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顾卿霖一个急刹，靠到路边。


    他承认自己听不下去了。


    沈黎声音轻缓地问：“还要听吗？”


    顾卿霖的声线都嘶哑了：“说吧。”


    “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刀口很深。只是幸好她眼拙，下刀割的是静脉；虽然看着一缸血水触目惊心，但出血量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内。”


    “她昏迷了三天三夜，再醒过来时，奇迹般地对着我笑。”


    “出院之后，她就把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然后自己去找了心理医生，做了两年的心理治疗。”


    三句话，如同三把刀，狠狠地在顾卿霖心口上来回切割。


    “她不让我叫她娜娜，她说那个名字太脏了，以后叫她老唐。”


    沈黎还想往下说，电话铃声响了，是李有林。


    “沈总，第三个月的财报发你了。”


    “嗯，好，我晚一些看。”


    “嗯，就是……”李有林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


    沈黎：“怎么了？”


    李有林叹了口气：“算上安氏和F国的项目，现在离军令状还有点差距。”


    沈黎思考片刻，说：“放心，我有办法。那边最近如何？”


    李有林长话短说交代了一下沈氏的情况，沈黎点头又回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顾卿霖似乎恢复了一些，重新启动了车，把沈黎送回酒店。


    沈黎下车时，对着顾卿霖说：“如果你确定要继续，那你必须能接受她的全部，还有她现在的倔强。”


    ——————


    忙过这一阵，沈黎终于可以好好沉心下来，整理母亲的遗物了。自从上次见了苏岑之后，她又发了一些苏慈以前的照片给沈黎。


    沈黎希望能在这些东西中得到一些什么，但始终一无所获。


    她又重新看了一遍母亲留下来的信，除了满纸的自责和忏悔，没有其他。


    最令沈黎疑惑的是，那件婚服究竟在谁那里保存了那么久。


    她犹豫里一下，但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了。


    “阿黎？”


    “嗯……”


    沈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这个人她连叫“爸”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你可以跟我说说妈妈的事情吗？”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可能按下了静音键。


    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有了电流声。


    “嗯，你想知道什么？”


    “你真的有爱过妈妈吗？”


    沈文祥犹豫了一会，才回答：“爱过。”


    “那为什么还有外面的女人？”沈黎突然提高了音量。如果沈文祥回答“不爱”，她可能也只是会惋惜母亲的恋爱脑而已。


    沈文祥：“阿黎。对你妈妈我是有愧的，所以我才想现在来弥补你。”


    沈黎嗔笑两声：“我今年25了，25年你都没有过问过我。现在你突然说要来弥补，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沈云庭还给了我饭吃，送我读书，你给了我什么？你又能拿什么弥补？”


    沈文祥语塞。


    “我再问你，妈妈是怎么走的？”


    沈文祥愣了好半天：“不是，难产去世的吗？”


    沈黎无奈地冷笑了一声，却没有往下说。


    “我妈是工绣的弟子，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沈文祥叹了口气说：“阿黎，这件事情是你妈妈不让我说的。她说，她离开宣城，就和工绣没关系了。以后，不许和任何人说她是工绣的传承人，也不能告诉自己的孩子。”


    沈文祥突然意识到，沈黎知道工绣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你妈妈和工绣的关系？”


    沈黎说：“老天觉得妈妈太苦，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告诉我。”


    “你难道不觉得很残忍吗？一个技艺精湛的非遗传承人，就这样被你从平静的生活中带走，又丢入一个水深火热的家族里？”


    “既然你已经不爱了，为什么不放她走，还要让她再承受一次生产的痛苦？甚至丢了性命？”


    沈文祥难以启齿。


    当年，自己的确是被苏慈的气质所打动，被迷得神魂颠倒。


    而苏慈也同样拜倒在沈文祥的面容和句句情话之下。


    至于为什么没有放她离开……


    “不是我不放手，是你妈妈不愿意离开。她希望能把你接回沈家，但你爷爷有条件，必须生一个儿子，你才能回沈家。”


    沈黎一时陷入了沉默。


    “你天天在外面野，我妈怎么生？”


    沈文祥觉得和自己女儿讨论这些事情有些尴尬，但沈黎却不愿结束，一定要继续追问。


    “阿黎，有些事情的确是爸爸当年做得不好。但我们不要追究过去，我们看未来，好不好？”


    沈黎生气地回答：“我的未来有我自己，但不需要有你。”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想起李有林说的财报的事情，她打开电脑，进了邮箱，找到了财务报表，仔细地看了起来。


    三个月过去，刚完成了军令状上40%的目标。以前，沈黎在沈氏建立设计部的初衷，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Lea的品牌整合进去，把沈氏的知名度提上另一个高度。


    立下军令状之后，沈黎的想法改变了。沈云庭都没有办法和这些老东西周旋，她就算把Lea整合进去，最终也会被这帮人蚕食掉。


    不如，就着这个机会和沈氏剥离。靠Lea的牌子，她和沈从要活下去也不是难事。


    但是她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要走第二条路，她还是希望能将沈氏完整的保留，交给沈从。


    再看看吧，也许后几个月境况会不一样。


    之后，她看起了人事变动报告。


    她自从来了F国，每周人事总监都会给她发一份人事变动报告，让她能随时掌握沈氏人员的流动情况。


    她刚看到一半，王楠的电话打了进来。


    “沈总，这件事情你再不管，我就辞职不干了！”


    沈黎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是安氏的项目有问题吗？”


    王楠叹了口气：“安氏的项目都好说，就是现在整个设计部都被市场部牵着鼻子走。安氏的项目他们也想介入，但是因为有安氏确定的方案，他们后期没办法更改了。但是，他们开始在其他项目上给我们使绊子。”


    自从沈氏的设计部对外公布了和Lea工作室的合作之后，名声一下子大噪，很多项目都慕名而来希望和他们合作。沈黎都统一让老唐以Lea代理人的身份，和王楠对接；王楠负责与项目方洽谈。


    “市场部介入做什么？”


    “他们说，凡是对外合作都必须要经过他们的审核流程，李助也没办法拦着。”


    沈黎想了想，工作流程的确是这样的，可能她自己之前想得太直接了。


    她和王楠说：“一会我和市场部刘总监讨论一下，设计部的合作方式可以不通过市场部。”


    王楠：“沈总，您不知道刘总监辞职了吗？”


    沈黎一愣，赶紧打开刚才的人事变动报告，果然在最下方的离职名单里找到了刘总监的名字，离职原因写的是个人原因。


    她赶紧又往上翻了翻，找到市场部的部分，看到上面赫然列这几个大字：市场部总监慕容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