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雨歇潇潇

作品:《活死人王朝

    这场雨,下的昏天黑地。


    好似,要将世间所有的血污与苦难一并冲刷殆尽。


    它成功了,尽管只是暂时的......


    夜色随着雨势的减弱反倒愈发深沉。


    ‘滴答......’


    当那震耳欲聋的雷电轰鸣终于停歇,天地间只剩下檐角单调的滴水声时,天色已然彻底暗了下来。


    这场雨,竟是下满了整整一个白日。


    李煜麾下的甲士们早已沉沉睡去。


    连日的奔波急行与死战,早已将他们的精力榨干。


    火盆里的木柴烧尽了,余下几点暗红的炭火,在角落里固执地闪烁。


    李煜靠坐在冰冷的墙边,并未合眼。


    他脑中盘算着城外车阵的情况。


    六个斥候精骑,还有十个屯卒,倚着车阵也没什么好忧心的。


    抚远城池占据地利,这场豪雨虽大,雨水却并不至酿成水淹之灾。


    只会顺着沟壑流淌,灌溉那些早已无人耕种的麦田。


    雨水打湿了地面,可车厢上的余地也足够让城外的人歇息。


    若是都折返了回去,那反倒才是拥挤的难以栖身。


    索性,李煜就带人在这遮风挡雨的城门楼里将就歇了一夜。


    头顶的二楼,便是那几具尸骨的安息地。


    可对这些枕着兵刃入眠的武人而言,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死人罢了。


    它们,是如今这世上最安静,最无害的东西。


    与那些不知疲倦,嘶吼着扑上来的活死人相比。


    楼上那些选择了宁静赴死的枯骨,甚至能称得上一句......亲切。


    ......


    天边泛起鱼肚白,熹微的晨光透过望口,驱散了楼内些许阴冷。


    李煜早已站上了二楼。


    ‘呜——’


    他身形笔直立于望口之前,寒风灌入,吹拂过他的衣角。


    猎猎作响,宛如寒泣。


    旁边不远处,就是那几具有些风干的尸骨。


    此处通风极佳,穿堂风日夜不息。


    这反倒让这些本该腐烂的尸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脱水状态,正朝着腊干的方向发展。


    李煜的目光没有在尸骨上多停留片刻。


    借着晨光,他俯瞰着眼下的城门坡道。


    大雨短暂洗净了满城污秽。


    青石板露出了它原本的颜色,仍是湿漉漉的,在晨光下泛着一层水润光泽。


    李煜心中颇为纠结。


    ‘这种地方,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合适的材料封堵。’


    ‘可要是不堵上,等坡道青石一干,尸鬼回头岂不是又要走上来了?’


    好不容易清空了墙上威胁,再把它们随意的放上来,难免会觉得不甘心。


    一股徒劳无功的烦躁感,在他心头郁结。


    他的目光在各处扫过,徒劳寻找着对策。


    干干净净的,没剩下什么东西。


    中央的木梁?


    城墙角落的礌石?


    木梁肯定是不用想了,拆下来之前,这城门楼能砸下来直接把他们埋了。


    礌石,倒是靠谱一些。


    守城礌石,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在城墙上寻得到的玩意。


    至于滚木,这东西不到真正烽火战起,事先基本没人会去预备。


    思虑至此,他转身走了下去。


    台阶‘嘎吱’作响,正堂内的甲兵也醒了大半。


    几人围坐着,正借着盆中余碳,重新点燃一束火苗。


    干饼不烤一烤,真是难以下咽,没甚滋味。


    听到李煜的动静,其中李贵扭头看了过来。


    他起身凑近,抱拳道。


    “家主.......”


    李煜伸手打断了问礼,嘱咐道。


    “待会儿用完了早食,你带人去各处搬些石块,混着偏房里头的木架子,一并堆到城门坡道上头。”


    弓被糟蹋了大半,除了可惜也没别的法子挽救。


    存弓的架子,倒是还有些用处。


    些许阻碍,纵使拦不住,可阻上一阻,那也是好的。


    城墙上又没有血食吸引,尸鬼应该没必要执着于翻越障碍。


    晃荡而来,轻易过不去,尸鬼或许就会退去。


    昨日城门楼旁的几具残尸,早就被拖走了。


    活人的,头上多补了一刀,丢到了城门楼上。


    死人的,被随意丢了下去,砸到城墙根底下。


    李贵俯身揖礼,“喏!”


    ......


    与此同时,草原上,是另一副景象。


    春时马乏,夏时燥热。


    这两季时节,是牧民放牧,照顾牲畜的关键时期。


    直到秋膘马肥,才是他们南下之际。


    按照惯例,这时候破关掳掠,还可以恰好获取大顺边地秋后的收粮。


    是北虏最主要,最理想的劫掠季节。


    往年夏汛之后,除了赈济水灾,辽东军民最重要的一事,就是秋防。


    现在不一样了。


    根本等不及辽东秋收,草原上的牧民,就不得不被迫开始迁徙讨活。


    “多霍阔,你还没弄好吗?”


    说话的,是几个结伴的牧民。


    牛羊被尸者驱之难寻。


    为数不多的水源存疫,难以饮用。


    草原不比他处,燃料只有牛羊马粪。


    没了足够的牲畜,他们连烧水煮食都难。


    自从月前抵近边墙放牧侦察,不幸遭了那些‘边尸’主动出击。


    几乎全军覆没。


    活下来的匈奴头人,有的逃向北漠,有的西投鲜卑、女真。


    剩下的小部落,被莫名扩散开的尸疫折腾的分崩离析,牧民们只能各自抱团求活。


    而他们一行,便是南匈奴部落的一支。


    “伊稚衍,不要催我。”


    “让你来弄这捕狼的套子,只会比我还慢!”


    头前的汉子一脸不耐的放下手里的绳套,压着火气低吼。


    “头人死了,射雕手也死了!”


    “这些狼崽子,就是看我们人少,现在才敢盯上我们!”


    “放在以前,早就扒了它们的皮!”


    “它们是把我们当做软柿子!”


    “看好各家的牛羊,女人,还有小孩,今晚不能再让它们得手!”


    “再让它们尝到甜头,我们就真的甩不脱这些畜生了!”


    草原狼,狡猾且记仇。


    尤其是被他们这些牧民射死其中一头之后,头狼便已然盯死了他们。


    比起那些徘徊的亡者,这些畏手畏脚的生者,更能吸引狼群围猎的意愿。


    即便忍痛丢出牛羊,也根本喂不饱这些贪得无厌的恶狼。


    反而是在告诉它们,这里的猎物,已经失去了自保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