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待嫁
作品:《世子的契约侍妾》 沈妍见状也站起身,竭力控制着情绪问林母:“你究竟想怎样?”
林母看得出沈妍不能拿她这个长辈如何,冷哼一声,微抬下巴:“要么离我儿远点,要么就答应做妾,否则我便让人日日来你店中,好叫客人们都知晓你的真面目。”她说着向四周看了一圈,眼神威胁。
正要继续施为,忽听门口一人沉声质问:“母亲这是做什么?”
话音落地,林子旭面色难看地快步迈进店中。
周围人群闻声自发地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林子旭进门时话是冲林母说的,目光却定定落在沈妍身上,眼神满是歉疚。
“交给我。”走到近前时,他低声道。
言罢还冲沈妍扯了扯唇角,只不过眼底神情却并不像他说得那般轻松。
林母对儿子的反应显得极为失望:“傻孩子,你居然还在护着这个妖精?”一指沈妍,她苦口婆心道,“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执迷不悟,连前程也不顾了?”
林子旭面色愈发难看,未回答林母的话,只硬邦邦道:“母亲若再不走,儿子现下便去辞官。”
“你……”林母气结,气呼呼指着儿子,“你敢!”
话音才落,林子旭二话不说,抬脚便往外走。
林母面色骤变,急冲林子旭的背影喝道:“你给我站住!”
对面没回音。
林子旭转眼不见了踪影。
林母望着空荡荡的大堂门口顿时慌了神,抬脚带着下人追出去。
一场闹剧,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轰然散场。
大堂内,沈妍渐渐拧紧了眉心。
显然,事情远比她想象中复杂得多。
*
当日稍晚些时候,林子旭差人来点绛唇送信报平安。
不过沈妍没看见人,依旧有些心神不宁。
打烊时分,店外忽然传来几下叩门声。
以往林子旭下职途径这里,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沈妍闻声赶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苏文焕。
“父亲?”沈妍愣了愣,片刻,还是偏身让苏文焕进来。
有之前在卫王府的前车之鉴,她料想父亲不敢再乱来。
苏文焕也不同她客气,点点头提步迈进店中。
丁香听见沈妍说来人竟是她的父亲,上完茶后知趣地去楼上回避。
大堂内一时仅剩父女二人。
苏文焕显然并无喝茶的心思,开门见山道:“听说子旭的母亲今日来你店中闹了一场?”
“父亲的消息可真是灵通。”沈妍道,语气淡淡,带着一缕嘲讽。
苏文焕却坦然看着她:“你不必与我阴阳怪气,我今日来,是真的想帮你。”
“帮我?”沈妍冷笑,“父亲究竟为何而来不妨直说吧,趁我还愿意叫你一声父亲。”
她这么说,苏文焕却并不着恼,只沉声道:“你身上流着苏家的血,不是换个姓氏就能更改的。”
父女二人先前在卫王府有过一场激烈争吵,故而沈妍的话虽刺耳,苏文焕倒也并不意外。
沈妍听见苏文焕如此说,眼底染上一抹自嘲的苦笑:“这可真是不幸。”
苏文焕冷哼:“等你被林家拒之门外,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幸。”
闻言,沈妍霍地站起身,惊愕地瞪着苏文焕:“我虽非正室生养,好歹也是您的女儿,父亲何苦要这般诅咒我?”
苏文焕依旧不动如山地坐着,片刻后幽幽一叹:“你以为单凭你,就能从点绛唇嫁进林家的门?”
一顿又道,“自立门户的一介商女,还曾为罪臣家姬——今日林母是不是这么说你的?”
沈妍指尖用力掐着掌心,没接他的话。
苏文焕又道:“堂堂探花郎,娶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为妻,林家会怎么想?子旭的同僚如何看他?这满上都的人又会怎么议论他?你只顾着与苏家撇清,可曾想过林家的体面?子旭的前程?”
沈妍看他说得凛然大义,不禁觉得好笑:“父亲为自己的前程,不惜将亲生女儿推进火坑,这会儿倒替旁人的前程操心起来?”
冷嗤一声,她提醒苏文焕,“说到底,这是我和林子旭的事,父亲还是省省吧。”
苏文焕:“好,那我问你,你们的婚事林家双亲极力反对,倘若林子旭执意娶你进门,必将置双亲于不顾,乃至与林家切断往来,你可曾想过他的难处?”
顿了顿,他语重心长,“子旭真心待你不假,但他毕竟是林家唯一的血脉,不能够如此任性。”
沈妍心知父亲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但嘴上仍不肯妥协:“他不是你。”
一语似揭破苏文焕痛处,他长叹一声,声音如鲠在喉:“又有谁天生愿做负心人?”言罢,他站起身,声音低缓,“苏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为父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撂下这句,他轻拂衣摆,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室内一时只剩下沈妍独坐在茶桌边,怔然出神。
本以为想要的生活触手可及,然而现实却像一条滑凉的蛇,躲在阴暗处,冷不防对她发出嘶嘶冷嘲。
*
暮鼓时分,林子旭终于出现在点绛唇。
他风尘仆仆,嘴唇干裂,发冠也有些歪斜。
匆匆迈进店门,他径直来到沈妍跟前,声音低沉:“今日之事实在抱歉,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了。”
“无妨。”沈妍有些担忧地打量着他,“你要不先喝杯茶?”
“也好。”林子旭下意识点点头,眉眼间难掩疲惫。
一边在茶桌旁坐下,他一边还不忘叮嘱沈妍放心,林家那边都交由他处理。
他说一句,沈妍便应一声,直到林子旭终于平静下来,端起茶盏。
看见面色苍白如纸,不住大口饮茶的林子旭,沈妍脑中无端闪过一只风雨中单薄飘摇的纸鸢。
她忽然不想再就林家的事情与林子旭多谈,转移话题道:“午后我父亲来过。”
林子旭一顿,知道沈妍与苏家人不睦,他放下茶盏,警觉地望着沈妍:“所为何事?可有与你再起争执?”
沈妍摇摇头:“没有,父亲此番前来,反而与我解开了之前的一些误会。”
林子旭闻言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沈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咬下唇道:“我想搬回苏府住一阵子。”
她和林子旭的婚约是两人的共同决定,如今遇上麻烦,她终不能当甩手掌柜,将一切推给林子旭一人承担。
话落,林子旭先是一愕,继而想到了什么:“是不是他们又逼迫你——”
“是我自己的主意。”沈妍打断他,勉强扯出一点笑意。
林子旭盯着她翘起的唇角,一阵动容,又是一阵失神,半晌点点头:“你想清楚便好。”
*
回到苏府意味着离成婚又近一步,沈妍却不知为何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相反,那种莫名的不安与失落感反而日益加剧。
唯一的宽慰是再次见到了她从前的女使小满。
小满是苏府的家生女,因双亲病亡时年纪尚幼,做事难免笨手笨脚,被各院主子们嫌弃,后来由姜氏指派给了沈妍。
彼时二女相处得格外亲近,后来,沈妍屋里人看这位小主子不受主母待见,纷纷寻隙各奔前程,只有小满一人始终愿意追随她。
此刻,主仆二人故人重逢,各自述说着分别后的遭遇,一时间又哭又笑。
未了小满抬手抹了把泪感叹:“都说好事多磨,主子如今终能嫁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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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总算是苦尽甘来。”
沈妍垂眸笑笑,不置可否,一顿后问小满:“我去年窨下的千髓香可还在?”
听小满说“在”,沈妍便撸起袖子,直奔后院埋香坛的那棵老槐树下去了。
她挥舞着铲子将香坛起出来,扒开封条仔细察看。
此后整整一下午都在鼓捣脂膏、胭脂、香团……
小满在旁瞧着沈妍一门心思忙活,不由蹙眉纳罕:主子这样,哪像个待嫁的娇娘?
沈妍不晓得女子待嫁该什么样,于她,不过是备齐庚帖、香囊、五色丝等一应过礼之物。
所以,当小满问及她对这场婚事是否准备好时,沈妍不禁疑惑:“除了过礼那几样,还需要准备什么?”
“你呀。”小满似有些无语,轻声道,“——主子心里准备好了没有?”
沈妍愣住,显然没想到小满会这样问。
小满:“有没有紧张或是期待之类的感觉?”
闻言,沈妍垂下眼帘,思索片刻,终是缓缓摇了摇头。
小满皱眉,一双灵动的圆眼染上疑惑:待嫁之人都这般淡定的吗?
继而,她又发现主子不单在这件事上反应异常,其他方面也有些古里古怪。
比如,沈妍刚搬回来的前两日,清晨寅时刚过,小满在睡梦中恍惚听见旁边的闺房内有响动。
起先她还没怎么在意,后来一日又听见响动,小满忍不住起身披衣过去,却发现沈妍不见了,被褥均叠得整整齐齐。
小满吓了一跳,急忙出门去寻找。
结果看见沈妍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外廊道上,倚着红漆柱子,两眼盯着前方愣愣出神。
“主子怎么醒得这样早?”小满疑惑地走上前,轻声问。
她记得主子从前最怕早起。
沈妍闻声回过头冲她一笑:“睡不着。”
之前因为要伺候卫世子早朝,便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后来虽被免除这份差事,但寅时醒来的习惯仍未更改过来。
此刻倚着廊柱,沈妍又一次想起了卫世子。
不知道他这个时辰在做什么?
是否恢复成由长庚打点一切?还是又找了一名新女使?
大约早已将她忘记了吧?
*
卫王府,迎晖阁。
元琛洗漱完毕,长庚伺候他穿戴朝服。
这些琐事本是沈妍进入王府前的日常,最近元琛却总觉得哪里别别扭扭。
不是顺序错乱,就是冠歪领斜,连蹀躞带扣仿佛也同他和长庚作对,时常不听使唤。
更要命的是,耳畔还不时回响起沈妍有一搭没一搭的声音。
“劳烦世子,抬下胳膊。”
“等等,发冠不正。”
“世子慢用。”
“仔细烫着。”
……
好不容易一应收拾妥当,长庚终于松了口气,出去备车。
元琛双眸微合,有些疲惫地抬手掐了掐眉心。
片刻后,意识到哪里不对,他蓦地睁开眼。
——是施架摆错了位置。
他极为看不过眼地皱了皱眉,提步走过去,亲自动手将其归位。
事后又盯着默默出了一会儿神,直到长庚进来唤他:“世子,该出门了。”
元琛“嗯”了声,不动声色地踱出门去。
长庚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临出门,像是害怕落下什么东西,他出于习惯扭头向室内望了一眼。
——算上刚刚归位的施架,迎晖阁内一切均已恢复成沈娘子在时的模样。
转过头来,长庚瞧着世子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王府大门外,元琛蹬车前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门口。
门廊下空无一人,他心里也空荡荡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