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宋瑜来到了陆老太太的院子，一个人前来赴约。


    一个人，是因为陆赟下午又出门了，依然是白姑娘来找的他，方嬷嬷气得脸蛋通红，不停地对这白姑娘，哦应该是白公子翻着白眼。


    当时，宋瑜抱着一本书在院子里研究。


    她找到了一点苗头，在一本医术上看到了跟糖尿病类似的症状，他们叫做消渴症。


    但只记录了症状，没有治疗方案，但也足够让人振奋。


    她开心地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白玉莲朝她看过来，对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


    她清楚地看见他脖子上的喉结，陆赟没有骗她。


    她一直在因为并不存在的事情而与自己斤斤计较，还流了好几次泪。


    那么，陆赟没有心上人？


    因为这个发现，她整个人松了口气，至少再也不用因为罪恶感而自我折磨。


    所以，白公子来找他，是跟陆赟分享他叔叔的近况，那么，之前的几次，可能都是和陆二叔有关。


    没多久，他们二人走了出来，陆赟的外形一如既往地完美，修长的腿迈着大步，只是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眉头紧锁，下巴绷紧。


    是陆二叔的情形又不好了吗？


    宋瑜躲在一个梁柱后面，看着他们二人朝外走，想偷听点什么消息。


    在陆赟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对着白公子说了什么，白公子脸上闪过一丝揶揄，点了下头。


    她看着陆赟朝自己屋子方向走去，他停在自己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上去敲门。


    他穿着炭黑色的衣服，裁剪得恰到好处，他把手抬起来的时候，他背后劲瘦的腰身呈现出一个完美的效果，宋瑜忍不住开始幻想衣服下面的样子。


    他会有腹肌吗？


    介于他的小臂那样紧绷有力，他的身材会是倒三角的吗？


    她忽然意识到他敲的是自己的房门，他是在找她。


    显然他不会找到她，因为她正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后面偷看他呢。


    陆赟没有找到她，开始将目光投向四周，宋瑜的心怦怦直跳，他在找她。


    他为什么要找自己？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回应他时，方嬷嬷咬牙切齿地来到陆赟身边。


    陆赟：“夫人呢？”


    方嬷嬷冷冷一笑：“你关心吗？”她还不知道白玉莲是个男的。


    宋瑜想笑。这意味着她和陆赟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而嬷嬷不知道。


    陆赟没有把方嬷嬷的冷嘲热讽当回事，平静地说：“跟夫人说一声，我出去了。”


    方嬷嬷眼睛亮了亮，又暗下去，表示知道了。


    宋瑜在梁后面环抱住自己的胳膊，双颊滚烫，心砰砰乱跳。


    他刚才敲自己的房门，寻找她，就是为了告诉她他要出门吗？


    他以前可不会这样。


    他，这是怎么了？


    陆赟走后没多久，老太太就让人过来通知宋瑜晚上过去吃饭。


    方嬷嬷表现得比宋瑜要紧张得多，似乎那是一个龙潭虎穴，给宋瑜梳头的时候，好几次将梳子摔到地上。


    反而要让宋瑜安慰她。


    傍晚宋瑜出院子的时候，方嬷嬷一直跟在身后，直到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门口，方嬷嬷不便进去，巴巴地看着宋瑜，眼睛里依然充满了担忧。


    这让宋瑜也开始忐忑起来。


    鉴于见识过陆太太院子的奢华，她以为老太太的院子一定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后事实却相反，老太太的院子很简朴，仆妇没有陆太太的多，陈设装点也十分简单，植物也只在屋前有两棵松树，屋侧面有一片竹林。


    她以为老太太会很富态，但事实是，老太太是个瘦小的老妇人，几乎要到营养不良的程度，眼窝深陷，挂着重重的眼袋和紫青眼圈，似乎长期睡眠不足。


    她看起来好像七十岁了，但方嬷嬷说她还不到六十。


    从宋瑜一进屋，老太太就在看她，她感到紧张，但是不恐惧，因为没有人的气场，能强过前几次和她打交道的陆赟。


    按照方嬷嬷教的，她行了个礼。


    老太太还没开口，就听见旁边一声冷笑。


    宋瑜惊讶地看了一眼，认出了佟婉，旁边还有一个华服妇人，比她年长，大概就是她的母亲陆珍，母女俩都是美人，满头珠钗，遍体绫罗。


    宋瑜当没听见，脸上维持着不卑不亢的表情。


    老太太还算满意，点头道：“起来吧。”一歪头，身侧的刁嬷嬷会意，端着一个匣子过来，走到宋瑜面前，当着她的面打开，一套金光四射的纯金头面。


    “前一阵儿身子不爽落，就没让你来，这是我年轻时候的，你拿去戴着玩儿吧。”


    老太太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没再看宋瑜，放下茶盏后道：“摆饭吧。”


    佟婉气得咬牙，低声说：“母亲，你当年出嫁的时候那套头面祖母都没给你。”


    陆珍心中也有些气，虽知道老太太是给陆赟面子，不是因为喜欢这个小户女，但她依然很生气。


    陆赟要是有本事，也就算了，明明啥啥都不行，凭什么老太太还这么疼他。


    陆珍倒是知道女儿要搞小动作，现在也不打算拦了。


    老太太把陆赟夫妻看作一体，也好，这小媳妇惹恼了老太太，相当于陆赟恼了老太太，陆珍乐见其成。


    在她看来，老太太少疼陆赟几分，等她死了，自己能分到的财产就能多几分。


    饭桌上，陆珍问：“去见过你婆婆了吗？”


    宋瑜低着头小口吃着菜，不知道这里面有陷阱，点了点头。


    陆珍瞥了眼老太太，笑道：“也是，府里现在是太太当家，自然紧着她先巴结了。”


    佟婉脸上露出一个解气的笑容，宋瑜的脸僵了僵。


    “怎么？你当年成亲的时候不去见你婆婆？”老太太沉着脸说。


    陆珍咂了咂舌，没吭气。


    “舅妈的院子很气派吧？”佟婉突然开口，一派天真地看向宋瑜，“跟外祖母的比，嫂子你觉得谁更好？”


    怎么说都得罪人，宋瑜道：“两边都好。”


    佟婉微微一笑：“嫂子真是个和气人，我就喜欢和嫂子这样的人打交道，来，嫂子，我敬你一杯。”


    宋瑜微怔，她不会喝酒。


    佟婉：“没关系，就是果子酒，甜甜的，不上头。”


    陆珍离得近，一下就闻到了那酒的气味，烈性的很，沾点就会倒。


    宋瑜不懂，只好喝了。


    佟婉又要敬，宋瑜觉着那酒滋味不错，虽然辣嗓子，但带点甜，于是又喝了一杯。


    第三杯的时候，老太太搁下筷子：“管管你女儿。”


    “母亲也真是的，婉儿见着嫂子喜欢，都是自家人，多喝几杯，要什么紧？”陆珍装起了糊涂。


    宋瑜怕因为自己闹得他们不和，于是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等第四杯的时候，眼前的人就开始飘忽了，对面的佟婉变成了两个，含笑看着她。


    “嫂子，嫂子你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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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呀——”


    她本能端起酒杯，轻轻张嘴，往喉咙里送着，忽然一道坚实有力的力量拽住她的胳膊，往后一拉，她跌进了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


    “唔——陆赟——是你吗？”


    她一下就闻出来了，她认得他的味道。


    陆赟“嗯”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视线上下检查着她的神情，判断她的状况和喝醉的程度。


    确认没有大事之后，才转过头，“我替夫人喝一杯可否算数？”


    宋瑜的头贴在他的胸口，他说话时，她的耳边传来震动，他的声音真好听啊。


    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


    “你知道吗，你好香啊——”她窝在他的怀里，意识渐渐离她远去，只剩下本能行事。


    两手搂抱住陆赟的腰，她终于做到了耶。


    这腰身，她早就想搂搂看了，早就想知道他的腰到底有多细了。


    现在搂了之后，果不其然，还真是细啊。


    在场的人看到这个场景，无一不惊。


    陆珍母女皆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嘴。


    老太太抬手拍了拍脑门，然后一言难尽地对孙子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领着媳妇离开。


    “下回再来给祖母请安。”陆赟说，一只手抓住宋瑜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手。


    “外头风大，她吃了酒，仔细吹着头。”老太太摆着手说。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不嫌弃宋瑜失仪，反而关心她的身体，这是对孙媳妇身份的认可。


    陆赟当然明白，略一点头，当着众人面，直接将宋瑜打横抱起，朝外走去。


    陆赟的小厮刘良，在院外候着，看着自家公子一个人进去，又一个人出来，正纳闷夫人呢？没接出来吗？


    忽然听得一声呢喃从公子的怀中传出来，那一声销魂蚀骨，酥麻入骨。


    刘良听了，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看向公子的脸，顿时明白，公子此刻的处境一定非常辛苦。


    陆赟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瓷白的脸变成了酡红色，只不过不是被他的逗得，而是醉了。


    夜风带着寒意吹来，他紧了紧胳膊，拥紧怀中人。


    风还是吹了一些在她脸上，这让宋瑜短暂地睁开了眼睛，有了一丝意识。


    她费劲地睁开一只眼睛，歪着头，仰面看着上面的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接你回家。”陆赟眼睛盯着她，轻轻地说。


    他听着自己的语气，觉得自己的口吻，好像是在跟一个婴儿说话。


    “我自己能走。”她推了推他的胳膊，“不、不要让别人看见。”她挣扎着直起腰。


    她所有的动作都是轻微的，但是在陆赟的怀抱里都会额外放大，任何一点挪动多会加重对他身体的折磨。


    “你不要再乱动了。”他闭了闭眼睛，不看她，也许会好一点。


    “好吧。”她异常乖巧。


    宋瑜把两只手合十，贴在一边的侧脸下面，让自己的头枕在上面。


    “那我就在这里睡吧，你走吧，不要管我。”


    后面几个字她说得越来越轻，酒劲儿又上来了。


    “好。”他微笑着说，目光无法从她睡眼惺忪的脸上挪开。


    得到了答复，宋瑜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靠着自己的手，而她的手靠着陆赟坚实温暖的胸口。


    陆赟呼了口气。


    “你为什么……不……亲我呢？”宋瑜又睁开了眼睛，含含糊糊地说，“你的心……跳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