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渊灵一愣，眨了眨眼。


    此时，在渊泉山外。


    一辆车驾停在山脚，一群披甲卫士簇拥其旁。


    领头的士兵迟疑地看向车上之人。


    那是一个少年。


    不错——他身穿华贵长袍，举止庄重。


    但他脸上分明还带着稚气，看起来不过十岁上下。


    而他，正是鲁国如今的国君。


    鲁闵公，姬启。


    “不可。”


    这时，姬启摆了摆手。


    “渊泉山主是我的恩人。”


    “我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求，怎能让披甲带兵之人靠近。”


    他虽年幼，言语却有条不紊。


    甚至透出几分王者之风。


    “可是……”


    护卫统领还想再劝。


    但就在这一瞬间，众人只见渊泉山林间光芒一闪。


    一位看起来三四岁的女童凭空出现。


    “呀，来这么多人啦？”


    她嘀咕一句，转头好奇地问：“老爷让我来接客人，你们谁是客人啊？”


    姬启立刻上前一步：“不敢当客，我是专程来拜见渊泉山主的。”


    “哦，是你呀……跟我来吧！”


    渊灵打量着年纪不大的姬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随即，她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天赋神通“仙灵挪移”悄然发动。


    两人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只留下原地面面相觑的侍卫们，还没回过神来。


    下一刻，眼前光影一晃，姬启便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座古意盎然的楼阁之中。


    在他面前，身着青色道袍的青年静静地看着他。


    望向那身青衣道袍与超凡气度，即便没有听到身旁渊灵称呼“老爷”，姬启也早已猜到对方身份。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拜：“鲁国国君姬启，拜见恩人！”


    随后，他又以祭祀天地般的大礼，郑重叩首。


    “恩？”


    许凌渊闻言，这才认真看向这位鲁国国君。


    他先是对渊灵微微示意，让她自去玩耍。


    继而抬手轻挥，一道法力托起姬启。


    “恩人？”他低声反问，“你叔父是我所杀，你说的这份恩情，又从何说起？”


    语气中透着一丝玩味。


    “恩人之恩，有三重。”


    姬启毫不迟疑，直接回答。


    “其一，庆父谋权乱政，倒行逆施，百姓苦不堪言。”


    “恩人杀之，是扶社稷——此为国恩。”


    “其二，庆父害我兄长，辱我长辈，令家门蒙羞。”


    “恩人除之，是正纲常——此为家恩。”


    “其三，庆父野心极深，若他不死，启自认最多一年便会死于其手。”


    “恩人杀之，救我性命——此乃私恩。”


    “如此大恩，难道还算不得是我的恩人？”


    姬启这番言语，让许凌渊颇感意外。


    一方面，姬启的判断极为准确。


    若是依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这位鲁闵公确实也只在位了一年。


    不久之后，便被庆父所弑。


    另一方面，许凌渊也听出了姬启话语中的深意。


    又是国恩，又是家恩，又是私恩。


    分明是在向他示好。


    这位年轻的国君，似有意接近自己。


    不过，即便许凌渊已察觉到姬启有所图谋，


    却仍未料到他接下来的话。


    “启有意拜山主为我鲁国图腾，不知山主意下如何？”


    “图腾？！”


    这一句话，令许凌渊都露出惊色。


    “国主此话属实？”


    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年对修行一知半解之人。


    关于“图腾”一事，自然也已了解。


    所谓图腾，乃是一国之象征。


    一旦确立，便可分享大量的人朝气运。


    且几乎没有任何代价。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单方面受益的约定。


    只要人朝尚存，图腾便可源源不断地获得气运加持。


    而一旦王朝覆灭，图腾本身也不会因此受损。


    因此历代王朝，对于图腾之事极为慎重。


    除非真正有大恩于王朝者，否则绝不会轻易授予。


    比如昔日大禹建立夏朝，


    龙族不仅派出真龙助其开凿河道，


    更在四海设下“龙门”，


    使得天下水族只要跨越龙门，便可化身为龙。


    几乎等于将自身传承无私奉出。


    最终助大禹完成治水伟业。


    龙族也因此成为夏朝图腾之一，气运绵延至今。


    至于如今的邦周各诸侯国，


    几乎都不再设立图腾。


    毕竟谁也不愿有人凭空分走巨大气运。


    然而此刻，姬启竟说要拜他为鲁国图腾。


    这般提议，远超许凌渊的预料。


    “自然属实。”


    姬启郑重地点头。


    许凌渊凝视他片刻，随后轻笑开口：“国主要本座做什么，不妨直说。”


    他不相信天上会掉好处。


    姬启既然开出如此重礼，必有目的。


    “不瞒山主。”


    姬启也不隐瞒，“臣所求，仅有一事。”


    “待到将来邦周覆灭之时，启只愿山主能护住我的后代与鲁国百姓，不让血脉断绝。”


    听到这话，许凌渊再次露出惊讶之色。


    姬启的这个请求，显然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你可知道天庭和阐教众仙都是邦周的靠山？”


    他缓缓开口问道。


    “自然知晓。”


    姬启点头回应。


    “那你为何认定，邦周终有一日会走向覆灭？”


    这才是许凌渊最想弄清楚的地方。


    他自己知道周朝将亡，是因为他是穿越者。


    圣人与准圣们知道周朝必亡，则是因他们知晓天数大劫不可更改。


    但姬启只是一个凡人，又怎会有这般见识？


    “山主说笑了。”


    姬启却轻笑一声。


    “像庆父那样的恶人尚能窃取王位，还能请动天庭册封神灵。”


    “如此世道，如何长久——依我看，不出数百年，人间必将剧变。”


    “到那时，礼崩乐坏乃是必然！”


    很明显，在经历了庆父之事之后，


    这位年少的鲁国国君，虽年纪尚幼，却已看清了当下所谓礼教的本质。


    事实上，元始天尊性情本就偏执。


    他所收的弟子皆是天生根骨不凡的生灵，按他所说，便是“天生福德真仙之辈”。


    至于其他存在，哪怕是昔日妖师鲲鹏这等上古妖神，


    在元始天尊口中，也不过是“披毛戴角、湿身卵化之流”。


    阐教极为讲究正统出身。


    元始门下的弟子，无论二代、三代还是四代，等级森严，界限分明。


    在这种思想主导下，其所立礼法也格外严苛。


    庆父夺位，残害百姓，


    可在阐教看来，他身为长辈与仙种后裔，便是“正统”。


    兄终弟及乃礼法常理，所以他篡夺侄儿之位也无过错。


    百姓皆属低等，而庆父作为神裔仙种，自然高人一等。


    因此，像庆父这样的人，竟能得鲁国气运庇佑，


    甚至可以召唤天界仙神，乃至先祖伯禽，助他诛杀所谓“以下犯上之人”。


    但在姬启眼中，这一切又是何其荒谬？


    听罢姬启之言，许凌渊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