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瞭望台,密密麻麻站满了讨要说法的蛟人,上端士兵手执长矛,下端蛟族怒目而视,两方人马互不相让,场面很是难看。


    “退下!退下!”前端的士兵们眉头紧皱,肃声吆喝。


    “你们南海到底想怎么样?我们既然已经归顺了!为何还苦苦相逼!如今抓了我们长老是想要做什么?把我们的长老还回来!”人群中,有人高声叫嚷道。


    他的话立时迎来众人附和:“把长老还回来!还回来!”


    吵嚷中,忽而有一道青灰身影从远处飞来。


    众人的视线随着那身影而动,便见定南王落入高台,整个人看着如高山松柏,肃穆端方。他方一站定,便朝下端安抚地压了压手臂:“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见是定南王亲自来了,众人立时噤了声音。


    定南王道:“方才是本王将长老请过去问了些话,诸位不必为此担忧。”


    “怎么不担忧,你们南海的士兵个个嚣张跋扈,谁知道把长老带走,他会遭遇什么!”有人愤愤不平道。


    定南王微微颔首,道:“我理解大家的心情,这些日子以来,由于本王疏于驭下,导致大家和士兵之间产生了些许难以调解的误会和矛盾。对此,我首先替南海的将士们向各位道一声抱歉了。”


    他说完,竟直接朝下端人群工整一礼,没有半点架子。


    “大家都知道,就在不久前,有蛟族百姓朝南海士兵食物中投毒,士兵致死者有上百!此事性质恶劣,影响颇大。这对蛟族和南海日后和平相处极为不利。本王思来想去,归根结底,还是需要大家消除隔阂,摒弃前嫌才是。”


    他微微一顿,又道:“近段时日,士兵殴打蛟人之事屡屡发生,本王之前就曾言明,于我管辖范围,禁止一切殴打迫害平民之事。来人!把黎塬带上来。”


    两个士兵压着那名叫黎塬的副使上前。


    “本王已了解到,黎塬有一个胞弟,由他一手拉扯大。后来,兄弟俩前后脚参军,共同效力于我南海。可他那弟弟还未来得及上战场便死在了那场下毒案中,他也是因此才对大家心有芥蒂……下毒一事,是属于我们两族之间共同的悲哀!论及此,只能怪我这个做主帅的太过失职,若我早一些发现这些细枝末节,大家之间的隔阂与误会才不会越演越烈,终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黎塬抖着身子,丑陋的一张脸上满是泪水,紧紧咬着牙才勉强没发出声音。


    “念在你痛失至亲的份上,本王不杀你!来人!脱了他的军服,逐出军营去!”


    黎塬不敢置信地瘫坐在地,双目失神地浑身颤抖。


    “日后若有同犯者,一经发现,立刻逐出军队,绝不姑息!你们记着,纵有千般理由,万般借口,本王这里,也容不得那些仗势欺人,目无法纪之人!”


    “他害了我们蛟族多少人!眼下只逐出军营,这惩罚,是不是太不痛不痒了!”


    “对!他还打死了我的叔叔!”


    “还打残了我丈夫的腿!”


    “还有别的士兵,也一起虐待过我们!”


    人群又一波愤慨蔓延开来。


    “大家听我一言!”定南王深叹了口气,道:“此番种种,错皆在我,在此,本王愿代一众将士向诸位道歉!”


    说着,他手往右臂重重一压。站得离他最近的蘅清率先惊道:“王叔!”


    “王爷!”一众士兵见此情景,纷纷跪倒在地,有几个自幼跟随定南王的更是眼圈都红了。


    素铭哽咽地说道:“是我治下不严,怎能让王爷替我们这些糊涂人受此等……”


    定南王打断他的话道:“我不但是南海王爷,更是你们的主将!这错理应由我承担!”


    定南王的右臂极不自然垂落在衣袖之中,他面色苍白地朝蘅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可额间冷汗却是淋漓不止:“只盼诸位能平息怒意,从此化干戈为玉帛。本王知晓,诸位觉得家园破碎,居无定所,心中甚是愁苦烦闷!”


    他咬着牙,沉声一字一句道:“本王在此承诺,从今以后,所有南海士兵皆不可欺辱、骚扰蛟族子民,若有违反军令状,斩!”


    定南王此举,着实令众人目瞪口呆。那蛟族长老见此更是大受震动,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台前,两手交叠,深深一揖到底:“定南王厚德载物!品性贵重!有您这番话,吾等日后必定安分守己,再无二心!”


    身后一众蛟人见此情景,皆跪地奇呼道:“谢定南王为我们做主!谢定南王为我们做主!”


    蘅清亦是上前,亲自搀扶着定南王,满脸愧疚道:“皇叔,方才侄儿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冲您嚷嚷!侄儿在此给您道歉了!”


    定南王摇了摇头道:“你率真性纯,皇叔又怎会怪你?也亏得有你揭发此事,王叔才能及时止损。不然,这蛟族怨气持续堆积,他日必迎来更大祸患!”


    人群之中,玄琉悄悄靠近曦泽,朝他道:“君上,这一番慷慨陈词外加自毁手臂,不但彻底浇熄了蛟族的怒火和仇视,且让南海一众士兵愧疚难耐,忠心更甚。看起来倒像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曦泽呵呵一笑:“不错,出来一趟。脑子里现在终于有些东西了。”


    这话的意思莫非她以前脑子里装得是什么别的东西吗?玄琉左想右想,觉得这并非是句夸人的话,正待反驳。却听曦泽已然道:“不用质疑,我这话是在夸你呢。”


    玄琉皱着鼻子:“不好意思,属下可真没听出来呢。”


    “不过,也不一定是一石二鸟之计。”曦泽抱臂朝她轻笑:“亦可能是一箭三雕也未可知呀?”


    “啊?”


    “接着看戏。”曦泽笑笑。


    却见那头儿的定南王,在蘅清内疚敬重的眼神里,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一脸愁苦地叹了口气:“只是……如今我这手,估么着近几个月是拿不起剑了。那睢漳之渊,怕是不能陪你同去了。”


    “皇叔安心养伤,睢漳之渊有一众朋友同行,皇叔不必为我担心。”


    “这样吧,皇叔派素铭与你同去,让他多带一些军中好手,这样,皇叔才能放心些。”


    “如此……那就多谢皇叔了!”


    定南王笑着看向蘅清:“自家人,还同皇叔客气什么?”


    曦泽亦笑着眯眼看向玄琉:“看到没,他在这儿等着呢。”


    “他想做什么?”


    曦泽收起笑意,神情逐渐冷了下来:“睢漳之渊,务必小心,他要对蘅清出手了。”


    日落之后,素铭带了几个军中士兵和一些蛟人前来,蘅清惊奇地看着他:“怎么还有蛟人?”


    素铭挑眉道:“蛟人之中,亦有藏龙卧虎之辈。殿下难道还信不过王爷的眼光?”


    蘅清白他一眼:“少拿皇叔来压我,本太子告诉你,下去后,不要给本太子惹麻烦就行。”


    素铭垂下眼帘,拱手朝蘅清行了一礼,道:“殿下放心,属下必会竭尽所能,保护殿下周全。”


    “本太子还要你保护?笑话……”蘅清嗤笑一声,甩袖便走。


    而素铭依旧保持着举起的双臂的姿势。良久,他站直身子,一丝冷笑,无声自他唇角地溢出……放大。


    太子殿下,这可是我最后一次给您行礼了。


    海底深处,大片珊瑚海藻相连,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厚重围墙。随着水波荡漾,海藻漂浮,可窥见一缕夜色中的睢漳之渊。


    素铭指着前方,朝众人招呼道:“穿过海藻林往前走,有一黑色深渊,便是睢漳之渊了。”


    众人跃过茂密的海藻屏障,于那处灰蓝色的大洞处停下脚步。玄琉低下头,见下端幽暗沉寂,深不见底。那种水下有妖兽在虎视眈眈瞧着自己的感觉再次升入心头。


    素铭在手腕绑了鲛丝,朝身后那几名士兵道:“你们先下去探路,若无危险便弹动手腕鲛丝,我便会有所感应。”


    “是。”士兵领了命令,二话不说便跳了下去。


    素铭回头,将鲛丝发给众人,道:“这是我们南海冰鲛,两条相缠,带上后便可有所感应。大家两两一组,自己分吧。”


    蘅清接过鲛丝,将另一个绑到皖离手腕上,嘱咐道:“下去之后不要到处乱跑,定要在我视线范围之内活动,知道吗?”


    皖离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殿下您不用怕!我就在你身边守着,绝对会保护好您的。”


    蘅清一脸错愕地抬眼:“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赤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蘅清目光扫来,他捂着唇强装严肃道:“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


    他拿着鲛丝,考虑着要和谁凑个对儿,方一转头,就见曦泽把鲛丝系到玄琉手腕,轻轻打了个结,道:“小心一点。”


    玄琉点了点头:“您也是。”


    赤鱬转悠着鲛丝,无限哀怨地摇着脑袋:“得,都是成双成对的。”


    闻声,玄琉转过头去,伸出自己另一只手:“赤鱬大人,您若不介意,咱俩也可以再凑个对儿。”


    赤鱬方要说话,忽而注意到她身侧一抹阴侧侧的目光正凝视着自己,随即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咂咂嘴:“算了!本大人更喜欢自己一个人。”


    说完,他给自己的左右手各套上一圈鲛丝,咬牙低叹:“静玄那混小子,早不跑晚不跑,偏偏这个时候跑,害得本大人孤苦伶仃,还要在这儿受人白眼!可怜,可怜呀!”


    这时,素铭腕间的鲛丝率先动了动,他朝蘅清道:“殿下,我们可以下去了。”


    蘅清点了点头,众人便依次跳了下去。


    深渊浮沉,藻荇交错,玄琉拨开水中杂草,只见着一片寂寥的沉沉黑色,浓郁至极。


    素铭道:“大家再往下一些,于潭底处会合。”


    蘅清在水中如游鱼一般,飞快下降。曦泽双目观察着左右,半晌,朝他道:“殿下,等等我们吧。”


    蘅清回过头,得意地一挑眉,奚落道:“你们也太慢了吧!怎么?这到了海里,知道差距了吧?”


    他回过头,正想停下去等一等玄琉他们,耳边却忽而听到些许怪声。


    “什么声音?”他道。


    蘅清回头,朝众人问:“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哼哧。”


    “咯吱……”


    “咯吱……”


    那声音由远及近,玄琉侧耳听了听,面色有些不妙:“似是动物的啃食之声。”


    曦泽再次叫住蘅清,让他放慢速度,不要冒进。


    连续不止的咯吱声越来越近。可素铭带着几名士兵,依旧在不断下降。


    蘅清忍不住喊道:“素铭将军,先停下来!”


    素铭却是浑然未觉,似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蘅清怒火中烧,足尖一沉,迅速向下滑去,作势要去拉那素铭的衣领,道:“本太子叫你你没听见是不是!”


    而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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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曦泽此刻却是眸光一眯,立时叫道:“殿下,快回来!”


    蘅清耳朵里只有汹涌的水声,他的手已然放在了素铭的肩上,将他扭转过来,口中斥道:“本太子不是说了,有危……”


    话未说完,只见前端素铭整个身子翻转过来。蘅清瞳孔顿时缩到了极致。


    只见原本长相还称得上周正的素铭,此刻整张脸却忽而没有了五官,如人皮面具般,透着轻薄的煞白之色,可怖至极!


    而就在蘅清愣神的功夫,素铭整个身体忽而迅速膨胀,如一只膨胀起来的白色灯笼,越来越鼓。很快,便有丝缕白肉如藤蔓一般从衣服内破体而出,伴随着“嘭”地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流和肉花顿时四处飞溅,一团黑灰之气破体而出!


    离他最近的蘅清,首当其冲先被波及。


    眼看着那黑灰气流就要袭入蘅清体内,皖离迅速上前一步,将他一把推开。下一刻,那汹涌的黑色电光则尽数没入了皖离体内!


    “皖离!”


    蘅清大呼一声。


    紫黑电光在皖离体内不住乱窜,皖离无比痛苦地捂住心口,连退数步,口中顿时鲜血喷涌。


    蘅清见状,上前一步,却见皖离朝他拼命摇头道:“别!别过来!”


    她努力想抑制住体内那股飞窜四溢的黑气。可那黑光似是发现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直接再次破体而出,径直向蘅清飞去。


    就在此刻,追云耀眼的白色光芒乍然横亘在前,“叮”地一声,曦泽冲至前端,瞬间将那黑气斩于剑下。


    黑气落于海底,氤氲成一滩墨般印记,发出“呲”地一声响。


    蘅清直勾勾地盯向前方那些士兵:“素铭呢?方才那个不是他!”


    原本各自身边跟着一名蛟人的南海士兵。此刻却是互看一眼,而后,同时将手中长刀在蛟人的前胸后背上狠狠一划,蛟人顿时血流如注。


    那些士兵将蛟人一边往蘅清的方向推去,一边自手中连连撒出数道符咒。


    水色晦暗,暗黄符咒上渐渐显现出些许耀眼红光,那红光翻涌在黑沉的水色中,格外引人注目。不一会儿,原本如细细蚊蝇般的“咯吱”声忽而如烈火燃烧般熊熊而起,由远及近,响彻耳际。


    “你们……你们这是在召唤什么?素铭呢……素铭!少在这儿装神弄鬼!给本太子滚出来!”蘅清脸色煞白,颤着声音喊道。


    那些南海士兵们齐齐跪地,朝蘅清重重一磕头道:“对不住了太子殿下!”


    蘅清满身怒意,冷笑着道:“什么意思?怎得?难不成素铭想反?他好大的胆子,难道不怕我皇叔……”


    他说着说着,却突然停了下来。而后,猛地抬头,看向那些南海士兵,不敢置信地问道:“是……皇叔授意你们这么做的?”


    南海士兵不答,只将头再次重重磕于地面:“我等对不起龙王爷,对不起太子殿下!”


    他们说完,身影立时便如烟雾一般,消失在了水中,再寻不见。


    而随着他们退去,那红光猛地升腾蔓延,黑红之色裹挟着波浪,似巨龙一般,呼啸着直冲而来,众人还未来及反应,便被翻起的数十丈波涛给冲出数里。


    沙石飞溅,流水混沌。


    过了好一会儿,水面才恢复平静。


    耳边刺耳之声依旧未停,玄琉捂着被撞得眼冒金星的脑袋,道:“方才那个巨影……莫不就是鼍围?”


    “不是。”赤鱬摇头沉声否认。


    “此乃潋光影。”他说着,掌心印结,手中水球逐渐拉大,慢慢将一旁的玄琉和曦泽罩在其中。


    “六界之中,邪祟流窜。而水中邪物法力亦是不俗。他们蛰伏其中,蚕食无数生灵。潋光影是一种水系禁术,以生祭活灵吸引这些浊物,待他们聚集于一处,便形成一种攻击力极强的影障。影障嗜血暴戾,对看中的猎物更是执着偏执,不死不休。”


    赤鱬磨着牙:“前有鼍围后有潋光影!这情况,着实不妙呀。”


    曦泽道:“只怕,这里便是那定南王专为蘅清选的屠杀之地。


    想起皖离的伤,玄琉着实担忧不已:“要尽快找到蘅清和皖离才是。”


    她正说着话,一旁的曦泽却是看着他,皱起了眉。


    他从怀中拿出锦帕便向玄琉的额角探去。


    在玄琉询问的眼神中,他轻声解释道:“额头方才撞到哪了?流血了都不知道?”


    玄琉接过帕子往额角一压,便见雪白的绢帕上果然有抹刺目的殷红。


    她“嘶”了口气,再次捂着伤口:“我说方才脑袋怎么难疼呢,多谢君上。”


    曦泽面色不太好看,叮嘱道:“小心一些,它一击未中,还会再来。”


    一旁的赤鱬,看看曦泽,又瞧瞧玄琉。眼眸微转。半晌,勾出一个深长笑意。


    他推了推玄琉:“去去去,丫头,去上你家君上那边待着去。”


    玄琉被推地一个趔趄,不解地道:“怎么了?这水球地方不是大着呢吗?”


    赤鱬却是摆摆手:“本大人要以仙法守护水球,周边不可有人干扰。你们俩都离我远一些,对对对……就在那儿待着就好,别打扰我。”


    他说着转回身去,屏气凝神,做出一副法力外溢旁人勿近的专注模样。


    被赤鱬赶到边角的玄琉只得紧挨着曦泽而站,咂咂嘴道:“这赤鱬大人控制水球,还有这么多规矩呢?”


    曦泽轻飘飘地瞥了眼赤鱬:“可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