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镇子里的商业老街上，林望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里是他和夏绵读高中时常来的地方，街角的文具店还在，老板还是那个戴眼镜的大叔，柜台上摆着的棒棒糖还是当年的牌子。


    他走店里，买了支冰棒，靠在门口的柱子上吃着，看着街上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突然觉得有点恍惚。


    林望叹了口气，扔掉手里的冰棒棍，转身往回走。


    走到路口时，他没注意看路，一辆红车子车突然拐过来，差点撞到他，轮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吓得他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林望吓了一大跳，但车上的司机却没有要下车关心他的意思，完全若无其事。


    他站稳后拍着车窗，大声喊：“你开车不长眼睛啊？没看见有人吗？”


    车窗慢慢降下，司机是个女人，虽然带着墨镜但依然能看出她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气场很强。


    她连头都没回，语气冷淡得像结了冰：“有事吗？”


    “有事吗？”林望被她的态度气笑了，“你刚刚差点撞到我！开车这么快，急着去投胎啊？”


    女人这才转过头，透过墨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


    “路这么宽，你自己不看路，怪你自己，而且，你看看这地上的线，这里根本不是人行道，是机动车转弯带，该道歉的是你才对。”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林望更生气了，低头一看，地上果然画着浅黄的转弯标线，心里咯噔一下，却嘴硬道，“那你也不能开这么快啊！吓到人了不知道吗？”


    “我车速没超限速，是你突然闯进来的。”女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咬字不太清晰，“要么你赶紧让开，要么我报警，让警察来评评理，看是谁的责任。”


    林望被她怼得哑口无言，论讲道理，他显然不是这女人的对手。


    可心里的火气实在咽不下去。


    他眼珠一转，突然捂着自己的膝盖蹲了下去，龇牙咧嘴地喊：“哎哟……我的腿……刚才被你的车刮的，现在动不了了……”


    林望一边喊一边偷瞄女人的反应，见她眉头微蹙，赶紧加戏：


    “不行，你肯定是撞到我了！我现在站不起来……你得送我去医院检查，这可是你吓的！”


    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带着审视的眼睛，盯着他的腿看了几秒，像是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林望被她看得有点心虚，只好梗着脖子继续喊：“哎哟……疼死我了……不送我去医院是吧？那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了，让大家评评理，看看你开车吓伤人还不管……”


    周围已经有路过的人停下来看热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女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沉默几秒，终于开口：“上车！”


    林望心里一喜，面上却依旧痛苦：“能扶我一把吗？站不起来……”


    女人不耐烦地叹口气，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她走到林望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林望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想自己站起来，却被她一把架住胳膊，她的力道意外地大：


    “起来！”


    林望踉跄了一下，顺势被她塞进了后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他偷偷咧了咧嘴。


    跟他林望斗，还嫩了点！


    Anna发动车子，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边还在哼哼唧唧的林望，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她今天是来东岚村找陶风谈合作的，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耍无赖的男人，真是晦气。


    但眼下被这无赖缠住了，只能先送人去医院，再做打算。


    *


    医院门诊大厅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淡淡的百合花香，倒也不算难闻。


    Anna扶着林望往里走，刚走到分诊台，一个穿粉色护士服的小姑娘就笑着打招呼：“林医生，早上好啊！今天这么早就来上班了？”


    林望“哎哟”了一声，没接话。


    Anna的脚步却顿住了，扶着林望胳膊的手猛地收紧。


    她转头看向林望，问：“你是医生？”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男护士端着治疗盘经过，也笑着说：“林医生，今天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熬夜了？”


    林望这才慢悠悠地直起腰，脸上哪还有刚才的痛苦表情，甚至抬起胳膊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工作太努力，累着了。”


    Anna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刚才还装作柔弱需要搀扶的人，这会儿腰杆挺得笔直。


    她气得抬手就狠狠掐了一把林望的胳膊，眼神狠戾：“你故意找我茬？”


    “疼疼疼！”林望龇牙咧嘴地躲开，揉着胳膊喊，“你这人怎么动手动脚的？我虽然是医生，但医者不自医懂不懂？万一被你撞得骨头出了问题，现在没感觉，以后留下后遗症怎么办？再说来都来了，做个检查你我都安心，对吧？”


    Anna被他这套歪理堵得说不出话，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总不能真把他扔在这儿不管，毕竟刚才确实差点撞到他。


    “挂号。”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转身就往挂号窗口走。


    林望赶紧跟上去，看着她对着挂号机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吐槽：“号都不会挂？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


    Anna回头瞪他一眼：“我不是千金，是万金。”说着抬脚就往他小腿上踢了一下。


    “哟，你还来劲了？”林望气笑了，绕到挂号机前，熟练地操作起来，“急诊号，挂外科。”


    他边说边瞥Anna，“这机器操作很简单的，看一遍就会，你学着点。”


    “我家有专业的医护团队，不用来医院。”


    Anna抱臂站在旁边，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里的火气更大了，“国内医疗系统更新速度很快的，我哪懂这些。”


    林望拿着挂号单，冲她扬了扬下巴：“走吧，万金大小姐，带你去见我的带教老师。”


    急诊诊室里，朗大夫正低头写病历，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林望就笑了：“怎么回事？我们林大医生也成病号了？”


    “朗老师，您快给我看看，我刚才不小心扭到腿了，现在有点疼，我得做个全套检查。”


    林望一屁股坐在诊床上，还故意皱着眉，装出痛苦的样子。


    “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朗大夫推了推眼镜，“把裤子卷起来我看看。”


    林望慢吞吞地卷起裤腿，朗大夫捏了捏他的膝盖和小腿，又让他做了几个屈伸动作，疑惑道：“你哪儿疼啊？我看挺好的啊。”


    “就是这儿……”林望指着自己的脚踝，“好像蹭到了。”


    朗大夫仔细检查了半天，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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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笑了：“你小子，是不是跟人家姑娘闹别扭了？就脚踝这点擦伤，用碘伏擦擦就行，还至于跑急诊来做全套检查？”


    “那可不行。”林望委屈巴巴地开口，“万一有什么看不出来的隐性损伤呢？来都来了，做个检查我好安心。”


    朗大夫无奈地摇摇头，开了检查单递给他：“去去去，拍个片，让放射科的老周给你看看，省得你心里不踏实。”


    等林望拿着片子回来，朗大夫看了半天，把片子往桌上一放：“一点事没有。我给你开点碘伏和棉签，回去自己擦擦。”


    他一边写处方一边问，“这姑娘是你女朋友？藏得够深的啊，交了女朋友都不告诉我们，是不是怕请客吃饭？”


    “不是不是！”林望赶紧摆手，“朗老师您别误会，她是开车差点撞到我的坏蛋司机！”他指着Anna，大声说，“她开车很猛，而且还不讲理，简直是母老虎！我跟您说，我可不敢跟她这样的女生交往！”


    Anna听了这番话直接火冒三丈，一记眼刀飞过去：“腿还想不想要了？”


    朗大夫被逗笑了：“行了行了，赶紧处理一下伤口，小情侣别在这儿影响我工作。”


    两人异口同声：“我们不是小情侣！”


    Anna拿着处方去药房取了药，把一小瓶碘伏和一包棉签丢在林望手里，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着林望，翻了个白眼，又用英语骂了句：“你这个无耻之徒。”


    林望拿着药，嗤了一声：“彼此彼此。”


    *


    结束了这个小插曲，Anna继续开车前往东岚村。


    按照导航里的最佳路线行驶，车越往山里开，路越窄，两旁的树木越来越茂密。


    她降下车窗，带着草木芳香的清新空气瞬间涌进车里。


    这和城市里的味道完全不同，干净又鲜活。


    山路蜿蜒曲折，一个急转弯后，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近处的茶园层层叠叠。


    Anna忍不住放慢了车速，她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了。


    她在纽约见多了钢筋水泥的丛林和彻夜不息的霓虹，习惯了繁华街头里的拥挤和商场的喧嚣。


    在都市，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生活像上了发条的钟。


    而这里，时间却在慢慢走。


    山是静的，树是翠的，风里带着花草的气息，连鸟鸣都清脆得像风铃摇曳。


    没有高楼大厦的压迫，没有汽车尾气的呛人，只有一种质朴而蓬勃的生命力，这让她觉得陌生又安心。


    就在她看得入神时，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陷进了路边的小山沟里。


    Anna试了几次，车轮只是空转，根本动不了。


    她叹了口气，只好解开安全带，拿着文件和包下了车。


    沿着山路往村里走，脚下的石子路硌着鞋和脚，她却并不觉得烦躁。


    路边的野花自由自在地绽放着，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里鸣叫，偶尔有风吹过，带来茶园的清香。


    这里和第五大道的精致橱窗、曼哈顿中央公园的人工草坪截然不同。


    这里的一切都带着自然的野趣和不加人工雕琢的本真。


    Anna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下来。


    或许，偶尔离开那个高速运转的世界，来到东岚村这样的地方，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