人一步出了A编辑舱。


    其他人也赶紧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