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概七点多钟，微信上弹出了一条消息。


    【Polaris：还有五分钟。】


    他的头像是一束灯光，许听晚一眼便看出来了，那是KPL总决赛的灯光，灯光之下飘着金色雨，明明这么有希望的图片许听晚却感觉到寂寥。


    【嘘听晚晚说话：好的】


    后面还加了一个OK的手势。


    许听晚打开电脑提前上线，输入迟渡提前给她的房间号等着，一开播她就点了进去。


    镜头前的少年拨弄着头发，坐直了身子点弄着电脑，鼠标按键的声音清楚地通过麦克风传过来。


    许听晚拄着头静静地看着他，这么一个人竟然就神奇地和自己有了点关系，虽然关系不大。


    世界还真是小。


    她趁着这个间隙切了果盘拿了瓶果汁，又将自己压箱底的零食全部摆在了电脑前，一边吃一边看着他。


    落地仪式很热闹，队员都挤在了这一个小小的直播间里，礼花落下的那一刻，她看见迟渡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


    再后来就是各回各家直播。


    许听晚看着电脑页面，拿出手机充了钱，给迟渡刷了个火箭。


    竞人遇见礼物一般都会谢，她也等着那句谢词。


    一秒，两秒，三秒……


    这个人竟然就一直专心地低头打游戏，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擦了擦手指打字。


    【嘘听晚晚说话：姐妹们这个主播为什么不谢礼物？】


    【路人甲：哈哈哈哈哈姐妹你是新来的吧，他一直都这样。】


    【路人乙：他之前都不开摄像头的，直接投屏打游戏。】


    【路人丙：习惯了就好姐妹，他一直都这样……】


    【……】


    看着满屏飘过的“习惯了就好”，许听晚的胜负欲莫名燃了起来。


    一个火箭，一个嘉年华，一个灯牌……


    礼物的特效占满了屏幕，一个接着一个从未间断过，特效的声音终于引起了一直低头的人的注意。


    他扫了一眼本来没打算放在心上，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坐直了身子凑向屏幕，接着那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谢‘嘘听晚晚说话’的火箭。”


    “谢谢‘嘘听晚晚说话’的嘉年华。”


    “谢谢‘嘘听晚晚说话’的灯牌。”


    “谢谢……”


    许听晚听着他念了差不多一分钟才满足地把西瓜填进了嘴里，很甜。


    “北极星你傍上谁了？怎么念半天都是一个人的ID？”


    直播间里也是Mirari和迟渡一起。


    许听晚没有听见他的回答，拿薯片的手顿住。


    是她的错觉吗，他似乎也不是事事回应……


    *


    这几天没事，许听晚就几乎天天往林乐栖那里跑。


    林乐栖本科学的是计算机，比起她每天都轻松面对生活，林乐栖的世界就有点癫癫的。


    许听晚看着她对着电脑自言自语，一会说“这怎么运行不了啊”，一会又尖叫“这为什么能运行啊”，而她只能吃着薯片连连叹气。


    她觉得林乐栖这里明天不能来了，再来一趟许听晚都感觉要被她每天的自言自语超度了。


    微信的提示音打破了许听晚的放空，她洗了洗手打开手机，是迟渡给她发微信。


    自从加了微信之后他们很少聊天，上次聊天还停留在WG落地仪式。


    【Polaris：姐姐，下周主场有比赛。】


    【嘘听晚晚说话：我知道的^^】


    那边约摸过了两三分钟才弹出来下一条。


    【Polaris：现在五排缺个人，姐姐要来吗？】


    许听晚愣了下，抿了抿唇打字过去。


    【嘘听晚晚说话：你在直播吗？】


    【Polaris：没，现在赛程还没出来，这几天就只让我们熟悉熟悉周边环境，现在随便玩玩，小楚出去吃饭了，缺个中单，实在找不到人了。】


    许听晚打字的手停在键盘上面，【嘘听晚晚说话：我很坑的。】


    【Polaris：我也是。】


    许听晚：？


    许听晚拿了耳机就到了里面的房间，顺手关了房门。


    【嘘听晚晚说话：你有我的号吗？没有的话可以加一个，ID和我的微信名字一样。】


    【Polaris：好。】


    许听晚登上了账号，显示界面就弹出来了一条组队邀请。


    她都要忘了，之前和迟渡加了企鹅的。


    她点了接受，本以为会是很活跃的氛围，谁知道她进去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关了麦。


    而另一边，一群人围着迟渡起哄。


    花念：“北极星你长大了啊，都学会骗人了。”


    小楚凑到花念旁边看着上面的界面，中间的头像是一只小猫，很可爱，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号。


    小楚：“星，给我点个外卖，你都说我去吃饭了不能撒谎啊。”


    “叮咚——”


    “我靠，你来真的!”


    迟渡直接给他转了二百块钱。


    “呜呼——”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再次充斥在了迟渡的耳边，而这一次，他罕见地没有把他们踢出去，然后再关上门。


    Mirari喝着水挑了挑眉，“星，给我们介绍介绍呗。”


    迟渡抬头，这一次竟然应了话，“我妈妈闺蜜的女儿。”


    “比你大还是比你小啊。”


    “比我大。”


    “大几岁？”


    “……四岁。”迟渡顿了半晌。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你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呢？”


    “之前不知道。”


    “……”


    游戏进入BP界面，许听晚看着这些英雄竟然不知道该点哪个。


    好像都挺坑的……


    他们在蓝方，一楼直接锁了瑶辅助，二楼迟渡拿了公孙离，三楼许听晚在最后一秒选出来了自己无敌战神小乔。


    遇事不决就选小乔。


    这是她的宗旨。


    结果对面在她之后就锁了兰陵王。


    许听晚有预感，这一把要丢脸了。


    加载页面上他们的ID上没显示职业标，她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他们的私号。


    竞人一般都会有两个甚至更多的号，那她加迟渡的企鹅，也是他的私人账号吗……


    没给她过多的时间去想，游戏就进入了局内，许听晚坐直了身子，这一把要使出她十足的力气去打，千万不能丢脸。


    才一分多钟，下路就传来了双杀。


    许听晚拉着他的视角去看，竟然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左手在拨动轮盘，人一直走到了塔内。


    Executed——!


    被塔打死了。


    许听晚：“……”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麦克风都没开，她也能感觉到那边的无语。


    许听晚深吸了两口气，她做同传时都没那么紧张。


    死了一次之后人就会变得特别谨慎，再加上对面有个小乔杀手兰陵王，许听晚基本上清完线去支援时都会从自家的野区绕。


    Youhavebeenslained——!


    被兰陵王杀了。


    许听晚：“……”


    她有点不会玩游戏了。


    1111111：没事。


    简单的两个字并没有许听晚的心里面好受，反而更加愧疚。


    再次复活之后，迟渡就一直跟着她走，连瑶都到了她的头上。


    头顶的感叹号一亮，许听晚吓得赶紧点了闪现，还把大招点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羞耻自己屎一样的操作，公孙离就已经把兰陵王击杀了。


    许听晚想着，既然出不了什么力那就当个氛围组。


    嘘听晚晚说话：好厉害。


    嘘听晚晚说话：射手好厉害。


    嘘听晚晚说话：打野好厉害。


    嘘听晚晚说话：对抗好厉害。


    嘘听晚晚说话：瑶妹也好厉害。


    1111111：小乔也厉害。


    许听晚的眼睛倏地睁大了一圈，嘴角却抑制不住的笑。


    好幼稚。


    但心情确实好像变好了一点。


    这一局打完，小乔大王喜提4-2-18的战绩，比辅助的助攻都多，唯一的四个头还都是跟在迟渡后面蹭的。


    虽然上星如喝水，但她不打算继续玩了，跟他们一起玩压力太大了，而且许听晚自己有包袱。


    嘘听晚晚说话：要睡觉啦，下次一起玩，拜拜～


    发完这句她就退出来了房间，又赶紧退了账号。


    有些欲盖弥彰。


    弄完了这些还不放心，把手机的后台也清掉了。


    她开了门透了口气，趴在林乐栖旁边跟她闲扯。


    反正暂时不想看到手机。


    ……


    迟渡看着空掉的那个位子，抿了抿唇。


    小楚：“你什么时候也能夸夸我。”


    迟渡：“……”


    Mirari：“别走啊迟渡，现在手感火热，再打两把。”


    迟渡：“不打了，睡觉。”


    面面相觑的几个人：“……”


    迟渡看着微信聊天页面，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耳边还有他们几个打游戏的嚎叫。


    有点烦。


    【Polaris：姐姐，你睡觉了吗？】


    没人回。


    【Polaris：姐姐，我明天会直播，你有时间看吗？】


    还是没人回。


    他心烦意乱地合上了手机，胳膊掩住了眼睛。


    “迟渡怎么回事啊？”


    “姐姐不理他了呗。”


    “哈哈哈哈哈。”


    笑声让他更加的烦乱，迟渡起身到了阳台，凉风吹在脸上，许久才将心中的烦躁减了下来。


    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再一次将压下去的烦乱激了起来，甚至更甚。


    【嘘听晚晚说话：还没睡，我明天有时间的，这几天都有时间，我会去看的^O^】


    迟渡扬了扬嘴角，【Polaris：姐姐如果来看不用刷礼物，我看得到你。】


    ……


    许听晚本来在和林乐栖吐槽方才五排的事情，迟渡这一句话直接让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林乐栖斜睨了她一眼，说：“怎么了这是，又有什么丢脸的事情了？”


    许听晚淡定地收回手机躺了下去，闭眼，“别闹，我要睡觉了。”


    林乐栖：“你要是能睡着我吃八斤。”屎。


    许听晚：“……都十一点了还骗吃骗喝。”


    林乐栖：“……”


    许听晚看着挺恬静一女孩，怼起人来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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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还真比不过。


    她就是声音大，但底子虚，许听晚能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杀伤力一万加的话。


    *


    一眨眼便到了许听晚正式开工的日子，今天是她执裁上班的第一天，KPL夏季赛常规赛第一轮，首战，WG对战PAR。


    离上一次担任执裁，还是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后来签了导师的工作室，自己也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给自己的空档期很少，想让自己快点成长起来，近一年才慢慢地把工作减下来，不求多，只求每一次都能精益求精。


    许听晚今天穿了白色的花边衬衫加高腰牛仔裤，衬得她整个人高挑又温柔。


    迟渡看见她时，是在开赛前的准备工作，她在配合裁判调试设备。


    电竞裁判赛前主要的工作就是熟练掌握游戏的规则、玩法、技巧和策略，检查舞台灯光、设备，以及排查作弊装置。


    事情看似不多，但是许听晚每次做完这个都会累到生病，然后给自己几天时间缓冲。


    一切工作都做完后，许听晚拿着工作牌想坐下去休息，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迟渡靠在入口处看着她的方向。


    对视一眼后迟渡朝她走过来，许听晚顿了下，也朝下走。


    “忙完了？”


    迟渡戴着鸭舌帽，外面的红黑T恤加上黑裤，由于看不清帽檐底下的神情，许听晚觉得他今天有些严肃。


    “嗯，还有一个小时才开赛，怎么没去休息？”


    许听晚坐在选手区，示意迟渡也坐下。


    “休息好了，来看看你忙得怎么样。”


    许听晚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她拿出来看了看，是同一个工作室的师兄梁牧，问她下周有个讲座去不去。


    【嘘听晚晚说话：什么类型的？】


    【梁牧：无人机。】


    许听晚咬了咬手指，有点犹豫。


    迟渡问她，“怎么了？”


    许听晚打着字没抬头，“我师兄问我下周有个无人机的会去不去。”


    “师兄？”


    “嗯……算是师兄，他入门比我早。”


    “你想去吗？”


    许听晚没觉得奇怪，继续一边打字一边回答迟渡，“不太想，我刚才问了，这个会议从下午五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八点，那天主场有比赛，正好是从下午五点开始。”


    “因为这个？”


    “不全是，其实我是更想多休息一会儿，笔译的事情耗费了我太多的精力，暂时不想动脑子。”


    许听晚放下手机对着他弯了弯眉眼。


    简单而又坦诚的话让迟渡也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将鸭舌帽摘下，随便挠了挠脑袋理了理头发，看向她难得有了笑意。


    “姐姐。”


    这一声让许听晚的心跳一下子乱了起来。


    在微信上他也会叫，但是隔着网络她并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她竟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心跳的节奏乱的可怕。


    “我今天一定会赢。”


    “……”


    *


    比赛开始，许听晚隐在灯光的暗处戴着耳机，及腰的长发会因为她低头的动作而垂落在肩上，导播的镜头扫到她这边，本来以为是在拍面前的迟渡，结果导播的镜头一直放在她面前不走，竟然还主动给她比了个心。


    许听晚：“……”


    KPL的导播喜欢拍帅哥美女她是知道的，但是头一次这么直接，许听晚感觉血液都在往上涌。


    小楚回头看了一眼，惊叹一声，“嚯，导播真是演都不演了，比起帅哥还是更喜欢美女。”


    迟渡本来在喝水，听见小楚的话也往后看。


    许听晚站在后面冲着镜头打着招呼，有些羞赧和拘谨的笑容衬得她愈发可爱。


    戴着耳机许听晚听得见他们说话，所以面对镜头就更加得拘束，偏偏导播还一直不走。


    迟渡垂了垂眼，放下水杯对着导播招招手，镜头立即对准了他的脸。


    WG最不缺帅哥，Mirari和迟渡的人气不相上下，但Mirari脾气阴晴不定，这个又是祖宗的存在，平常一直不配合互动，今日竟然主动要求，那导播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让观众夸他的机会。


    许听晚听到观众的尖叫声似浪潮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迟渡对着镜头招着手，还配合导播的要求比了个心，这下现场的气氛一下子被点燃，导播满足地离开，并开始切换现场全局。


    许听晚的手上拿着文件夹，她低着头，回想着方才迟渡的动作，心中的一根弦被人狠狠地拨动。


    他们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到她的耳中。


    花念是辅助位，迟渡就坐在他旁边，看向他出声，“北极星今天吃错药了？”


    期年也啧嘴摇头，“这叫绅士，你懂什么。”


    小楚：“不过那个裁判确实好漂亮，但就是看着有些眼熟。”


    Mirari哼笑一声，“再漂亮也跟你没关系。”


    迟渡擦拭着手机屏幕，手指放在耳机上动了动，再一次难得的接话，“确实。”


    听此Mirari了然地将身子往后靠，似笑非笑地看着迟渡。


    许听晚颤了颤眼睫，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不自觉地想到一个多小时前他喊的那句“姐姐”，像是挥之不去的魔咒，一遍遍地在她的脑海中重复。


    她咬了咬下唇，晃了晃头。


    要找个时间跟他说，不准叫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