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哈在虚空中翘着腿，对着面前巨大的“电视屏幕”里那个正意气风发、仿佛已经站在宇宙之巅的斯科特，乐不可支地拍打着身下的沙发。


    “啊哈哈哈哈——！”祂的笑声在真空回荡，“庇尔波因特！公司的心脏！我亲爱的令使，你终于爬到这个有趣的位置了！”


    随着他的笑声，身遭的面具们跟着祂一起疯狂旋转、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欢快声响。


    “高兴吗，开心吗，是不是感觉自己已经是世界的主人了？”阿哈擦着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语气充满了发现欢乐，“太天真了！笨——蛋——！”


    “真正的乐子，现在才刚要拉开序幕呢！啊！光是想想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伟大的阿哈就忍不住想在酒馆开一场直播，让大家共享这份快乐，啊哈哈哈哈！”


    祂一个翻身，凑近电视屏幕，几乎要贴上斯科特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加油爬吧，我亲爱的斯科特……爬得越高，等戏剧开场的时候，才会越有看头啊！啊哈哈哈哈——！”


    *


    斯科特刚踏上庇尔波因特的土地，就被眼前景象震住了。


    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整齐地排列着，空中轨道车流如织，公司职员们行色匆匆，整个星球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种秩序感。


    他下意识地挺直腰板，但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道弧度。


    就是这里了。他在心里默念，脑海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这就是星际和平公司跳动的心脏，这就是他舍弃了那么多东西，拼尽一切也想挤进来的权力殿堂。


    在庆贺收复匹诺康尼的酒会上，考尼特难得和颜悦色，亲自把他领到一位气场强大的高层面前。


    “这位是市场开拓部的资深总监，P47级。”考尼特介绍道。


    那位大佬目光锐利地扫过斯科特，微微颔首：“斯科特专员，你在匹诺康尼的表现，考尼特已经详细汇报过了。不错，很有潜力，我没有看错你。”


    斯科特赶紧躬身：“能为部门效力是我的荣幸！”


    大佬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鼓励：“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有能力的年轻人。接下来你就去核心项目组那边报道吧，那里更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


    酒会结束后，调令正式下达。斯科特·林登，即日起调入市场开拓部核心项目组，参与公司市场开拓部更为核心的计划。


    看着手机终端上显示的任命书，斯科特用力握了握拳，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核心项目组！


    这可是接触公司真正核心机密的机会。他仿佛已经能看到满是鲜花和红毯的光辉大道。


    一切都在朝着斯科特梦想的方向发展。


    凭借在匹诺康尼立下的功劳，加上他多年在底层摸爬滚打练就的手段，他很快就在新部门站稳了脚跟。工作虽然繁重，但对他而言却是得心应手。


    就在他逐渐适应新环境时，脑海中如期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新的主线任务已发布：晋升至P41级。】


    斯科特站在自己生态舰的观景窗前，望着窗外浩瀚的星河，胸中涌起一股豪情。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自语道：“P41级，我来了。”


    没完没了的会议、不断重复的日程表、部门之间那些心照不宣的较量……斯科特真切地感受到了身处公司核心的压力，但这种被权力漩涡包裹的感觉，也让他异常兴奋。


    得益于上头赏识，他被委以重任。


    为了抓住这次机会，他咬牙将系统里积攒的积分全部投入，兑换了一个关键的晋升契机。


    凭借这次兑换来的机遇，他负责与一个资源富饶却异常难缠的星球建立贸易联系，完成市场开拓任务。


    起初，星球的土著首领态度强硬，拒不合作。直到斯科特将记载着茨冈尼亚与阿尔冈-阿帕歇等星球过往的资料摆在对方面前。


    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土著首领最终低下了头，选择了妥协。


    斯科特这次立下了大功，获得了巨额的公司贡献分。这套贡献分制度，是星际和平公司为了精确量化员工绩效而设立的硬性标准。当贡献分累积到晋升门槛，员工便可提交升职申请，经总部审核通过后即可晋级。


    斯科特先前在罗浮仙舟和匹诺康尼的出色表现，已经为他积累了雄厚的资本。再加上那位P47级大佬的提携，以及阿哈在暗中使了些力气，他才得以实现连跳两级的破格晋升。


    然而，一旦踏过P40这道门槛，情况就截然不同了。P40级意味着获得了长期驻扎总部庇尔波因特的资格，这里机遇遍地，但晋升之路也变得异常艰难，每向上一步都可能耗费数十年的光阴。斯科特这次也是倾尽所有系统积分，兑换了关键道具，才拿下那个星球的贸易订单，从众多竞争者中杀出重围。


    此刻，他正信心满满地提交了P41的升职申请，脑子里已经开始勾勒自己达到P45级时，由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亲自为他授勋的场景。


    不……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有系统这个强大的助力，他相信自己能爬得更高，远不止P45。


    *


    第二天，斯科特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着核心项目组的日常事务。


    这些文件、报表、跨部门协调……日复一日的流程让他心底隐隐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工作似乎失去了最初的新鲜感。


    不过这感觉转瞬即逝，当他点开系统，看到那份昨日提交的P41级升职申请状态仍显示“审核中”时，所有杂念都被抛到了脑后。


    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仿佛已经看到了批复通过的正式通知。


    就连一个平日里总爱阴阳怪气的杰克——那是沃克背后家族的人，因为他的空降以及之前和沃克的矛盾总是和他作对——凑过来明嘲暗讽，斯科特也破天荒地没去理会，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这反常的平静让项目组里其他偷偷观察的人都有些诧异。


    一天在忙碌中过去，临睡前，斯科特习惯性地再次刷新了一下申请状态。


    屏幕上依旧显示着“审核中”三个字。他关掉终端，躺了下来，心里盘算着批复大概还需要几天。


    带着对晋升的期待，他很快沉入了睡眠。


    *


    第二天醒来，斯科特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升职申请状态，只可惜，显示的依旧是“审核中”。


    起床，他按部就班地前往核心项目组工作。


    手下员工照例恭敬地问好，秘书照例送来温度恰到好处的咖啡。他刚抿了一口，那个沃克家族的同事又凑了过来，说着和昨天几乎一模一样的风凉话。


    斯科特想起昨天没搭理他，对方今天反而变本加厉，顿时火气上涌，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把对方气得脸色铁青。


    看着对方悻悻离开的背影，斯科特虽然得意，心里却掠过一丝疑惑。


    这人的嘲讽措辞怎么和昨天如出一辙？是巧合吗？还是看他昨天没反应，以为他好欺负，所以今天照搬台词？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按照日程表开始处理文件。


    刚批阅完几份，手下突然送来一份标注“紧急”的文件要求立刻批复。斯科特接过来一看，眉头立刻皱紧了。


    这份文件的内容，分明和他记忆中昨天已经批复过的那份一模一样。


    他赶紧在系统数据库里搜索昨天的批复记录，却怎么也找不到相关文件。项目组那边催得急，斯科特虽然满腹疑虑，但迫于时间压力，只能再次仔细审核后签下了同意。


    处理完这件事，他暂时把这份蹊跷压在了心底，继续处理着工作文件。


    第三天，当那个沃克家族的杰克第三次用分毫不差的话语对他冷嘲热讽时，斯科特心底的不安终于达到了顶点。


    紧接着，那份本应已处理过的“紧急”文件又一次被手下送到了他的桌上。


    这一次，他抬起头盯着送来文件的手下，语气带着些许不安地问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七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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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下报出了一个日期。


    斯科特愣了一下，却无法立刻判断这个日期是否“正确”。


    在庇尔波因特总部，每一天的行动都严格遵循着日程表，会议、报告、审批循环往复。对他而言，时间早已失去了具体的概念。日复一日的审批文件、参加会议，一年和一天过得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这种诡异的重复感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心底感到阵阵恐慌。


    他开始格外留意周遭的一切。


    下午三点零六分，项目组里一位同事失手打翻了咖啡。而这个场景，在他印象中在前两天也曾一模一样地发生过，只是他并不在意罢了。


    他再次点开公司系统，升职申请的状态栏依旧冰冷地显示着“审核中”。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斯科特的脊背。


    这天晚上，他是揣着强烈的不安和疑虑睡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彻头彻尾地不对劲。


    第四天醒来，斯科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像往常那样查看升职审核进度，而是死死盯住了终端上的日期——七月十六日。


    和昨天手下报出的日期一模一样。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来。


    是终端故障，还是……那个他最不愿相信的猜测成了真？


    作为一个资深科幻迷，他对《土X鼠之日》、《X日快乐》、《恐怖XX》这类时间循环题材的作品再熟悉不过。


    想到这里，一股凉意瞬间窜遍全身。


    怀着这份沉重的心思，他一脸沉重地出门，比往日要晚地出现在核心项目组门口，周围人都朝他投来诧异的目光。


    毕竟斯科特自分公司空降到总部核心项目组的这几年，每日都准点到岗，从未迟到过。但斯科特却根本不关注那些投来的异样目光，反而焦虑不安地看着自己桌上的时钟。


    果然，在那个分秒不差的时间点，沃克家族的杰克又凑了过来，脸上挂着熟悉的讥诮表情，刚张开嘴——


    “够了！”斯科特没等对方说完第一句话，便用早已准备好的犀利言辞劈头盖脸地怼了回去。因为前几次的经验，他句句戳在对方的痛处上。


    杰克被噎得脸色由红转青，手指颤抖地指了斯科特半天，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能悻悻地拂袖而去。


    斯科特死死盯着杰克狼狈离开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这并不是胜利的快感，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令他几近窒息。


    他坐回椅子，手指颤抖着再次打开终端，看着那个今日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日期。


    七月十六日。


    他试图从自己的终端中调出那份“紧急”文件的电子档案，搜索记录一片空白，仿佛他前几天的批复从未存在过。


    再查看之前三日里他批复的其余文件，一片空白地待在待处理列表中等他批复。


    工作时，他总会让秘书按照文件的紧急顺序编号排列好，他再按照顺序批复。比方说今日批复1-10号文件，第二天他便会从第11号文件开始批复，以此提高工作效率。但这也导致前三天他竟然没有从如此显而易见的线索中发现蹊跷。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这真的是时间循环，原因是什么？那个该死的P41升职申请？还是他无意中触犯了公司的某条禁忌？


    不，现在不是深究原因的时候。他必须验证，必须找到打破循环的方法。如果明天——如果还有明天——一切再次重演……


    他关掉终端，靠在椅背上，环视着这间宽敞明亮、象征着他一路拼搏而来的办公室。窗外，庇尔波因特的轨道车流穿梭不息，一切都秩序井然有序。


    他曾以为这里是权力的殿堂，是他孤狼野心的终点。可现在，这井然有序的一切，却成了他一个困住他的时间囚笼。


    斯科特缓缓摘下墨镜，揉了揉眉心。


    按照以往他看得科幻电影和小说中的内容，大概率是他做了什么导致了时间循环的发生，那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