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迁都之乱
作品:《活死人王朝》 时代洪流滚滚,碾碎的从来都只是天下小民。
大顺洛阳京都,一场迁都,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
大臣们有亲戚,禁军们也有亲戚。
试问这天下万民,又有哪个没有亲戚?
有这么个说法,名为六度分隔,即世界上任意两个人之间建立联系,最多只需要六个人。
王府的厨子是他表弟,城门的小卒是他外甥,宫里的太监是他远房堂侄。
洛阳各家各户中的无数个‘他’交织一团,可见小道消息的传播之便。
与世界相比,洛阳都城真的很小。
就连这片关中沃土,也一样渺小。
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下,任何秘密在时间面前,都无处遁形。
......
“吃人的鬼物就要杀过来了,快跑吧!”
也不知是谁首先向左邻右舍讲出了这个消息。
或许是出于好心,可相应的是,恐慌再也止不住的蔓延。
有人坦然接受了这个消息,提前收拾细软财物,妄图挤进那场根本没有他们位次的迁徙。
但是始终戒严的城门关口,注定了小民难行。
官道,要留给更紧要贵重的人去用。
“想出坊寻亲?可以,十两银!”
坊卒卡着坊市,依着皇帝旨意,严查进出,实则敛财给自己谋后路。
“想出城逃命?哼,不够!至少也要百两银!”
城门尉知道的更多。
眼看大势不妙,便与手下兵卒们一道,卡着这处生门,赚取将来逃亡的傍身之资。
“千两银,碧珠两只,玉如意一对......”
“这是小人全部的家当了,只求大人您能收小人做那入幕之宾......”
更有人投献家财,只为向朝廷诸公,讨个活命机会。
于是,一场属于洛阳官吏们的末日狂欢,就在无数人疏通关系的狂乱中,隐秘而疯狂地进行着。
金银财宝,美妇娇妾,珍馐宝器。
乞求一同南迁入蜀者,已然是一副任人宰割,予取予求之态。
......
有人骨头软,自然也有人硬。
“祖宗家业所在,宁死不离!”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梗着脖子,将前来劝说的禁军子侄骂得狗血淋头,而后固执地闩上了祖宅大门。
临了,还不忘隔门大骂。
“你老子的牌位还在此处!你也要丢下他不成?!”
“丢家弃祖,猪狗不如!你即便活着还有何用?!”
这是洛阳,历朝之都。
大顺二百年天下。
能在这儿久居的良家子,不说传家百代,但传承十代八代的人家不在少数。
其中一部分人,甚至还是大顺开朝时期的功勋之后。
只是传家日久,难免落魄而已。
更多的,是十几代人的心血倾注,才攒下的一点家业。
说弃就弃?
换个地方从头再来?
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和死了也没甚区别。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
都城如此,官绅如此,百姓如此,皇宫同样难免。
“来人呐,宫女如婉盗卖大内珍奇,即刻拖下去杖毙!”
“你们所有人都给哀家看清楚了,引以为戒!”
太后赵娥斜倚在榻上,嗓音清冷。
这位养尊优处,如今风韵更胜当年的二八美妇,此刻眼也不眨,便一言定人生死。
在后宫之中,太后威严,还要更甚于女帝。
之所以处置的如此果决,也只因这早已经不是第一例了。
大部分宫人犯事,也轮不到由太后亲自来处置。
只是恰巧碰上.......便成了杀鸡儆猴的典型罢了。
局势,已然糜烂至此。
说到底,只是强自镇定维持罢了。
“是!谨遵太后懿旨!”
马上就有几名壮硕太监上前,如狼似虎地架起那名宫女。
那宫女被拖拽着出宫,痛苦地紧咬牙关,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解脱,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不用审了,也没那个闲工夫去审。
铤而走险,冒死也要盗卖宫中之物,图个什么?
其实不难猜,甚至可以说是人人心知肚明。
自然是图着给洛阳的家中,凑出一份能买通关节的逃命钱,好让自家香火得以延续。
或者,干脆就是她们自己给自己的将来准备的活命利钱。
为了一个好位置,一个能更早入蜀,离危险更远的位置!
宫人们,终究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她们有父母,有兄弟。
所谓的忠君本分......在孝道,乃至个人生死面前,终究是太过脆弱了。
她们之间的区别,无非是有的人被发现了,有的人侥幸成功了。
待人被拖远,殿内恢复死寂,一名老太监躬身上前,低声道.
“太后,如此重典,怕是会激起宫人更大的恐慌......”
赵娥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慌?哀家看他们是不够怕。让他们怕着,总比让他们乱来要好。”
“传哀家的话,迁都入蜀的宫人名册,由哀家亲自来定。”
老太监心头一凛,当即跪伏于地。
“老奴遵旨!”
这一手,可比杀一百个宫女都管用。
......
朝中倒也并非全是坏消息。
那便是即便如此混乱,起码是没人顾得上造反自立。
原因嘛,倒也很简单。
首先是边军,除了辽东镇失陷以外的其余北疆八镇营军。
这些精兵强将,要么南下补了黄河防线的缺。
要么就是枯守着长城,和一昧想要入关掳掠的北虏对峙相抗。
他们保家都来不及,哪有什么鬼心思谋国。
将领们即便有二心,可士卒们也绝难从贼。
因为那根本没意义,他们总得先活下去再说。
反正这场大疫,显然是没人能置身于外。
什么样的野心,在这般天灾面前,也难有施展余地。
至于蜀地,已然被先期的五千禁军接手了入蜀险关......剑阁。
更多的禁军,也在随着迁都进行,源源不断地迁移入蜀。
中央朝廷对蜀地的把控,只会越来越强,没有变弱的道理。
蜀地原有的驻军,此刻都拉去江油关严防死守,防备着荆州方向。
荆州的尸疫,也同样越发的止不住了。
守着江油关,也算有备无患。
这种情况下造反?
试问是造的哪门子的反?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