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城大酒店的事闹得很大。


    陈芳绮社会性死亡，老王进了医院ICU，庄晓梦被拘留，庄忠被逮捕，警察和救护车进出酒店的视频在网上铺天盖地疯传，警方发了“事件还在紧急调查中”的公告，但是无济于事。


    薛老爷子带着一肚子气住进了澜城军区总医院，准备活检手术，烂摊子只能留给这些年轻人解决。


    薛谈牵头，大伙儿聚在了澜城大酒店成城的办公室。


    老王住的是澜城人民医院，宋清规找在那边工作的师姐打听了老王的情况。


    “不乐观。去了医院也一直抽搐，镇静药从安定、咪达唑仑到□□用了个遍，抽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才止住。头颅核磁说是有脑白质液化，脑电图提示脑细胞大量异常放电。”


    成城听得后背发麻：“你别整这些专业的，我们都听不懂，你直接说结论。”


    宋清规叹了口气：“不一定能醒过来，很可能成植物人。”


    “操。”成城骂了句脏话：“什么药啊，这么狠？”


    薛律转头问苏雅麟：“鉴证科有消息了吗？”


    苏雅麟点头：“我问了那边的熟人，最终报告虽然还没出，但他们心里差不多有数了。应该是听话水加上大量的西地那非。”


    成城：“听话水是什么玩意儿？”


    苏雅麟：“东南亚流行的一种□□，本质是一种新型毒/品，主要成分是γ-羟基丁酸，能提升那方面欲望，但是会成瘾，而且对人体的呼吸系统、神经系统和消化系统伤害很大，很多人用了之后会有抽搐、呕吐这些症状。”


    薛律的脸色一下就黯下来，他一想到那天宋清规差点把加了药的红酒喝下去，就忍不住狠狠锤了下桌子。


    成城一听“毒/品”这俩字也炸了：“我操庄忠这老狗本事挺大啊，他还能弄到这玩意儿！妈的我算是栽在他手里了，操操操！”


    苏雅麟安抚他：“你先别急，你又不知情你怕什么，酒店都有监控，警察也不是吃干饭的。”


    成城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什么西什么地又是什么？”


    宋清规：“西地那非，就是伟哥。配这药的人也没想给人活路，西地那非用多了别的先不说，心源性猝死的风险就很高。真是一帮混蛋！”


    苏雅麟面色凝重：“涉及违禁品，而且致人重伤，晓梦即便不知道药物成分，也很难脱罪了。”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沉默。


    庄晓梦是跟他们一起长大的朋友，无论是亲是疏，但情分总是有的。


    薛律成城他们这一代，早就不是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了。


    言奉谦已经是他们这几个朋友里够荒唐的了，但也只是在男欢女爱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上底线很低。


    薛律这辈子做的最坏的事，也不过就是开车走神闯了个红灯被扣分罚款。


    现在他们身边的朋友犯罪了，他们心里都有些五味杂陈。


    宋清规问苏雅麟：“估计会判多久？”


    苏雅麟：“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还好。”宋清规道：“不算是余生尽毁。”


    成城咋舌，看向薛律：“该说不说，你老婆真是心狠手辣。”


    薛律白了成城一眼。


    宋清规解释：“不是我心狠手辣，是我觉得庄晓梦人生的容错率没那么低。换了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蹲十年大牢，出来之后可能就跟社会彻底脱节了，心理也会有问题。但她有你们这帮家境优渥的朋友，出来之后的日子，总不会太难过。这方面，我倒是挺羡慕她。”


    薛律听到这里，望着宋清规，她此刻微微垂着眼眸，像是在回忆什么，脸上竟然真的有羡慕的神色。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拿放进自己的掌心揉了揉，宋清规露出淡淡的微笑。


    薛谈听了这一遭，面色肃然，他并不关心庄晓梦会判刑还是会被释放，成年人，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天经地义。


    他担心的是，澜城大酒店这场闹剧，最后会由薛氏买单。


    最近的舆论风向已经有了这样的苗头，评论区全是阴谋论。


    “是在富豪派对上出事的，玩女人把自己玩进医院，有钱人的世界你根本想象不到。”


    “听说派对主办方是薛家，薛家可是有钱到在澜城一手遮天，你们说出事的人会不会跟薛家有仇啊。”


    “前两天我看到有人爆料，说是陈芳绮勾引薛十四少，她现在身败名裂，很可能就是薛家的手笔。”


    ……


    “清规。”薛谈开了口：“网上的评论你应该也看了，你打算怎么办。”


    宋清规回了神：“等。”


    “等？”薛谈不解：“等什么？”


    宋清规解释：“等警方的最终调查公告，也等网友对薛家的质疑声再更大一些，触底才能反弹。”


    薛谈陷入沉思：“详细说说。”


    宋清规：“我估计药品成分，警方应该不会公布，咱们人口太多，而且中国人聪明，要是真让那些胆大包天的知道了这药的成分，国内早晚得量产。至于陈芳绮的事，警方应该也不会叙述太多，毕竟她和老王的桃色事件只是意外，不是庄忠让庄晓梦下药的直接目的。所以警方最后的公告，应该是聚焦在事件上，而不是在人或者在药上。我估计最后的公告大概率会说晓梦受庄忠唆使，为了讹诈薛家，在宴会的红酒中投放毒物，结果老王误服……”


    “然后呢？”


    宋清规：“庄忠大闹薛氏那天，应该有监控视频，公告一出，我们就找媒体放出去。庄忠这些年欠下债务，三番四次求爸爸帮他，这些事也让媒体爆出来。这样一来大家就会知道，这次事件其实是庄忠蓄意对薛家实施报复，舆论才能有最大程度的扭转，而且澜城大酒店也能摘出来。”


    成城感激地看向宋清规：“嫂子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哪是心狠手辣，你简直菩萨心肠，我话撩在这儿，要是我们酒店真能摘出去，以后你带人来我这儿消费，我全部免单。”


    宋清规认真看向成城：“那我回头找人拟一份合同。”


    “啊？”成城愣住了：“嫂子你……你这是不是就有点信不过我了……”


    薛律和苏雅麟低头笑笑，沉重的气氛有所缓和。


    薛律的面色也回暖，他直言：“我本来以为你会冷处理。”


    “不能冷处理。”宋清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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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我始终觉得，公众人物和富人阶级，在涉及舆论风波时，有将事实告知民众的义务。”


    薛谈眉目微敛，像是思考：“公众人物我赞同，但所谓富人阶级……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都是父辈祖辈打拼下来的。”


    “但我们要承认，大多富人阶级的成功，是离不开时代红利和运气成分的。”宋清规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这样的笑容彰显了她的真诚：“我们这一代有很多人，穷尽毕生心血，也无法突破阶级，奔波一生，不过就是换来一个小镇做题家的头衔。七哥，天道并不酬勤，天道酬的是好命人。你们是好命人，你们掌握了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但民众并没有要求你们承担百分之九十九的义务，大家只是希望，你们能有一点担当。”


    薛谈笑了，他点点头：“你说得对。”


    ……


    因为说好了傍晚要去海边走走，今天薛律并没有开车，


    他和宋清规从澜城大酒店离开，牵手走在海军木栈道上。


    冬天的海边很冷，但傍晚的夕色和远方的海角声，让这份寒意显得微不足道。


    薛律跟宋清规十指相扣，他将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这样暖和一些。


    “你今天似乎很伤感。”薛律道：“为什么？”


    宋清规没有隐瞒：“陈芳绮和庄晓梦，其实都是这场闹剧的牺牲品。她们两个都做错了一些事，也都受到了惩罚。可是晓梦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但澜城已经没有陈芳绮的未来了。”


    “所以你伤感是因为陈芳绮？”


    宋清规点头：“她有跟我很像的地方，都为了自己的欲望，铤而走险。”


    “你们不一样！”薛律打断她：“你是生活所迫，她不是。”


    宋清规苦笑：“殊途同归，没什么区别。网上那些对她的辱骂，我看了都觉得是在骂我。只是我比她幸运，我遇到的人都还不错，程无量和言奉谦起码不是真的想玩弄我。最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你，跟你相爱，结了婚，而且目前看来，离婚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薛律的脸色一黑又一黑，他最讨厌宋清规把他和程无量言奉谦放到一起，这也就算了，她居然还分析起跟他离婚的可能性。


    宋清规没有察觉薛律的神色变化：“看到陈芳绮，我就想起过去，那些年我就像是走在钢索上，脚底下就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一步走错……”


    “我会接住你。”薛律打断宋清规。


    宋清规停住脚步，


    薛律走到她身前，回身跟她面对面：“你的脚下从来不是深渊，掉下去也不会粉身碎骨。我在下面，你走错了，也不过就是跌进我怀里。”


    宋清规微微仰首，同薛律对望，他暮色之下的瞳孔中，隐隐看得到她的倒影，就仿佛他的眼里只有她一样。


    宋清规眼眶生热：“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宋清规：“好想亲你。”


    薛律笑了笑，稍作低头，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她的吻印上他的唇。


    云霞万里，浓情蜜意，将凛冬的寒气烧得干干净净。


    薛律想，宋清规大概是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