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儿皱眉，忙退开。


    而对方显然意不在她，只唬了她一下般，便方向一转，银钩后方系着的长绳几下捆上沈银枝的腰肢，将她带到公仪青玉的身边。


    灵藤也在这时回归到沈银枝的骨戒之中。骨戒光芒却依旧亮着，似随时准备保护主人。


    对上公仪青玉视线的那一瞬，沈银枝心虚地别开眼。公仪青玉见了，也是冷冷将眼撇开。


    “再给你一次机会，也不过就这点本事，可真是令本君失望。”


    在公仪青玉出现的那瞬，封冥已逃出一段路，可显然，公仪青玉已经彻底失去陪他玩下去的耐心——


    虚空中缓缓显现出一只巨兽，在封冥震惊的神色中，张口便将他吞下。


    等巨兽消失，隐隐中似还有咀嚼之声。


    这一幕令人心惊不已，连严凌也是皱眉。


    “交出障刀，否则。”公仪青玉淡笑道，“一个都别想活命。”


    沈银枝皱眉：“别杀他们。”


    公仪青玉面色冷了几分：“我若非杀不可呢？”


    沈银枝沉默。许灵儿看出她的为难，开口道：“魔君，我把障刀交还于你，你把她放了。”


    “哦？”公仪青玉面色极淡，“你不求我放了你的同门，倒要我放了她？”


    这话也是令其余几位掌门脸色微变。他们不知许灵儿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几次都要救那来历不明的女子，连神器之事也要不顾。


    许灵儿直言道：“魔君也不必挑唆我仙门中人，我只问一句，换，还是不换？”


    公仪青玉与她无声对峙片刻，忽而笑道：“自然要换。”


    这下，连沈银枝也不由意外地看他一眼。


    公仪青玉却无视她的眼神，只随意一抬手。


    沈银枝腰间的绳子已然全部解开，不多时，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她推至许灵儿身前。


    见他依言做了，许灵儿也是抬手，不顾几位掌门的阻拦，将手中的障刀扔出去。


    公仪青玉稳稳将那障刀接住，然后，随手扔给了一边的苍梧。


    而许灵儿这边，沈银枝才到她身前，她就赶紧为沈银枝检查起身体。


    “沈银枝，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沈银枝按住她紧张的手，无奈叹道：“我没事，你呀你，怎么就把刀给出去了呢？”


    许灵儿沉默一瞬，只是说：“我不想你有事。”


    二人周遭却突然涌现出一群魔物，在许灵儿被众魔物包围之际，沈银枝就被其中一只鸟兽捉住双肩，很快，人就又被带回了公仪青玉身边。


    许灵儿错愕，又是一阵被戏耍了的荒谬之感：“魔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出尔反尔了？！”


    公仪青玉负手，风拂动着他的白袍，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静：“人方才已经给你了，是你自己留不住，眼下又能怪谁？”


    一旁的沈银枝像是早料到了公仪青玉的这番举动，叹息一声。


    许灵儿气笑了，紧接着愤怒拔剑：“现在，立刻，马上把人还给我！”


    公仪青玉根本不理会她，只留下一群魔物给许灵儿等人，自己则带了沈银枝与苍梧一同渐渐退去。


    许灵儿气得半死，索性化悲愤为力量，只抬剑就杀个不停……


    沈银枝偏头看了眼公仪青玉，颇为公正地评价道：“阿玉，你还是那么卑鄙无耻。”


    公仪青玉无动于衷，沈银枝却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差，于是说：“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跟你走，你能不能别伤害她？”


    公仪青玉却是幽幽道：“本君向来卑鄙无耻，卑鄙无耻之人，自然是看谁不惯就要想方设法铲除。”


    沈银枝：“……求你了。”


    沈银枝就见他微不可察地轻扯了下嘴角，就知道许灵儿八成是没事了。


    她一时就不知道和他说什么了。其实说句实在话，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抓她回来。


    从前在无妄境中也就算了，现在这又算什么呢？他们本没有再产生交集的必要了……


    公仪青玉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般，忽然开口道：“不是说，喜欢本君？”


    沈银枝一愣，一抬眼，却恰好撞进他那双绀青色的眼眸中。


    对上她微怔的视线，他声音冷了些：“喜欢，便是像那日一般不告而别，亦或者说……背叛本君？”


    沈银枝被这句话压得喘不过气，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公仪青玉和她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许灵儿和他之间，沈银枝自然知道谁更重要。


    “我以为我只是个不重要的小角色，在或者不在，对魔君大人来说，都不重要。”


    公仪青玉微眯起眼，冷笑一声：“仙门中人就将你看的重了？若真如此，又怎么会给旁人在你身上下蛊的机会？”


    沈银枝经他提醒，也想起了这件事。


    看来他还是知道了。想来，严凌未免也太自信了一些。


    沈银枝沉默半晌才说：“是我自己太没用，根本就不关她的事。”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许灵儿。


    公仪青玉像是气笑了：“他们要你做什么？”


    沈银枝实话实说：“说是让我偷你的百妖图……可瞧得起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公仪青玉瞥她一眼：“的确，未免太瞧得起你。”


    沈银枝自己说这话是一回事，听他说起，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垂下眼睛，暂时不想和他说话了。


    “我会帮你解了这蛊。”


    公仪青玉并未看她，只是难得的，语气柔和下来，不似过往那般冷硬，亦或是阴阳怪气，还有偶尔的冷嘲热讽。


    “伸手。”


    “哦。”沈银枝老老实实将手伸到他眼前。


    即使心里说了很多次再也不会爱这种话，但当公仪青玉的手捉住她手的那瞬，沈银枝的心还是不由得轻颤。


    公仪青玉见她乖觉，便也不再言语刺她。


    他掌心凝聚一道红芒，这红芒顺着沈银枝的手掌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她的心口处……


    那里有着和他一样的气息，公仪青玉微顿，就回过神，继续引领着红芒往她体内其余各处查探。


    最后，在她的丹田处找到了那只沉睡的蛊虫。


    他一顿，指尖蜷起时见她吃痛，力道顿时放轻了些，面上却冷冷地道：“忍着。”


    沈银枝咬牙：“我没事，你继续。”


    公仪青玉看她一眼，果断驱动红芒，却发现，那蛊虫竟在他力量触及它的一瞬间便身死。


    若是寻常蛊虫，自然是要将它引出体内最好，只是眼下情况显然不同。


    似乎是奇怪于他的停顿，沈银枝疑惑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


    见引不出，公仪青玉又是仔细查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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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的确并无异样，索性将那蛊虫生生震碎在她体内。


    对巫蛊之术，他向来自信，自然不会留有后患。


    只是，看着她霎时白了的唇色，公仪青玉到底是道：“这蛊虫若不尽早除去，日后，只会更疼。”


    沈银枝深深吐出一口气，点头：“我明白。”


    他便消耗真气为她止痛，不经意间，就留意到她指尖的那枚骨戒。


    许是许久没听到他说话，沈银枝抬眼，就见他恰好移开视线。


    本以为他没什么要和自己说的了，却不想他开口，且并不容她拒绝——


    “日后，留在本君身边。”


    *


    御兽宗主殿，傅云迟已在这里执意跪了整整七日。


    他身上本就受了伤，又是一动不动跪在这里，没有片刻的休息，眼见脸色愈发差了，也不肯让人帮着治伤。


    可即便如此，蓬莱岛上的几位长老仍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渐渐的，都开始责怪起那日下手最重的一位长老来。


    “你看看你！下手没一点轻重的，这可是少主！若真出了什么岔子，回头你要让我们如何同岛主交代？！”


    那长老也是叹了又叹，偏偏还无力反驳，由此，被几人接连骂了好些天。


    直到这日，他们终于在御兽宗等到了风尘仆仆归来的许灵儿。


    她却也像受了些伤似的，形容有些狼狈。


    之前听闻她是去了魔界，看来是没讨到什么好。


    听闻傅云迟在殿中跪着，她沉默片刻，却是先换了身衣物。


    几位长老见她收拾齐整才到了大殿，显然也是有不想让少主担心的意思，一时间面面相觑，却不得不叹息。


    终归，不合适便是不合适的。


    许灵儿迈步进殿时，傅云迟似有所感，挺直的脊背微微僵了僵。


    直到许灵儿走到他身前，傅云迟才要开口，却听许灵儿轻声道了句：“你走吧。”


    虽然早知有这么一天，可在亲耳听到这样一句话时，傅云迟还是感到心中似被什么尖锐的物件一刺，无声的钝痛。


    她却毫不留情，背过身去，似有叹息。


    “日后，不要再回来了。”


    傅云迟不敢抬头看她的神情。他低垂着头，只是难免，就有什么再也抑制不住一滴两滴……轻轻落在干净到不染一丝尘埃的砖石上。


    少时他每每认错，便是同今日这般在这大殿上长跪不起。那时她总是怜惜他，是以他就是犯了天大的错，只要这么一跪，她都会义无反顾，为他填补哪怕被他捅出的天大的篓子。


    只是今时今日，到底不一样了。


    今日一别，他们仍是师徒，只是，再无相见之日。


    思索整整七日的道别之语，到这时竟派不上丝毫的用场。


    傅云迟朝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最后深深望了眼她的背影，随后，与她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后来，整个主殿里只剩许灵儿一个人。


    她自嘲地笑了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该死的魔头，连我唯一能抱着哭的沈银枝也抢走了……”


    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许灵儿一下子收起心里的伤感。


    神器碎片的事因为她搞砸了，若是从前，她自然少不了一番麻烦事。


    只是从今往后再不同了。


    她就只是许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