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枝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她活了整整两世，身边有一个名为公仪青玉的大魔头。


    她很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为了他回到他的过去，认真去了解他。


    可是后来，她好像还是死在了他面前。


    两次……


    ……两次吗？


    沈银枝恍恍惚惚地睁开眼，恰对上青霄元君紧张的目光。


    “沈银枝！”


    沈银枝看着她的样子。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许灵儿？”


    “是我！”许灵儿哭唧唧道，“你终于愿意认我了！”


    沈银枝：“……不是，我之前是没想起来……”


    “好啦！沈银枝，只要你好好的，我就都不怪你了！”


    沈银枝因她这句话愣住。


    “我……又要死了吗？”


    “你在瞎说什么啊？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许灵儿登时眉头紧皱，“我这是客套话啊，你懂不懂！”


    却见沈银枝径自坐起来，嘴里念念有词：“糟了，阿玉……我要去找他。”


    许灵儿当即将人拦下：“找谁？你先别乱动，你要找谁我去帮你找！”


    沈银枝才像是冷静下来似的，却突然长叹一口气，躺了回去。


    “算了……等他自己来找我吧。”


    *


    当夜，等沈银枝合上眼没多久，果然有熟悉的身影到她床前。


    只是这回，他再没有触碰她，始终静静守在她身侧，无声凝视着她的睡颜。


    沈银枝等了一会儿，到底是没忍住先开口了。


    “你还要这么看到什么时候？”


    对上她的视线，公仪青玉怔了瞬，向来冷清贯了的眸中，难得的有些错愕。


    “阿瑶……”


    沈银枝却异常平静。


    “我其实很好奇，阿玉，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一声“阿玉”让眼前的人呼吸都停了一瞬。他定定看着她，像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只化作一句：“都想起来了吗……”


    沈银枝不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与记忆中的她如出一辙。公仪青玉弯唇，如实禀告：“其实在无妄境中见你那次，我便有所怀疑……阿瑶，或许你不知道，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了解你。”


    “嗯……现在有一个问题。”


    “嗯？”


    “我叫沈银枝……算了，还是叫阿瑶吧……”


    阿银阿枝什么的，也太土气了，枝枝的话，听起来又像是在叫老鼠……


    公仪青玉自不知道她在想这些，只都依着她。


    “好。”


    “好啦。”沈银枝莞尔，朝他展开双臂，“来，抱抱。”


    公仪青玉心间狠狠一颤，在她温柔的目光中，俯身将她抱了个满怀。


    “你呀，真是个傻瓜，怎么还生了心魔呢……我当初去找你，只是想你好好的啊……”


    “你这样伤害自己，让我怎么放心？你就是存心说话不算话，有意气我是不是？”


    “不是，阿瑶，我原以为……”他说着却是顿住，不愿再往下说。


    沈银枝见他这般，也不忍心再说他。


    “好啦，以后不许这样了，听见没？”


    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将她搂得更紧。


    沈银枝无奈，就这么任由他搂着，突然，却是想到什么。


    “对了，你也真是的，我都把你忘了你还敢亲我，不怕我讨厌你啊？笨蛋，哪有这么追人的……”


    公仪青玉却是突然道：“那现在呢？可以了吗？”


    沈银枝愣了下，紧接着反应过来，笑骂他：“刚见面就要耍流氓啊……可以。”


    这突然的转折让公仪青玉失笑。


    他俯身凑近她，与她吻在一处。


    这回的吻倒是温柔而克制，沈银枝却不依了，拽着他的衣领继续。


    “日后，你要多与我双修才是……”后面的话自是少儿不宜。


    瞥见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沈银枝颇为满意，于是凑上去亲了亲。


    “阿瑶……”公仪青玉赶忙退开，嗓音却哑得不行。


    “阿瑶，你再这般招我，我便真的要忍不住了……”


    沈银枝抬手抽了他的衣带作为回应。


    ……


    一夜荒唐。


    次日，沈银枝想办法支开公仪青玉后，就找到许灵儿问：“像这样坚持和他双修，时间长了，真能去除他的心魔吗？”


    听了一夜墙角的许灵儿凝眸沉思，闻言，高深莫测地端起一杯茶：“理论上，是可以的……”毕竟当年熬夜追的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沈银枝哪里知道她是这么想，只以为她如今身为鼎鼎有名的大派掌门，自是从哪里得知的办法，于是深信不疑。


    毕竟她如今这个体质，与公仪青玉双修自是对二人都好。


    许灵儿本意是让公仪青玉入赘，可沈银枝却“啊”了声，道：“我之前都嫁给他了。”


    气的许灵儿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戳了戳她的脑门！


    “沈银枝，你糊涂啊！他是巫人族，血脉特殊，你与他行事后是他绵延子嗣，既然如此，你何不行了这便利？你待在云涯宗，日后咱们照样能天天见面，我也绝不会让他有机会欺负了你！”


    沈银枝因她这话笑了半天。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但沈银枝却也知道总是让公仪青玉来这云涯宗绝不是长久之计，于是第二日夜里，她同他道：“带我走吧。”


    公仪青玉久久不曾开口。


    “怎么？这就嫌弃我了？还是你别告诉我，到现在你也没有一个安稳的居所吧？”


    话音刚落，公仪青玉紧紧拥住她。


    “你真愿意……跟我走？”


    沈银枝心底一软，回抱住他，柔声道：“当然了，谁让某人心甘情愿等了我那么久。”


    说罢，沈银枝却感到有什么温热悄然滴落在她颈间。


    她愣住，就听他低低道：“阿瑶……有你，我才算真正有家。”


    沈银枝怔住，一时也是动容。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与他静静相拥。


    离开前，沈银枝同许灵儿说了自己今后的打算。


    “以后我就和他一起云游四方，顺便行侠仗义了，放心吧，我时不时就会回来看你的。”


    “啧，见色忘友啊……行吧，反正我的赤鸾可以日行千里，想你的时候，大不了就飞去找你咯~”


    沈银枝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那就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对了。”沈银枝才想起一件事，上下打量她，“我是身穿，你不是……你不会绑定了什么任务系统吧？”


    许灵儿微微微一笑：“我的任务，就是找到你，然后看着你幸福。”


    沈银枝正要说她别说笑，却见她神情认真不似作伪……


    沈银枝缓缓收起面上的笑容。


    “你说真的？”


    许灵儿弹了下她的额头：“当——然是骗你的！别把自己当主角了啊喂！”


    沈银枝这才松了口气。


    “想我了随时打电话。”说的是玉简。


    许灵儿笑道：“行啊，到时候你别光顾着甜蜜，嫌我烦就行！”


    “怎么会呢……”


    二人又聊了许久，直到公仪青玉亲自过来接她，沈银枝才依依不舍的同许灵儿道别。


    这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了。


    走时，公仪青玉见她情绪低落，握紧她的手。


    “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回来。”


    沈银枝应了声，把脑袋靠在他肩头。


    “我难过，是因为知道她在骗我。”她低低道，“只希望她也能幸福……”


    公仪青玉不知道她口中的“骗”指的是什么。


    但既听沈银枝这般说了，那么，无论日后发生什么，只要灵霄派有难处，他都一定会竭力相助。


    只要她想。


    不过，饶是二人都没想到的是，那日她走，司空隐竟也来相送。


    无视公仪青玉冷然的视线，他叫住她。


    在沈银枝错愕的目光中，司空隐郑重道了声：“日后若有难处，随时回来……珍重。”


    而也是这时，傅云迟也赶来。


    “师傅同我说师妹你要走，我原还不信……”他目光扫过一旁揽着她的公仪青玉，叹息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诚如司空道友所言，日后若有难处，随时回来。”


    沈银枝心中一阵感动。


    “多谢二位师兄……珍重。”


    ……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春秋。


    三年后。


    又是一年春节，沈银枝与公仪青玉找到了一处清净之所安定下来。


    得知了消息的许灵儿两日后便赶来，只是才来到此地，就照例和公仪青玉打了起来……


    沈银枝习以为常，由着他们去打，自己则搬了条小凳到后花园喂鱼。


    这后花园还是公仪青玉专门为她开辟出来，供她平常解闷用的，除了一些珍稀的花花草草之外，她还弄来不少性格软萌温顺的灵兽，所以他们这也变得越来越热闹……


    说起来，他们还没打完呢？


    沈银枝都无奈了，自三年前她离开云涯宗后，许灵儿可谓是隔三差五就来找她，且每次来都要霸着沈银枝好长一算时间，次数多了，难免引起公仪青玉的不满。


    一来二去，二人越发不对付，饶是沈银枝怎么劝都没用，而二人第一次大动干戈，还是因为前一段时间，许灵儿从系统那兑换了一部手机给她送来……


    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玩手机了，所以开心得不得了，得了这份礼物的当天夜里，她就拒绝了公仪青玉对她发出的双修邀请，甚至还熬夜看完了一本都市修仙小说……


    被她这样“冷落”，公仪青玉自然不高兴了，次日就没收了她的手机，还把又来探亲的许灵儿拒之门外。


    从那以后，二人几乎是一见面就开打。沈银枝起先还担心这么打会不会出什么事，但等几次下来，见二人都没什么要紧的，便也没有再管。


    不过今日，还是有些不同的。


    因而沈银枝并未放任他们这样打下去，而是扬声叫住了公仪青玉：“阿玉！我想吃红枣山药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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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空中的人顿时停了手，飞身下来亲了口她的额头后，就去了厨房。


    而半空中的许灵儿也像是接到了什么消息似的，喊道：“沈银枝，我有点事，过两天再来看你！”


    沈银枝点头：“知道了。”


    许灵儿便一下子没了影儿，走前，还丢给她一部充满电的手机。


    沈银枝赶紧接住藏起来，生怕被公仪青玉瞧见了又要吃手机的醋了。


    近年来他越发粘着她了，偶尔沈银枝都快有些招架不住。


    正想着待会儿要再把手机藏在哪儿，余光就瞥见公仪青玉的身影已经自小厨房中走出……


    沈银枝忙朝他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她凑上去倚着他，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哇，阿玉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她看着糊成一团的糕点，违心地夸赞道。


    不过说实话，看着丑，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嗯，吃吧。”


    期间，沈银枝吃糕点，他就在一旁等着。


    一直等沈银枝吃饱了，他便上前，将她打横抱起。


    红枣山药糕是他们之间的暗语——也就是她吃糕，他吃她……


    唉，多少还是有点少儿不宜了。


    这次的时间比往常都要久些。


    沈银枝几次都有些受不住，哭着喊着求他，他却都不肯停，像是在惩罚她似的……


    沈银枝本还想着把他哄好了，就能得到一点看剧的时间，谁想这一次累得不像话，完事后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而醒时，身上的手机果然已经不见了……


    沈银枝很心痛。


    他总是很介意她盯着剧里的男主角看，以往要是许灵儿在，她还能趁机和她一起偷看两集，可这下好了，没机会了。


    “唉……”沈银枝叹息，翻身的时候，又感觉腰快断了。


    沈银枝气得捶床！


    很好，没收她手机还这么没轻重！


    至少一个月她都不要再吃红枣山药糕了！


    而沈银枝不知道的是，公仪青玉对手机也不是完全不喜。


    他最喜欢的就是手机里的拍照功能，总是会偷偷趁沈银枝不注意的时候，悄然留下她的照片，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翻看。


    这事他本打算瞒着她的，奈何这次沈银枝像是真的生了他的气，饶是公仪青玉怎么哄她都不理他。


    “阿瑶，别生气了，嗯？”


    沈银枝哼了声。


    其实几天下来，看他表现殷勤，沈银枝本也差不多消气了，谁想突然就听到他这么一句——


    “生气就不好看了。”


    沈银枝顿时怒瞪他！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取出那部消失许久的手机，熟练地解了锁，然后翻出他给她拍的一些照片。


    看着屏幕里情态各不相同的自己，吃饭的，养花的，喂鱼的，犯困的……沈银枝愣住了。


    而公仪青玉翻出了一张他认为最满意的照片——初晨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她一袭青衣侧坐在池塘边，风拂过她的秀发，而她眼神温柔地给池里的胖鲤鱼喂鱼食……


    公仪青玉没有留意到沈银枝怔愣望向他的视线，仿佛还沉浸在那份美好的回忆中。


    “这样，好看。”


    沈银枝不知怎么的，眼睛有些热了。


    “干嘛拍这些？”


    公仪青玉淡淡笑道：“我总想，若是当年有这些在身侧，或许我也不会那样痛苦，以致生了心魔……”


    沈银枝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片刻后，她佯装生气地夺过手机扔在一边，双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有，不许再想那些了！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公仪青玉定定望着她，视线不曾移开。


    “好。”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只是沈银枝没想到，当初她教他这个功能的时候，他表面上面无表情，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原来背地里都已经这么熟练了！


    想想，沈银枝又有些哭笑不得。


    有时候，发觉他越发喜欢亲近自己，她会想起他血脉的事，偶尔生出一丝担心，而她也不是没有与他提起过这事，但他像是不怎么在意，只有一次，他低声开口：“或许，是因为公仪疏白……”


    当年的事？


    沈银枝想要追问，他却再也没有提起过此事，渐渐的，她也忘记了。


    既然是春节。


    “阿玉，要不我们剪点纸吧！回头贴在窗户上，多好看！”


    见她兴致极高，他自然应了，与她一同看手机里的视频学剪纸。


    偶尔倒觉得，这东西确实是有些用处的，也难怪她喜欢。


    夜里。


    沈银枝与他一同到山顶，看着凡间漫天绚彩的烟花，心间是慢慢的幸福。


    “阿玉。”


    “嗯？”


    “待会我们也去放点烟花吧。”


    “好。”


    沈银枝安心地依偎在他怀里。


    山风寒冷，可有他在，她只感觉到一阵温暖。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可她只愿，与他年年共熹，岁岁同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