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毒虫妖兽齐齐攻来，将几位掌门与所有剩余的弟子围困其中。


    许灵儿眯眼：“你这半妖，倒是会趁火打劫！”


    慕容沂望了眼天边仍无动于衷的沈银枝，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笑同许灵儿招呼道：“许掌门，一段时日不见，你还是这般言语轻狂。”


    许灵儿冷笑：“彼此彼此。我与你这半妖，倒也算是不遑多让。”


    慕容沂哈哈笑道：“无妨，眼见着这天下就要易主了，许掌门若是愿意委曲求全，我倒也不介意留许掌门一命，日后，就专门伺候我那一帮爱宠便好。”


    许灵儿长剑出鞘，抬手挽了个凌厉的剑花：“话别说的太早，省得回头，脸疼。”


    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大战一触即发，谁想这时，上空，沈银枝突然大喊一声：“许灵儿！”


    许灵儿忙抬头，就听沈银枝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知道，他活不长了！我想再去看看他，再陪他一程！”


    沈银枝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对不起，我要失约了……”


    许灵儿一怔，顿时意识到她这是打算做什么，忙喊：“沈银枝！冷静！”


    可显然来不及了。


    只见沈银枝的手一松，神器在虚空中缓缓旋动，忽地迸发出数道刺目的光华。


    见此情形，慕容沂眼底划过一丝狠绝，纵身跃起欲直接抢夺神器！


    许灵儿当即出手阻拦！二人于是对上，慕容沂下手招招狠辣，许灵儿防御的同时，出手的每一剑都直刺他要害！


    二人一开战，下方众人也纷纷加入战斗中。


    场面上厮杀声又起，而天边，熟悉的金色屏障再次显现在众人眼前。


    狂风呼啸，沈银枝的衣袍在神器之力的乱流中猎猎作响。


    她抬手，五指张开，竟是直接朝那封印中心探去——


    “噗哧。”


    谁也没料到，就在这一瞬，一柄横生出的短刃就这么直接贯穿了沈银枝的身体！


    看清发生了什么的那瞬，许灵儿瞳孔骤缩，失声尖叫道：“沈银枝！”


    那一瞬间，饶是沈银枝也愣住了。


    空中呼啸的烈风持续贯穿着她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刺骨钻心的寒意。


    她缓慢地垂头，呆呆看着那病穿透自己身躯的刀刃。那刃上锈褐色的血渍晃了下她的眼睛，那以后，沈银枝才终于感受到痛般。


    痛意顺着刀口肆意撕扯进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的每一次喘息都痛如刀绞……


    在沈银枝承受不住疼痛，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的瞬间，腹中的刀刃骤然被身后的人狠狠抽出！


    严凌疯疯癫癫的低笑声自沈银枝身后传来，而他手中，还握着那柄沾染剧毒的短刃。


    “想死，我成全你便是，何必费劲跑去寻那魔君呢？”


    “严凌！我杀了你——”


    余光中，仿佛瞥见许灵儿提剑不顾一切飞奔而来的情形……而沈银枝，早已顾不得安抚许灵儿撕心裂肺的崩溃。


    她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就这么直直自高空坠落——


    耳畔似有神器即将爆裂前的嗡鸣，下一瞬，她稳稳落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一如记忆中，那曾无数次发生过的场景重演……


    随后，是那人低沉的嗓音，带着未消的愠怒：“用命去换，如此愚蠢。”


    后来沈银枝才知道，他说这种话的时候，也正在用命救她。


    阿玉啊，你还好意思说我呢。


    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


    你一直也是，如此愚蠢……


    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温度缓缓流失，沈银枝心里叹息：可惜不是魂穿，这下，只怕是要彻底凉了吧……


    照理说，这种情况，她该发表一下遗言的，可她想了想，临到头了，竟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直到她迷迷糊糊间睁开最后一眼，看清了他满是猩红的双眼，那眼底竟是从未有过的茫然与无措。


    沈银枝忽然心间一刺，想出声安慰他，却发现自己早喘不上气了。


    所以，最后，她什么也没说成，只是心中无比难受地想，要是早点遇见他就好了。


    早一点，就算他不说，她也能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才非要灭世不可……


    或许她也无力做什么，至少，能在他最无助的时刻，坚定守候在他身边。


    慕容沂即将触上神器的那瞬，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神力，更令他惊喜的，是这神器竟不排斥自己！


    若能夺得此神物，他日，这天下再大，也不过是他的囊中之物！


    思及此，慕容沂顿时面露喜色，却怎么也没料到，在他抬手彻底握住那支骨笛的瞬间，那骨吟之力横扫，直将他震飞出去！


    神奇凭空消失，只在虚空中渐渐凝出一个黑色漩涡，且越旋越大，带着搅动天地之力，似要将一切都卷入其中！


    众人顿时惊慌：“这、这是为何？！”


    原以为是魔君搞的鬼，众人忙望向魔君，却见他仍抱着那早已没了气息的女子。


    他只是定定望着怀中女子的面容，一动不动，显然此事非他所为！


    怀中的女子却突然一瞬间便消散，公仪青玉瞳孔一缩，而他身后，带着无数妖魔强行挤出封印姗姗来迟的苍梧见状，忙道：“主子！神器生异，我等还是尽快撤离此地……”


    公仪青玉却什么也没说。


    忽然，他猛然抬手，于在场所有人前设下一道巨大屏障，仅于他一人还在那风暴之中。


    苍梧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主子！你这是做什么！？”


    体内的蘅芜见了亦是大惊，怒道：“堂堂魔君，竟是要拼尽一身之力庇护苍生？笑话！”


    公仪青玉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开口时，蘅芜却知在沈银枝死后，他已是疯魔了！


    “她既已死，你我便都去陪她吧。”


    这荒谬之言，叫蘅芜再也按耐不住！


    他试图从公仪青玉的体内逃出去，却叫公仪青玉死死压制在识海深处……


    他原也不过是一抹残魂，方才见沈银枝身死，只觉痛快，他虽寄生于公仪青玉体内，却也是最见不得他幸福之人，却怎么也没料到，公仪青玉竟真的想死，甚至于死前，还要带上他！


    拼死挣扎无果，蘅芜却突然平静下来，冷笑道：“你不如我，至少当年，我还想竭力与天道一争……”


    “争？”公仪青玉声音极淡，“争有何用？她想要的，你从来没有给她。”


    蘅芜登时一怔，竟是迟迟说不出话来。


    是啊。


    当年，云衣要的不过是安稳度日，他给不了；而后来，她想要守护的苍生，他也再不放在眼里。


    他只是执意要她活，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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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不在乎，她愿不愿意。


    但他依然不服输，不甘嘲讽道：“你以为你好过我多少？你护不住她，她是因你而死……”


    蘅芜说着，突然止住。


    这也难怪，他要以命相赔。


    既然她要守护这苍生，哪怕他曾那样憎恨世人，事到如今，却也要遵循她的心愿。


    公仪青玉与他，果然不同。


    所以，他眼睁睁瞧着公仪青玉与神器相较，再也没有挣扎与阻拦，直到……


    蘅芜讶然。


    这是——


    “回溯时空之力。”


    黯淡无光的虚无之境，云衣温声同沈银枝解释：“这是神器依照你的心愿，为你开启的第三选择。”


    “这也正是天道的意思。公仪青玉与你的羁绊颇深，你与他之间的缘分还未了结，只是此去，你时日怕是不多。”


    “前世因，后世果。银枝，尽快找到他，转变他的念头，不要再让他为蘅芜所利用，或许，你与他能善终也说不定……”


    *


    北海之上，一片惊涛骇浪。


    海天之间，一艘航船孤零零地行驶在暴风雨中。


    汹涌的波涛几乎快要将这艘航船掀翻，船身摇晃不休，而船舷边，正稳稳立着一名玄衣男子。


    他干燥的长袍被潮湿的海水打湿，可他恍若未觉，只是紧紧盯着远处海面泛起的一层奇异银光。


    掌舵的下属施术堪堪稳住船只，他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水，也瞧见了那抹异样，一时惊讶地看了眼身前的玄衣男子：


    “主上！那、那莫非就是？”


    公仪疏白指尖不时轻点船身，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


    “找到了。”


    他抬手打出一道强劲的灵力，只听一声炸响，海面上的银光突然大盛，一道水柱冲天而起，绽出无数晶莹的光点。


    等水柱退去，只见那中心处竟凭空生出一个女子——肤白胜雪，乌发如海藻般披散至腰间。她像是还未苏醒，此刻正紧闭着双眼，仔细一看，身上竟还有血渍，瞧着还伤得不轻。


    公仪疏白一挥手，那女子周身的海水尽数退去，也是这时，金光刺破云隙，天空中的云彩开始变幻出瑰丽的颜色，那数道光芒交织流转，最终形成一朵七色的芙蓉花。


    “是神女！果真是神女！”


    巫族人顿时都是激动难言，更有甚者，竟是喜极而泣！


    神女现世，他们巫人族有救了！


    在公仪疏白的催动下，那芙蓉花徐徐绽开，轻轻地将昏睡过去的女子托起又包含在内。


    公仪疏白收手，那花便飞向他，而后飘浮在他掌中。


    他细细端详一阵，就见那女子已化作花心大小，如今正沉睡于这娇艳的芙蓉花中，画面宁静美好。


    传闻北海归墟境有最后的女神族遗孤，她们一生仅有一个伴侣，且一旦爱上谁，定是矢志不渝，绝无背叛。


    而这象征神女初贞的七色芙蓉，初见时含苞待放，便是她未经情事的最好证明。


    巫族人纷纷跪下，齐声高喊：


    “恭贺主上！恭迎神女！”


    伴随着这阵阵令人心潮起伏的喊声，公仪疏白唇边勾起一抹笑。


    也不顾那沉睡的女子是否听见，他单手伏在胸前，依旧行了虔诚的一礼。


    “我等，恭迎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