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既来之,则杀之

    长辞托着下巴问江入年,“我怎么瞧着,你家下人穿的比你这个主子还得体啊?”


    “侍卫可不是下人。”江入年嘴里正塞着汤包,咕咕哝哝道,“他们护的可是我的命啊,我能不对人家好点吗?”


    明知他俩是假的,可这话说的还真是让人没法反驳,长辞撇撇嘴,看了眼一旁入座的庄慕怀。


    “我看话本里都说什么大恶人贯爱穿黑色,呐,装不坏,你怎么就偏爱穿清新淡雅的衣衫,难道是越没有什么就越是爱刻意表现什么?”


    庄慕怀也要了个肉粥,正小口小口地喝,闻言低笑一声,“照这么说,你整日打扮得如此乖巧惹人爱,也是这个理吗?”


    这话其实对刚认识不久的女子来说,稍稍有那么点逾越了,他原意本就是要故意惹她脸红,谁知那人不仅不脸红,反倒眨巴着眼睛凑近自己。


    “打扮?我明明就是长得十分惹人爱,要不你再仔细瞧瞧?”说着又往他眼前凑了几分。


    她眼睛如杏,眸中带光,眉眼弯弯地笑着看他。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庄慕怀有点慌神,一不小心咽下一口热粥,烫了嘴不说,还呛得“咳咳”直咳嗽。


    “离、咳咳、离我远点。”


    “不离,你不是说我惹人爱吗,怎么不敢看啊。”


    “咳、咳咳咳。”


    长辞心满意足地坐回原位,心想叫你占我便宜,活该!


    这女人还真是……庄慕怀喝了口温水顺了顺才终于不咳了,忍不住看她,“没睡好么,一大早就开始呛人。”


    “睡倒是睡好了,就是有点烦。”


    “你这种人还能有烦心事?”


    “我哪种人?”长辞捏着根筷子,大有一副你敢说什么难听的我就戳死你的架势。


    “当然是惹人爱的那种人了。”庄慕怀说罢坐的离她远了点,“说吧,什么烦心事?”


    张行简吃的正香,闻言头也没抬,替长辞说道:“前阵子一直下雨,把城外一段路给冲塌了,修好得十天半个月,所以我们暂时走不了了。”


    原来如此。


    “就这么着急想走?”庄慕怀抬眼看长辞。


    “废话,住客栈不要银子啊。”


    “就为这事儿?”庄慕怀笑道:“好说啊,我倒是有个不要钱的好住处,免费吃喝,还比福来居舒服。”


    “什么地方?”长辞狐疑地看他一眼。


    “宁王府。”


    “!”这是普通百姓能随便进去吃喝的地方吗?!


    长辞以为他又拿自己寻开心,没好气道:“你带我进去啊?”


    “行啊。”


    庄慕怀答得颇为爽快,倒把长辞给搞懵了,一时分不清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这宁王虽是先皇柴世宗的长子,却并非是皇后亲生,母家也没什么势力,于是世宗早早地就给他封了地,打发来江南一带的昇州。


    不过据说宁王自小也没什么野心,闲云野鹤一般,所以远离汴京是非之地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好。


    原本今上即位后,宁王这位置就有些尴尬了,毕竟他作为世宗的长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天子是有些对立的。不过今上即位以来,一直对世宗时期封的那些个王侯礼遇有加,不仅没有削弱,反而十分厚待,再加上昇州天高皇帝远,不似汴京得千般谨慎万般小心。


    故而虽经历了改朝换代,却也丝毫没有损失,宁王照样还是过着和以前一样的富贵日子。


    “宁王十五岁来到封地,至今已有十年有余,期间一直鲜少回都,不知道庄公子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张行简本着“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原则,终于把自己给吃撑了,这才放下筷子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就是,你一个侍卫怎么会认识宁王?”长辞直白道。


    张行简倒不是要怀疑他,而是真的好奇,“听闻宁王是个好静的性子,很少结交朋友,平日里从不出去应酬,即便出去也是和好友出城观山赏月,吹箫奏乐,外界都说他是爱山川爱音律胜过爱美人。”


    “这么说来,他府上都没有妻妾吗?”


    “有。”张行简点头,“有一位王妃,不过前几年亡故了。此外还有两名侧妃,几个侍妾。”


    “那算哪门子的不爱美人?!”长辞微微张着嘴巴,算上已故王妃少说也有六个女人了吧。


    庄慕怀接过话茬,“不是说女人多就代表爱美人,这历朝历代尚有为君者后宫三千,不照样还能留得个不贪恋美色的名声。”


    “那依你的意思,唯有你这般对青楼女子如数家珍的做派,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爱美人呗?”


    这女人还真是,见缝就插针,张嘴就噎人,“我都说了,我那日是去明春坊探查消息,不是喝花酒。”


    长辞脸上一副“你就编吧”的神情,庄慕怀无奈,“还是说宁王府吧,你到底要不要去?”


    “你还没说你怎么认识他的呢?”


    “几年前,某曾有幸救过宁王一命。”


    庄慕怀说完才反应上来,跟她解释这么多干什么,又不欠她的,爱去不去,“我这就准备登门拜访了,你要是想省银子,就一起跟来。”


    去还是不去呢?长辞拖着腮帮子纠结。


    原本她把宴贴还给庄慕怀,就是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这人一看就不简单,别自己傻乎乎地跟他搅和到一起,再裹进什么麻烦的漩涡里,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了。


    “我看还是算……”


    “听说宁王也收到了宴贴,他那个性子肯定懒得去,哥,你能不能帮我要来啊?我还没宴贴呢。”


    江入年突然想起此事,顿时眼前一亮,拽着庄慕怀就往外走,心想可不能让长辞这家伙捷足先登了。


    宴贴?


    “等等!”


    庄慕怀顿足,听她道:“容我想想。”


    长辞咬着指甲盖眼神示意张行简,到底去不去啊?


    张行简挪到她跟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当然要去!住客栈也太贵了,一天还行,十天可就真要人命了,咱花钱得花到刀刃上,像福来居这种奢靡的地方,还是少来为妙。”


    这会儿知道刀刃了,那你先前还不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十两银子说给流民就给了。


    不过想归想,长辞到底是没戳穿他,张行简这人平时看着抠抠搜搜的,关键时候吧还真有点那种圣贤之德。尽管长辞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但毕竟人各有志,她也不好随意评价别人。


    “去去去,我们去!”长辞想通之后忙追上庄慕怀,笑得跟桃花似的。


    几人收拾好包袱上了大街。


    江入年兴高采烈地走在最前头,东瞧瞧西看看,不一会儿就满满当当买了一马车的东西,雇了个车夫给他拉着。


    长辞趁他不在,悄咩咩地问庄慕怀,“哎,宁王那儿真有宴贴啊?”


    “这是自然。归云阁阁主与宁王相识,宴贴自然也给宁王府送了一份。”


    看他神情不似作假,长辞不死心又问,“你确定没多送几份?”


    “这我哪能知道……”


    好吧。


    日头上来了有些晒人,庄慕怀见其余二人进了家铺子给宁王挑贽礼,估摸着还得一阵才出来,便停在街边一棵苦楝树下等着。


    偏巧不巧,这地方正是昨日长辞刚入昇州时两人相逢的那个巷口。


    庄慕怀性子懒散,很少会对别人的身世提起兴趣,可他也不知怎么了,一看见这巷口就想起了长辞昨日晕倒之事。


    心说这姑娘也真是奇了,性格怪,打架路数也怪,就连晕倒都跟别人不一样,说晕就晕,说醒又醒了。


    庄慕怀视线落在不远处正跟大婶聊得火热的长辞身上,光影穿过树叶缝隙斑驳地落在她脸上,星星点点,越发显得其灵动。


    这女人仿佛会变身似的,在大婶面前就宛如乖巧的闺阁姑娘,在薛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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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就喊打喊杀,比豺狼虎豹还可怕,也不知那一身功夫是跟谁学的,简直炉火纯青,他要不是手上有这么个制作巧妙的机关玉笛,跟她过招时还真是占不到一丝便宜。


    “喂,想什么呢?”


    长辞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在庄慕怀背后一拍,又轻盈地跳到他面前,许是方才跟那大婶聊开心了,还保持着那满面的笑容。


    “在想你……”


    “?!”


    “在想你昨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哦,没什么。”长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庄慕怀不依不饶,用胳膊肘戳戳她,“说说呗,你说了我就帮你向宁王讨宴贴。”


    “当真?”


    “骗人是小狗。”庄慕怀说的情真意切。


    行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几年前遭人暗算,被人在膳食里下了毒,后来毒没解清,就留下这么个病根子,郎中说这属于嗜睡症的一种,想要根治很难,不过这病两三个月才发作一次,也没什么大碍。”


    这时忽然起了风,苦楝树的紫色花瓣被吹落各处,有一朵打在长辞鼻头。


    她一抖落,那花儿又掉在庄慕怀鞋尖上了。光影在她脸上一晃又一晃,庄慕怀盯着鞋尖胸口有些发闷,想不通好好一个姑娘家,经历的这都是什么事。


    “你以前……”算了,还是别问了,说到底这事儿跟自己也没关系。


    “哎,别动。”长辞突然一把拽住庄慕怀胳膊,垫着脚尖,凑近那张笔挺深邃的脸庞,用手戳了戳他眼尾那个小黑点。


    “哦,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颗痣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小飞虫要往你眼睛里飞。”


    她指尖冰冰凉凉,戳得庄慕怀心里酥酥麻麻的,连说话声都柔了几分,“嗯,这痣自生下来就有了。”


    此刻,江入年正抱着几个红绸包好的盒子往出走。


    一抬头,一眼就瞧见了苦楝树下那两道熟悉的身影,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叶长辞正垫着脚摸他表哥的脸,表哥则是一脸的春心荡漾。


    顿时脚下一滑,差点没从台阶上栽下去,江入年心道,这两人进展也太快了吧!


    虽说他们片刻就分开了,可自己这会儿过去终归还是不大合适吧?正想着,就见张行简已经闷着头走到了树下。


    这个人真是的,也太没眼力劲了!


    “长辞,你昨日不是说州衙门口有人伸冤,我怎么没看见?”据说都闹了好几日了,也没见人出来管管,张行简不解,不是说杀人案吗,难道这么快就了结了?


    江入年把东西往马车上一扔,走了过来,“对哦,昨日傍晚都还在敲鸣冤鼓呢,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几人边走边说这桩事。


    说到一半,长辞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方才撞见昨日一起看热闹的大婶了,你们知不知道她刚给我说什么?”


    “说什么?”难不成大婶知道什么隐情?


    “说城东的屠夫张在外面偷人了,偷了好几次呢,昨夜终于被他婆娘当场给逮住了!哈哈哈,刺不刺激?”


    “……”其余三人。


    “问你说了什么跟那鸣冤鼓有关的!”


    “哦,这事儿她也说了。”长辞背着手走在最前头,“就说昨日还在州衙门口敲鸣冤鼓那妇人,不知怎么今日突然就不告了,撤了状子后人就消失不见了,奇怪吧?”


    “确实挺奇怪的。”


    江入年跟张行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庄慕怀却兴致缺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撤状子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是事情圆满解决了,二是被仇家给威胁了。”


    “被威胁?这事儿近来闹得满城风雨,到底杀没杀人,官府总得给个说法吧。”江入年很是不满。


    长辞哈哈大笑,拍他肩膀,“那你放心,官府最擅长的事就是给人说法了,估计过不了几日就会张贴告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