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推测并不难。


    元始天尊本不屑于收黄龙为徒，却偏偏将他纳入门下。


    黄龙在阐教中受尽白眼，多次心生去意，却始终未走。


    这两件事背后的原因，恐怕都和龙族脱不了干系。


    “正是如此。”


    黄龙真人点头，语气坦率。


    他低声说道：“昔日龙汉初劫，我龙族牵涉其中，自此一蹶不振——那一段岁月，几乎灭族。”


    “为了自保，为了延续血脉……我族必须寻找庇护。”


    在这三界之中，还有谁比圣人更有力量？


    答案很明显，没有。


    而龙族最终的选择，便是投靠元始天尊。


    “我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只为换得元始收我为徒。”


    “我在巫妖量劫之前便已入门，但元始从未正眼看过我。”


    “可为了族群，我只能忍。”


    黄龙语气中透着压抑的悲凉。


    这便是龙族的处境。


    要知道，黄龙真人本是龙族昔日的佼佼者。


    三界之中，屈指可数的上古真龙之一。


    却在阐教忍辱负重多年，只因背负着整个族群的希望。


    “……那么你现在，又是作何打算？”


    许凌渊眉头微皱。


    黄龙为族而忍辱负重，如今说出这番话，似乎另有打算。


    难道他打算转投截教，另寻靠山？


    但这并不合常理。


    毕竟，在三界之中，师徒关系牵涉因果。


    因果一动，天机不明。


    在几位圣人之中，通天教主对叛徒的态度还算宽容。


    像昔年投佛门的多宝道人、毗卢仙等人，虽曾背弃截教，但他并未真正怪罪。


    因为他们是在封神之战败北后，迫于形势才叛教的。


    “蝼蚁尚且偷生，他们当年为我截教出战，失败后为保命而另寻出路。”


    “我虽怒，却不怨。”


    这是通天教主亲口对许凌渊所说的话。


    而他至今唯一无法原谅的叛徒，便是那长耳定光仙——如今的佛门“定光欢喜佛”。


    此人不同。


    他是唯一一个主动背叛截教之人。


    更可恨的是，他还偷走了通天教主的灵宝“六魂幡”，导致万仙阵最终无法发挥全部威力。


    自那之后，定光欢喜佛便一步不敢踏出佛门，一寸不敢离开灵山。


    他清楚，只要踏出灵山一步，青萍剑的锋芒便会立刻落在头顶！


    即便通天教主真将他斩杀，佛门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因这是一桩大因果——背弃师门的因果。


    若黄龙真人真转投截教，那下扬恐怕就和当年的长耳定光仙无异。


    从此只能龟缩在金鳌岛上，再无外出之日。


    至于龙族，也必将引来阐教的清算。


    截教即便有意庇护，也未必护得住。


    毕竟，截教不可能为了一个黄龙真人，与阐教彻底撕破脸。


    最多是通天教主压制一下元始天尊，令其不得亲自出手，其余的麻烦，还得龙族自己去面对。


    而以龙族如今的实力，想应对阐教的怒火——倒也不能说是痴心妄想，只能说志向远大。


    所以黄龙真人眼下所作所为，与他口中所言，实在难以契合。


    黄龙却并不辩驳，只淡淡点头：“山主所言属实。”


    “若山主只是截教弟子——哪怕昔日鼎盛之时——我黄龙也不会为一族之私叛出阐教。”


    “但……”


    他目光移向许凌渊身旁的玄螭，“有了玄螭殿下，一切自然不同。”


    果然如此。


    听到这话，许凌渊心中也是一震。


    其实早前他便有所预料，黄龙此次态度反常，多半与玄螭有关。


    玄螭乃祖龙转世，四海龙族若对此毫无反应，反倒不正常。


    可接下来黄龙所说之话，却依旧让他心头一震。


    “山主可知，我龙族当年付出何等代价，才换来元始天尊收我为徒？”


    黄龙真人开口直问。


    不等许凌渊回应，他便自己揭开了答案。


    “是祖龙……是祖龙陛下的遗骸！”


    “元始天尊以祖龙遗骸建造了‘玉清妙境’，才有了今日阐教的鼎盛！”


    话音一落，许凌渊眼神骤然凌厉。


    他知道，这是个惊天秘密！


    恐怕连通天教主都不曾知晓。


    玉清妙境，乃是阐教真正的根基之一。


    当然，它并不用于争斗，所以在此次大战中未曾现身。


    因它，本就是一处修行圣地。


    昆仑山，本已是三界顶尖洞天福地。


    但三界皆知，元始圣人曾亲手打造了一处“玉清妙境”。


    传闻此地乃阐教最高修行之所，内藏无数奇遇。


    凡入此境，修为必有突破！


    在三界之中，堪称神异之地！


    但此境据说数万年才开启一次，且名额皆由元始天尊亲自掌控。


    就连阐教十二金仙之中，传闻也仅有广成子、赤精子、清虚道德真君三人曾得准入。


    除此之外……


    “那两位，赤脚大仙和度厄真人，应该已经与山主见过面了。”


    黄龙真人虽早已在先前的战斗中被俘，却对阐教的底细仍有所了解。


    “他们二人皆曾进入玉清妙境修炼，因此才有了斩去三尸的根基，也由此欠下了阐教一份天大人情。”


    “南极仙翁与燃灯道人，也曾踏入那处秘境。”


    说到此处，黄龙真人冷笑一声：“可笑元始天尊未曾让我踏足其中，但我身为上古龙族一脉，又怎会感受不到那秘境中传来的祖龙气息？”


    这一句话落下，许凌渊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昔日祖龙的威能有多强？


    只需看看如今的玄螭，便可略知一二。


    要知道，玄螭目前尚处于祖龙幼年阶段，战力已然震动三界。


    更何况，祖龙所处的年代，乃是天地初开、混沌未分的龙汉初劫时代。


    那时，道祖尚未登临大道，天地之间也无完善修行之法。


    祖龙之强，完全依仗天赋神体——祖龙之躯。


    作为天地初生时孕育的长子之一，祖龙的肉身之强横，连圣人也不见得能及。


    如今三界中仍有不少人在推测：


    倘若祖龙当年能修习如今的斩三尸之法，炼出三尸准圣之身，再配合其天生神体。


    那等存在，究竟会强到何种地步？没人敢想象。


    即便是当年的东皇太一，恐怕也无法与之抗衡。


    由此可知，如此一位存在的遗骸，蕴藏的力量该有多么恐怖。


    而元始天尊便以此尸骸为核心，建造了玉清妙境。


    可想而知，那片秘境，根基便是祖龙遗骸所蕴藏的伟力。


    对于修行之助益，恐怕远超想象。


    而接下来，黄龙真人的话语更是让许凌渊心中一动。


    “我愿为玄螭殿下，盗出玉清妙境中的祖龙遗骸。”


    他神色肃然，眼神坚定，语气中没有半点迟疑。


    此言一出，许凌渊心中顿时掀起波澜。


    谁都知道，若玄螭能得到祖龙遗骸。


    血脉同源之下，其中的力量极有可能被玄螭吸收。


    若真如此……


    那玄螭的实力，将实现一次前所未有的飞跃！


    黄龙真人抛出的筹码，确实极具诱惑。


    但许凌渊并未立刻答应。


    “黄龙道友之言，我确实动心。”


    “但有一事必须言明——即便道友如此表态，我截教也不会因龙族之事，与阐教全面开战。”


    许凌渊语调平稳，话却直指核心。


    问题依旧未变。


    黄龙真人愿投降、愿献宝，皆无不可。


    若真能献上祖龙遗骸，甚至有望得通天教主庇护。


    可龙族就不一样了。


    截教最多能做到的，也仅是保其不灭族而已。


    事情总得有个界限。


    截教的职责也有限，黄龙真人当年自行脱离阐教，因果早就落在他自己身上。以他的身份地位，截教不可能为他去冒险。


    许凌渊原本以为，自己的话会就此结束。


    没想到，黄龙真人竟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