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是个工具人，但每次签字前她还是会很认真地阅读一遍要签字的文件。几年下来，沈氏的业务板块，成本收益比例，发展卡点等等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沈氏起家时是港城那几年“圈地运动”最时兴的时候。许多外资企业想要进入亚洲市场，首选地理位置上佳的港城。那时的港城，不夸张地说，一排篱笆竖起来，就能表示这块地是我家的。要买地建楼，必须留下买地钱。


    沈氏起家人是沈黎的太爷爷，当时是港城郊区一个村的村长。太爷爷眼光独到，第一时间把村里周围成片的山岭围了起来，安装上电网，并且派村民无死角轮流巡山。


    而且，沈老太爷是当时第一个提出“租赁”概念的人。正因为他的坚持，现在沈氏手里把握的地皮还是实际拥有人，上面建楼的人无论是谁都只能是“租客”。


    就这一整片山岭，养活了这个村里的几代人。村民都没有什么经商头脑，挣了几笔分红之后，被沈老太爷一一说服，把手里地皮的拥有权全部转让给沈氏。这些人纷纷迁到港城市区里，或者到隔海相望的海城买了房，做点小生意。


    沈氏就这样，成了这一片领地的领主。


    沈氏一直只是地皮租赁者，很少介入经营管理，最多只是进行楼宇物业管理。而这次陈宇寰给沈黎的合作项目，是将租赁和运营结合在一起，全部交给沈氏去做。


    沈黎有点犹豫。


    今年年初开中高层会议时，的确有年轻的中层骨干提出企业转型的方案。如果要破现在的局面，沈氏必须主动出击。


    但当时董事会一些老人家，包括沈云庭都是反对的。


    沈黎心里是同意的，但她的意见左右不了什么。


    “陈总，这个合作很冒险。毕竟沈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沈黎很诚恳地回答。曾经，她也希望用自己的努力让沈氏提升地位。这样，沈从回来接班的时候，至少能给他更多的底气。


    但是这两年，那些吃人的虎狼千方百计地阻挠沈黎的各种创新和改革。所以，这最后的一年，沈黎只想好好的守着沈氏。


    合同里的诚意，沈黎并不是看不出来。这么多的诚意，让她有了很大的疑惑。沈氏和震宇国际之前并无交集，突然砸下来这么一个馅饼，她总觉得震宇留有什么后手。


    沈氏需要发展，但如果因为发展而被人囫囵吞下，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宇寰拿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淳厚的声音顿时充满了会议室。


    “小沈总，是不敢接下这个项目？”说话的人表情淡淡，语调带着一丝上扬。


    沈黎没有受他语气的影响，她沉入自己的思考中。


    过了好一会，沈黎才缓缓地回答。


    “如果陈总需要沈氏的地块，以我和茵茵的关系，我可以做主给一些让步。但是这个合作案沈氏的确没办法接应下来，抱歉。”


    沈黎的语气疏离，带着一种让人不能不接受的压迫感。


    陈宇寰眼神微沉，会议室的气压一下变得极低。


    两边的助理面面相觑，都在各自揣测自己老板的心里阴影面积。


    “我理解小沈总的顾虑。那小沈总就当今天没有看过这份合作案。后续震宇的项目，如果有公开竞标，欢迎沈氏来竞标。如果方案合适，震宇会首选沈氏。”


    陈宇寰话里话外都是对沈氏的偏爱，这让沈黎更疑惑了。


    她不觉得沈氏有这个实力让震宇另眼相待，主动送上合作项目。


    陈宇寰感受到沈黎的坚定，他也没有强求。


    三两句话，两边老板的会面就结束了。


    陈宇寰后续还有其他的会议，就让王助将沈黎和李有林送到楼下停车库。


    停车库一层电梯打开，王助抬手挡住了电梯门。


    “王助留步，谢谢今天的邀请。”


    李有林很有眼力劲地寒暄了一阵。


    沈黎正要迈步走出电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王助：“冒昧问一下，今天的合作案陈总还打算找其他人合作吗？”


    王助露出职业的微笑，摇摇头：“这个项目选址肯定是在沈家村，但是如果沈氏不愿意接下运营的部分，震宇就交给旗下的公司去运营。”


    沈黎微微点了点头，才迈步走出电梯。


    王助看着两人的车驶出停车库，才回到顶楼给陈宇寰复命。


    “话带到了？”


    王助站在老板的大班桌前，重重地点了点头。


    “但是小沈总似乎还是有什么顾虑。但是，震宇给出的条件已经很丰厚了。”


    王助有点不理解沈黎的顾虑。在港城，谁不想和震宇集团沾上边？这位小沈总，倒是像避嫌一样，想处处和震宇划清关系。


    “明天合作案照常过会，合作方改成长宇。”陈宇寰直接给了决策。


    离开了震宇国际，后座上的沈黎一直低头不语。


    “小沈总，合作案震宇给的很丰厚，你为什么不答应？”


    李有林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他从两年前沈黎进入沈氏以来就一直跟着她。起初他也很不理解沈黎对待沈氏的态度，后来隐隐约约知道了一些沈家对待沈黎的事情，他也会为沈黎抱不平。


    一个从出生开始就不被待见的人，一辈子都在受家族的裹胁。


    “小沈总，如果这个合作案董事会知道的话，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沈黎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不需要。时间一到我就会离开沈氏。这个时候接下项目，万一完成得不好，又会横生枝节。”


    眼神飘离出车厢，看着那些快速后退的行道树，沈黎的心里又涌起了那股厌恶。


    一年，再撑一年就好。


    董事王乾，突然接到一通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汇报，他的神色突然低沉了下来，随即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什么事？”


    王乾语气讨好低声下气地回答：“沈黎好像和震宇国际搭上关系了。”


    对方沉寂了一阵，才回答。


    “她和陈家走得近不奇怪。”


    “找关系问问她去震宇国际谈什么了？”


    王乾连连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