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作品:《惹娇颜

    陆枫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滞,终是无声收回,藏入宽大的墨色袖中。他身形未动,眸色却深了几分。


    江绫闻声望去,见是季琰步履带风而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明朗笑意,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她尚未开口,季琰已自顾自地在她身旁坐下,“母后听说皇嫂去了城郊,很是挂念,特命臣弟前来,接皇嫂回宫。”


    他声音清亮,目光却似不经意般扫过静立一旁的陆枫,像是才发现这还有个人一般,“哦?这么巧,陆大人也在。可是朝中有要事需向皇嫂禀报?”


    这话问得突兀,暗藏机锋。陆枫面色沉静,只微微颔首,声音一如往常般平稳无波:“臣巡营至此,见娘娘尚未安歇,特来询问可需添派人手。”


    季琰挑眉,还未及再言,江绫已轻声开口,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回去?谁说要回去?”


    季琰闻言,语气放缓了几分,带着几分劝慰与无奈:“皇嫂,话不能这么说。此处有臣弟在此坐镇,军中将领皆听调遣,难道皇嫂还放心不下?救灾清淤本是苦力险事,皇嫂一介女流,若是累病了,臣弟要如何向皇兄和母后交代?”


    江绫眸光清定,“太子不在京中,我身为太子妃,更应守在此地。既可安定民心,也便于随时调度搜救。”她在一日,便是东宫在此一日,百姓见到的便不仅是施粥搭棚的善举,更是皇家与他们共度难关的心意。


    见江绫似是心意已决,季琰索性也不再白费苦工,“皇嫂既然不走,那本王便舍命陪皇嫂!”他说得洒脱,仿佛只是少年意气,可那语气深处,却藏着一份不容忽视的执着。


    他睨了陆枫一眼,“还要劳烦陆大人,替本王寻一处歇脚的帐子。”


    江绫本已默认他留下,闻此言却忽然站起身,衣裙簌簌掠过草叶,“怎么什么事都要麻烦人家陆大人,自己去寻!”说罢侧首对陆枫道:“师父,不必理会他。我们走。”


    “???”


    季琰望着两人背影,越来越懵,皇后不过暂时被困在隆华寺,这皇嫂……怎么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


    雨势渐收,但天空仍是铅灰色,压得人喘不过气。隆华寺内,早斋的清粥小菜原封不动地放在书案上,季洵站在廊下,望着远处泥泞坍塌的山道,眉头紧锁。


    昨日一场罕见的暴雨引发了山洪,将唯一的下山路冲得七零八落,昨日那场暴雨,他几乎能想象浑浊的洪水如何肆虐,因地势的缘故,城郊的那些村舍,只怕早已凶多吉少。


    他被困在山上音讯全断,只怕东宫此时早已乱作一团……


    西厢禅院内,秦芙晨起按例去宝殿诵经,沿路看到太子的人还没走,心头不免升出几分期冀。诵经完毕后,她回到禅房,装作不经意地整理经卷,实则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期盼着会有东宫的人前来传话或是问候。


    然时间一点点过去,廊外只有单调的雨滴声和僧侣偶尔走过的脚步声。左等右等却都未等到太子的人来寻她。


    莲心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在旁劝慰道:“小姐,下山的路被冲断了,一大早殿下便派了人去修葺,殿下担忧山下那些村舍,又政务缠身,小姐若是惦念殿下,何不前去看看殿下?”


    秦芙指尖绞着帕子,内心剧烈动摇。昨晚之事好似还历历在目,他对她那般疏离,叫她如何再去……


    直至申时,山路总算被勉强清理出一条可通行的窄道,泥泞不堪,却已是唯一出路。


    季洵无暇顾及其他,就要下山,然他正要举步,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殿下。”


    季洵回头,见是秦芙带着侍女匆匆赶来。她发髻微松,似乎来得急切,走到他面前,气息还有些不稳。


    见季洵停下身,秦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平安符,她递上前,神色有几分忸怩,“殿下此行下山,路途艰险,还请万事小心。这护身符能保殿下平安,还请殿下收下。”


    锦囊颜色鲜亮,季洵微微一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接过,简短道:“多谢。”而后便转身离去。


    秦芙站在原地,望着他那挺拔却很快消失在泥泞小径尽头的背影,怔怔出神。


    莲心急切地在一旁低语:“小姐,山路难行,正是需要人相互扶持的时候。您若此时跟上去,陪在殿下身边,城中百姓见了,定会感念您的仁德,殿下也会明白您的心意……”


    莲心的话,让秦芙心头一动。跟上去吗?或许这真的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绣鞋的鞋尖微微探出廊檐,便沾上了几点湿冷的泥浆。她低头看向山下,那道路哪里还是路,根本是一片浑浊的泥潭,深一脚浅一脚,狼狈不堪。她想象着自己衣裙沾满污秽,钗环零乱的模样,若是被他瞧见……


    方才季洵接过护身符时那客气却疏离的眼神再次浮现。


    那一瞬间的犹豫被无限拉长,秦芙到底是没有再上前。


    ……


    下山途中,侍从疾驰来报,详述了城郊水患山洪的严重情形。季洵听罢,一时只觉得心头好似压了千斤巨石,虽已预想到了城郊灾后混乱不堪、哀鸿遍野的景象。然而当他真正赶至现场时,映入眼帘的情形却让他骤然勒紧了缰绳,顿在原地。


    预想中的混乱并未出现,虽目之所及依旧是一片被洪水肆虐后的狼藉,然却是井然有序,府兵与衙役分工明确,正带领青壮灾民合力抬石修路、疏浚河道;另一侧,妇孺老弱亦未闲散,纷纷清理淤泥,或将抢出的家具物什搬至高处晾晒。虽还是一片凌乱,却显然已步入正轨,在逐渐恢复。


    季洵心头一震:这绝非灾民自发能形成的秩序。


    早有属官瞧见太子仪仗,急步上前恭迎,不等询问便一一禀来:


    “殿下,此番真是多亏太子妃娘娘!洪水未退她便亲至灾区,不仅及时调拨物资、安置百姓,更连日与属官踏勘灾情。发放粮药、调度营宿,甚至亲赴受灾最重的村舍参与抢险。此番治患太子妃娘娘功不可没……”


    太子妃?


    江绫?


    季洵一时怔忪,竟说不出话,倒未料到那个娇蛮任性的郡主,竟还有这么一面。


    他下意识地抬步向前,绕过一处临时搭建的粥棚,炊烟袅袅夹杂着米香。看到眼前一幕时,他的脚步倏地顿住——


    不远处,一片稍显干爽的空地上,江绫正蹲着身,专注地查看着一个老妇的伤腿。她并未穿着往日那些华贵繁复的宫装锦裙,而是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窄袖衣袍,早已沾满了泥点水渍,然她却浑然未觉。如墨的青丝仅用一只木簪高挽着,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利落又干练。


    晨曦破云而出,淡淡金辉拂过她低垂的眉眼。她正轻声与老妇交谈,侧脸沉静而专注,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晕,反而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亮动人,竟令季洵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


    恍惚间,那晚的梦好似又浮现在了眼前。


    他怔在原地,一时无声。


    而这边,江绫指尖还沾着泥水与草屑,探查伤处过后,正欲为其处理伤口。却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属于孩童的哭喊声猛地撞进她的耳中。


    “爹!娘——!”


    那哭声绝望而茫然,带着令人心颤的稚嫩。她下意识直起身,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河滩边,泥水横流,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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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藉。几个官兵和百姓正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浑浊的河水里拖拽着什么,那一具具被洪水无情吞噬后的躯体,被泡得肿胀发白,面目难辨,狰狞可怖地排列在泥地上,仿佛某种噩梦般的图景。


    一具具被水流浸泡得肿胀变形的躯体无声地排列着,泥土和腐朽的气息几乎凝滞在空中。其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格外刺眼,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少年,正跪在地上,对着那两具再也无法回应他的身躯,一遍遍的哭喊着爹娘。


    眼前这一幕江绫可谓是瞧得一清二楚,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四肢百骸仿佛都僵住了。那股混合着河水腥气与尸体腐败的浓重气味,好似陡然间窜到了她的鼻尖,她胃里猛地一阵剧烈翻搅,酸液灼烧着喉咙,脸色骤然失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她从小到大哪曾看到过这般场景。


    双膝隐隐有些发软,就在她几乎要站立不住的瞬间,一道玄色身影蓦地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


    她微微一怔,抬起眼睫。便看到季洵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他身形挺拔,眉眼间凝着沉重的倦色与肃穆,正静静地看着她。


    “回去休息。”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几分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江绫猛地回神,强压下喉间的哽咽和胃里的不适,硬声道:“我没事。”


    她说着便要转身,想继续去做些什么,可双腿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绵软得不听使唤,甚至微微发颤。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掌隔着她的衣袖,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那力度坚定而稳固,带着不容挣脱的气势,“回去休息。”他重复道,语气更沉了几分。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一股无名的焦躁和虚弱感让她口不择言,“我都说了不用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觉整个人骤然失重,待回过神时,才发现她竟被季洵打横抱了起。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江绫实在有些羞愧,可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恐惹得他人注意,只得压低声音,在他怀中又怒又急地低斥:“季洵!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季洵脚步未停,只垂眸瞥了她一眼,声线平稳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孤可不想落得一个苛待太子妃的名声。”


    江绫在他怀里挣了一下,想到这两日的情形,一时又羞又恼,“你……你别自作多情!我做这些可都不是为了你,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她这语气间颇有几分划清界限的意味,季洵闻言,并未动怒,反而极淡地勾了下唇角,顺着她的话淡然回道:“既然如此,那孤做什么,便也都与太子妃无关。”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将她的话原样奉还,却噎得江绫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季洵,你讲不讲道理!”


    就在这微妙的对峙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季洵托着她的手臂倏地松了几分力道。


    江绫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重,吓得她低呼一声,以为下一秒就要狼狈地摔落在地,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臂,猛地环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下意识地紧紧偎向他温热的胸膛。


    待惊魂稍定,意识到自己这近乎投怀送抱的举动,江绫很是窘迫,“季洵,你干什么……”


    然而季洵并未再回应她的抗议,只是稳稳地抱着她,一路无视周围人的各色目光,径直穿过临时安置点的杂乱小径,直到行至一处临时收拾出的屋舍,才将江绫放了下来。


    双脚甫一沾地,江绫未理会他,起身便要朝外走。


    季洵并未伸手拦她,只是身形未动,静静地伫立在门前。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太子妃这是……”他语气微顿,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想要孤再把太子妃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