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殿，死寂古坟。


    万古神山之巅，此刻空气凝固，光线凝滞，时间长河在此断流。


    刘峰老脸沟壑纵横，病态亢奋，青筋太阳穴突跳。


    他等待，秃鹫盘旋尸骸，等待最后喰食，碾碎顾剑辰骨与魂。


    高台之上，月华笼罩的身影，动了。


    谢清寒，昆仑之主，仙道至尊。


    她的目光，不落下方长老，穿透大殿虚空，落在浑身浴血、脊梁挺直的少年身上。


    “他所做的一切……”


    清冷声音响起，无烟火气，大道伦音。每一个字蕴含道韵，神魂深处轰鸣。


    殿内殿外，屏息凝神。


    刘峰干裂嘴角咧到耳根，狂喜压抑不住。


    他几乎看到顾剑辰道基被废，如死狗般，被戒律堂弟子拖出神圣殿堂。


    昆仑法度，不容挑衅！


    然而，接下来五个字，昆仑山巅时光，凝固冰雕。


    “……皆是本座授意。”


    轰！


    五个字，轻，淡。


    亿万神雷降世，不及此言惊心！


    它不像声音，更像无上法旨，撕裂时空，毁灭涟漪。


    大殿内所有阴谋、算计、得意、喧嚣，刘峰老脸所有表情，炸成原始虚无！


    满座皆寂！而后死惊！


    刘峰狂喜狞笑僵住，瞬间冰封，粗劣石雕。


    他嘴巴大张，喉咙深处“嗬……嗬……”怪响，神魂极致冲击，肉身本能痉挛。


    他一字不能说。


    浑浊老眼，荒谬骇然填满，几欲爆裂。


    他听到了什么？宗主……授意？


    这……怎么可能！绝无可能！


    她仙道至尊，昆仑象征，怎会颠覆法理纲常？！


    太清殿外，白玉广场数万弟子，思维停滞刹那。深海投入骄阳，彻底沸腾！


    “疯了！宗主疯了！”


    “她说什么？为区区弟子，要亲手颠覆昆仑万载法度？！”苍老声音颤抖嘶吼，信仰崩塌绝望。


    “完了……昆仑的天，要变了……”


    无数弟子思维，石破天惊逆转，搅成混沌浆糊。


    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滔天巨浪中心，风暴绝对核心。


    顾剑辰，献上此生完美无瑕表演。


    谢清寒话音落下瞬间，他猛地抬头。


    失血苍白脸庞，恰到好处的震惊，深入骨髓的骇然。


    他死死望着高台月白色身影，双瞳尽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茫然与无辜。


    他演得真实，仿佛他真是第一次听到。


    仿佛他也是被蒙在鼓里，无助，被命运浪潮裹挟的受害者。


    这模样，无辜脆弱眼神，再一次，道刺锋利，精准刺入谢清寒道心。


    她缓缓从亘古不动白玉莲台起身。


    起身动作，整座太清殿，玉清峰，昆仑神山气机，骤变！


    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天河倾倒，星海崩塌，骤然降临！


    她居高临下，视线不再温润。


    化作昆仑山巅永恒不化冰川，冷冽，刺骨，斩灭一切锋锐。


    逐一扫过下方，脸色煞白，道心狂震的长老。


    第一道视线，落在刘峰不成器儿子，刘芒生父身上。


    “废刘芒，本座之意。”


    她声音无起伏，平淡如说微不足道小事。


    却让所有长老心脏漏跳。


    “他，以下犯上，对本座亲传弟子拔剑相向，言语不逊。只废修为，未取性命，已是本座……最大仁慈。”


    这句话，无形大手，死扼几个蠢蠢欲动，附和刘峰的长老喉咙。


    所有话咽回肚里，冷汗涔涔。


    视线转动，天道之眼，落在丹堂王长老身上。


    “取魔道材料，本座欲炼前所未有神丹，需以此物做药引。”


    她语气稍作停顿，凤眸沁出讥诮，冻结神魂。


    “怎么，丹堂王长老，觉得本座丹道造诣，需你指点一二？”


    轰！


    王长老脑海万道惊雷炸开，脸刷地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身体剧烈晃动，嘴唇哆嗦，一句辩解说不出。


    双腿一软，若非弟子扶住，几欲瘫地。


    指点仙道至尊炼丹？


    他一小小丹堂长老，何德何能？


    上古丹神复生，敢说这种话吗？


    他还没活腻！


    最后，视线落到脾气火爆阵堂长老身上。


    刚烈老者，此刻九幽冰泉浇头，浑身僵硬，毛孔冒寒气。


    “至于剑阵傀儡……”


    谢清寒语调冰冷，时空冻结。


    “本座弟子，用本座玉清峰之物磨砺剑道，何时……需向你小小阵堂报备？”


    每说一句，太清殿温度骤降一分。


    每说一句，众人神魂威压沉重一分。


    说到最后，空气凝霜，雪花凭空生，飘落！


    这非单纯威压，是道则显化！是她意志延伸！


    她环视殿中噤若寒蝉，呼吸停止的长老，宣告天地，重立法度。


    最后一句话：“所有罪责，由本座，一力承担！”


    【叮！触发隐藏任务：【唯一的庇护】！】


    【任务要求：让师尊为你背负所有罪名！】


    【任务完成度：完美！】


    【检测到师尊谢清寒产生超凡级‘愧疚’与‘自我牺牲’情绪！情绪浓度正在呈几何级数急剧攀升……】


    【系统正在结算逆天级奖励……】


    顾剑辰垂下眼帘。


    长睫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暗色，名为“愉悦”的火焰。


    成了。


    这场由他亲手导演，昆仑为舞台，所有长老弟子为观众的大戏，终于最高潮。


    谢清寒缓缓走下莲台。


    月白色裙摆，拂过冰冷坚硬万载寒玉地面，悄无声息。


    每一步，踏在所有人心脏，踏在昆仑命脉。


    她步伐很慢，给予所有人足够时间，消化颠覆性，道心欲裂的事实。


    也给予足够时间，感受天威降临，无可抵挡的灭顶之惧。


    最终，她停在刘峰面前。


    方才意气风发，口口声声代表“宗门法度”，审判一切的戒律堂首座，此刻瘫软在地，一滩抽去骨头的烂泥。


    谢清寒俯视他。


    她眼神无愤怒，无鄙夷，甚至无情绪。


    只有虚无，冻结神魂的漠然。


    “现在，”她声音很轻，却带碾碎星辰的重量。“谁，还有异议？”


    此言一出。


    偌大太清殿，连同殿外白玉广场。


    数万弟子，上百长老。


    鸦雀无声。


    再无人敢言。


    再无人敢动。


    王长老和阵堂长老等人，头颅深深埋下。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发自神魂意识到。


    今天试图审判的，从来不是顾剑辰。


    他们用卑微性命，挑战一尊在世神明底线。


    这条底线，就是她身后护着的少年。


    刘峰瘫软身体剧烈一震。


    他从轻描淡写的问话中，感受比神魂俱灭绝望的意志。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输掉戒律堂尊严，输掉万年道行，输掉未来一切可能。


    他败给的，不是顾剑辰阴谋诡计。


    他败给的，是谢清寒不讲道理，不顾法度，焚天煮海，颠覆世界的……偏爱。


    谢清寒不再看他，仿佛他已是粒不值得在意的尘埃。


    她转身，走向顾剑辰。


    满场死寂注视下，她伸出手，动作自然。


    牵住他失血微凉手腕。


    触碰肌肤瞬间，身上冰封天地寒意，悄然收敛些许，化作难以察觉温柔。


    “我们回去。”


    她没有更多话，只有四个字。


    她拉着他，转身，殿外走去。


    所过之处，人群如摩西身前红海，自动两侧分开。


    身份尊贵内门弟子，平日眼高于顶亲传弟子，此刻头颅深低，不敢与月白色身影对视分毫。


    他们为昆仑在世神明，让开通路。


    也为她身后亦步亦趋的少年，让开一条……通往无上权柄的通路。


    从今天起，昆仑山，上至活了数千年的太上长老，下至刚刚入门的外门杂役，所有人都明白刻骨铭心道理。


    顾剑辰这个人，不能惹，不能碰，甚至……不能想。


    因为他身后，站着整个昆仑的神。


    顾剑辰任由她牵着，微微落后师尊半步，安静完美扮演受尽委屈，此刻全然依赖师尊的无助少年。


    识海之中，系统提示音疯狂，天道凯歌般作响。


    【奖励结算完毕！】


    【恭喜宿主！获得天阶残篇心法：《道心种魔》！】


    【心法特效一：【魔染】——可凝练自身一缕本源魔念，于无声无息间，种入他人道心之中。


    【宿主修为越强，此魔念越是无形无迹，与大道相合。


    【当被种下魔念者，对宿主产生【爱意、怜惜、愧疚、占有欲】等强烈情绪时，魔念将汲取其情绪本源之力，转化为最精纯的神魂能量，反哺宿主。】


    【心法特效二：【同调】——魔念成长至一定阶段，宿主可与被种植者，建立起神魂层面的微弱共鸣。


    【可模糊感知其情绪起伏、道心变化与大致方位。


    【此共鸣，非帝境不可察。】


    天阶心法……


    顾剑辰心跳，瞬间漏一拍。


    他缓缓抬头，看着前方清冷孤绝，却为他挡下整个世界风雨的背影。


    滚烫病态喜悦，胸膛蔓延，几欲破体。


    师尊啊，师尊。


    你以为，今日庇护我，保护我吗？


    你错了。


    你只是亲手，为我递上那把，遥远未来，足以刺穿你心脏，染红你道袍的……刀。


    穿过死寂人群，走下白玉台阶，昆仑山巅风，吹动两人衣袂。


    谢清寒忽然停下。


    她松开他的手，转身，静静面对他。


    “辰儿。”


    她看着他眼睛，凤眸黑沉如夜，情绪翻涌，复杂难懂。


    有愧疚，有心疼，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后怕。


    “今日之事，师尊不好。”


    她，仙道至尊，昆仑之主，竟当着数万弟子面，对着自己弟子，亲口道歉。


    “是我……没有护好你，才让你，受此天大委屈。”


    顾剑辰摇头，垂着眼。长睫风中颤动，像两只脆弱的蝶。


    他声音，少年人经历巨大惊吓冲击后特有沙哑脆弱。


    “不怪师尊。”


    “是弟子……弟子太无能，只会给师尊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