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即将落地，奥德里奇仍然没有下定决心。


    出现。


    杀死劫机者。


    消失。


    这段视频，奥德里奇已经看了许多遍。


    奥德里奇有很多头衔，比如阿美区塔拉市政府顾问，圣劳伦斯社会科学院传播学教授，跨区域组织文化影响力研究中心的领导者……


    不过，毫无疑问，对他本人来说，最重要的当属是阿美区安委会委员伊芙琳私人智囊团成员的身份。


    作为此届安委会最年轻的委员，五十岁的伊芙琳正当壮年，恰是一位政治家最好的黄金时期。会费尽心思选择这样的一位上司，奥德里奇本人自然也是雄心勃勃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


    在祈神教派带来的危机消失后，奥德里奇立刻全身心投入到了“新发现”中。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祈神教派的人一出现，奥德里奇就打开了手环的录制视频功能，于是，他成功拍下了这段特别的视频。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奥德里奇一定会认为这段视频是用什么技术手段合成的拙劣特效。


    突然出现在飞艇中的女人，一剑斩断手持热武器的行凶者头颅，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听起来仿佛是某种传统而老套的勇者冒险传奇小说。


    然而这种奇异的神秘侧力量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奥德里奇的面前。


    数十个世纪以前，克里斯托弗发现“新大陆”后，成为了世袭总督和海军上将；而现在，第一个尝试把垃圾卖到贫民窟的商人，其后代已经完成了从“新钱”到“老钱”的飞升，跻身于联邦顶级家族行列。


    奥德里奇觉得自己已经推开了一扇通往“新大陆”的门。


    只是这片“新大陆”是否也是流淌着奶与蜜的黄金之地？未知的力量总是让人感到恐惧。


    奥德里奇犹豫再三，然而没有人能拒绝一片蓝海的诱惑。


    至少，奥德里奇不能。


    他已经深陷在那扇门背后可能存在的黄金中了。


    奥德里奇看着舷窗外已经闻讯而来的记者们，微微眯起眼睛，飞艇上的所有人都或亲眼目睹，或听人说过此事，此时封锁消息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奥德里奇看向另一边的大夏区学者。


    飞艇上大部分乘客还沉浸在刚刚惊险刺激的经历中，这几名大夏区学者外表看起来似乎十分平静，然而他们眼神中那种呼之欲出的激动和兴奋却已经出卖了他们内心的真实感受。


    迫降地点位于科里亚区境内，这让奥德里奇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在向他的雇主伊芙琳报告之前，除了他自己拍摄的这段视频，奥德里奇还需要更全面的视角，更详细的信息。


    虽说瑞亚航空是科里亚区屈指可数的大型公司，但其背后控制集团的高层与阿美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奥德里奇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飞艇上的监控录像。


    不得不说，这可能是最幽默的一点——奥德里奇只是向瑞亚航空展示了自己阿美区政府顾问的身份，就能在瑞亚航空的内部系统里下载到4K超清监控录像，附带瑞亚航空收集的客户个人信息和隐私记录。


    而就在一个月前，奥德里奇为了帮助自己的金主伊芙琳在安委会扩大影响力，试图获得某位竞争者在酒店举行秘密派对的证据，当时奥德里奇花了不少手段申请查询市政无人机拍摄的据说对公民完全公开的开放数据，那可比让阿美区特情局削减行政开支还难……


    当然，奥德里奇之所以会深受雇主的信任，自然也有他的高明之处。


    奥德里奇早已深谙这套双标系统的精妙，因此在申请那位竞争者的相关监控录像时，使用了一些不可为外人道也的暗号：比如帮对冲基金深网义体控股收集“气候变化对高尔夫球场的影响”数据……毕竟在阿美区，政客的裤腰带可比资本流动的透明度高多了。


    奥德里奇在拿到监控视频后，先是确认了监控内容足够反映出他想证明的内容，接着又比对了瑞亚航空提供的乘客名单，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魔术师之类的角色。


    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魔术师这种职业也与时俱进，赛博世界的魔术师们已经不仅仅修炼手法上的技艺，他们在神经科学或者精密机械上的造诣同样惊人。


    不过奥德里奇在飞艇上时就已经反复确认了袭击事件并非飞艇上众人的集体幻觉，一切都是真实的，所有的恐惧、尖叫、泪水都是真实的，包括后来被机组人员抬到一边的两具尚且温热的尸体。


    奥德里奇原计划前往大夏区参观古文化遗址，但是在这样重要的消息面前，原计划显然已经变得无足轻重起来。奥德里奇直接高价买下最近一班返回阿美区的飞艇票，带着飞艇上的监控视频回到阿美区，面见自己的雇主伊芙琳。


    “你这么急匆匆地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个视频？”奥德里奇走进办公室时，时间正值阿美区的凌晨，伊芙琳刚结束一场跨时区会议。


    伊芙琳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感觉有些好笑。“你发给我的那个视频我已经看过了，有什么意义吗？”


    “您没有关注八个小时前，从科里亚区飞往大夏区的航班遭遇了什么吗？”奥德里奇急切地说。


    伊芙琳有些不耐，但面对自己的智囊，伊芙琳决定还是要多拿出些耐性来。


    “怎么了？每天网络上都会出现数不清的洋葱新闻，我不可能每条都关注。”


    “不，这件事不一样。我当时正在飞艇上，当时祈神教派出现了——”


    “好了，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伊芙琳对曾经在科里亚区盛极一时的祈神教派也有所耳闻，事实上，由于某些历史缘故，阿美区对于拥有信仰的特殊团体一直都是十分关注的。


    听到奥德里奇提到祈神教派，伊芙琳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奥德里奇的意思，所以她决定对下属的遭遇表示同情。


    “没想到祈神教派竟然会在科里亚区再次出现。”伊芙琳的思绪已经迅速转向了如何利用这件事打击对手上。


    然而奥德里奇激动的声音打断了伊芙琳的思绪。“不，这件事的重点根本不在于祈神教派！我带来了一段当时飞艇上的内部监控，请您务必重新看一遍！”


    奥德里奇见伊芙琳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决定再次加码，“事实上，这个视频的内容非比寻常。如果不是内容可能已经扩散，我觉得可以将它列为绝密级，您知道的。”奥德里奇脸上的神色非常认真，这让伊芙琳对视频的内容终于生出了一点好奇之心和重视之情。


    “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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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时间非常宝贵。”伊芙琳点上一根雪茄，这种传统的植物制品不同于现在流行的直接作用于神经快感的化合物，更受联邦上流人士的欢迎。


    缓缓吐出白色的烟圈，伊芙琳点开奥德里奇提供的监控视频。


    “你在开什么玩笑？”


    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奥德里奇不同，伊芙琳只觉得自己的私人顾问好像疯了。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特效更炫酷一点的话，这一段放在超梦里可能更受欢迎。”


    但奥德里奇看起来无比严肃，这让伊芙琳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


    “你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是吗？”


    奥德里奇缓慢而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亲眼所见。女士，这是一种崭新的，正在等待我们去掌握的力量！”


    笑容转移到了奥德里奇的脸上，他的眼神中燃烧着野心勃勃的光。


    这个消息以最快地速度被传递到了阿美区大统领的面前。


    “你在开什么玩笑？”大统领面对自己一向信赖的下属，忍不住问出了和先前伊芙琳对奥德里奇所问的相同问题。


    在技术分析人员反复确认了这段视频没有任何修改剪辑的痕迹后，大统领意识到了这段视频背后蕴含的，是可能会改变整个世界的可怕力量。


    一场小规模会议紧急召开，奥德里奇第一次获得了面见大统领的资格。


    【会议档案】


    会议代号：“新世界”


    会议地点：五芒星大楼地下37层


    加密等级：绝密


    会议纪要：国防部长发言：“我的老伙计们，你们都疯了吗？我简直无法理解这场会议的议题，你们不要被迷惑了，那根本不是超能力，也不可能是超能力——那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特效视频！那小子就是个骗子，他肯定是冬宫派来的特工……”


    （由于国防部长情绪太过激动，并尝试殴打播放视频的奥德里奇，国防部长脑视觉皮层连接义眼的神经接口出现故障，被带离会场）


    科技委员会首席发言：“的确，我承认这个视频的特效非常精妙，这说明大夏或者留里克现在的合成视频技术已经有了新的突破，这种每秒60帧的分析说明不了什么，我希望能够申请获得原视频进一步解析。”


    情报总顾问发言：“我们永远忠实地执行大统领的命令。已经和科里亚区情报人员对接，开始根据视频比对“魔女”的真实身份。”


    说到这里，情报总顾问突然冲坐在圆桌对面的科技委员会首席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来，“事实上，我们阿美区一直有对疑似神秘侧力量进行情报收集的传统，情报系统已经拨出专项经费着手成立特殊事务办公室，对阿美区以往出现过的神秘现象进行分析。”


    ……


    然而，视频里的神秘主角对联邦某场正发生在地下的绝密会议毫无所觉，她此刻正站在地下诊所努力和黑心医生据理力争。


    “医药费说好了是十万块的，多出来的这两千是怎么回事？”


    黑心医生蓝色的双瞳中闪过一抹暗光，“这两千是你那间单人病房的钱，怎么，你有意见？”


    “我只是在你那个破储物间里住了两天，你居然就收我两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