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禽多为大型鸟。因为翼展长，频繁扇动翅膀所耗能量巨大，所以在高空擅用的飞行方式，与小鸟们完全不同。


    雕鸮怕游苏不清楚这点，特意教她：“呜呜。”你不要铁着头猛扇翅膀往上飞，会很累，而且可能脱力。先飞到半空中感知气流，再顺着气流慢慢滑上去。


    对猛禽来说，气流不是一种可选用的东西，而是必需品。


    无论是上升，还是长途滑翔，都得借助气流的力量。


    游苏听得懵懵懂懂。


    她一直在城市低空范围内行动，没注意过气流。可能是每次飞行时间不长，她也从没觉得扇翅膀这事很累。


    她问起气流的事。


    雕鸮沉默了。


    它也说不清楚城市里该怎么寻找气流。毕竟它是鸟，没法理解人类城市的构造，只能告诉游苏，城市里有气流的地方，比郊外有气流的地方更热。


    游苏顺着它的话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名词，叫热岛效应。


    现在是夏天，温度本来就高，在沥青路面多的开阔地区，还有金属造物较多的地方，应该都有足够的热气流吧……


    高飞的知识储备已经差不多了。游苏心里痒痒的，打算出门试飞一次。


    最开始，想到要独自飞上高空，她心中充满了忐忑。


    但在刚才，雕鸮告诉她，飞上高空就能感知到方向后，游苏的忐忑就慢慢变成了期待。


    她现在不是人类之躯，而是一只有翅膀的鸟，完全不必再恐惧天空。


    无论如何，她肯定能飞上去，也能飞下来，这就够了。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她飞上去后找不到雕鸮说的方向，下来时迷路。


    但她已经熟悉这座城市了，又认识人类的字，总能找回来的！


    想到这里，游苏再也待不住了。


    她跟雕鸮打了声招呼，迫不及待飞出鸟舍。


    今日，她就要独自完成一次登天的尝试！


    以前，游苏坐飞机时，见过飞机突破云层，飞上万米高空的景象。


    不知作为一只游隼，她又能飞到多高的地方？


    游苏很快飞到空中，静心感受擦身而过的气流。


    因为身体的感知比以前敏锐，她忽然发现风的存在变得很明显。


    风是有方向的。


    游苏不再扇动翅膀，默默展开双翼，顺着一道微微上提的风，滑出一段距离。


    游苏随风流动，到达一条街道上空，道路两旁高楼林立。


    她所乘的这阵风从街上拂过时，本来柔和的风，忽然涌出一股冲劲，猛地托住了她，将她整个向上空送去！


    这阵风的温度适中，并不是想象中的热流。


    游苏有些吃惊，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默默记住，这样的地势也可以形成上涌的风流。


    她配合升流轻扇了一下翅膀，瞬间窜出很高一截距离。


    风流并不是竖直升空的，她不仅来到了高处，也到达了远处，这是一片更宽敞的空地。


    游苏低下头，看到阳光烘烤着沥青铺成的平原，地面上方的空气颤动而扭曲。


    一股巨大的热浪瞬间将她裹挟。


    游苏眯起眼睛，感觉自己像被一只透明的手掌攥在手心，猛地朝上挥去。


    御风而升，一股莫名的畅快感出现在游苏胸膛，她忽然对一句诗感同身受：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过了不知多久，炙热的风手终于将她松开，身边的空气再次变凉。


    游苏低头看了一眼。


    她似乎已经来到了平时从未踏足过的高度。宽广的马路已经缩成了无数细窄的叶脉，她看到城市被切割成一块又一块的轮廓。


    以前坐飞机时，游苏到达过类似的高度，也透过窗户看到过下方的景象。


    记忆中，那时的画面与现在截然不同……


    是哪里不同呢？


    游苏默默想着，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完全不对，简直太不对了！刚才还正常的世界，怎么瞬间就成了这样？


    游苏吃惊地看到，下方的城市与植物，像是被造物主的画笔添上了无数新的色彩。


    是她的眼睛出问题了？眼花了吗？


    原先她看到的世界，就像48色水彩笔。此刻看到的却成了72色！


    有许多她从未见过，也无法叫上名字的颜色。最可怕的是，笼罩着整个世界的“滤镜”都变了，变成一种游苏阐述不出的复杂色调。


    一瞬间，游苏恍惚起来。


    仿佛她此刻不在天上，而是置身于一场迷幻的梦境中。


    但回过神，感受到依然萦绕在身旁的风，她重新找回了真实存在的感觉，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游苏按捺住疯狂叫嚣的心脏，看向天空。


    她发现，就连蓝天与阳光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阳光不再是金黄色，变成了一种描述不出的色彩。像是介于蓝紫之间？但又掺杂着别的什么，几乎无法定义。


    还有天空。


    曾经的天空，在游苏眼中一直是均匀的蔚蓝色。


    她曾经学过相关知识。


    我们看到蓝天，是因为瑞利散射原理。太阳光本是多彩的，但只有蓝光最易被地球大气中的颗粒散射，所以天空也呈现蓝色。


    可是，如今她眼前的天空，不再是均匀单调的蔚蓝。


    而是一种蓝色为主，其它深浅各异的新色为辅的融合色调。


    天空中交错着无数彩色极光，各种明暗与阴影密布其间，勾勒出了一种复杂又难以想象的纹路。


    游苏几乎麻木了，下意识去看白云。


    还好，只有白云的色泽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整朵云变得立体了些。


    等等，立体！


    游苏突然意识到，其实不仅是云变立体了，其它很多东西也都变立体了！


    就像是2D的游戏画面突然成了3D！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整个世界发生了基因突变，还是她自己基因突变，激活了某种诡异的抽象细胞？


    游苏惊疑不定。


    她往自己鸟脸上扇了一翅膀，差点从空中掉下去，终于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游苏没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彻底掌握了搜寻并顺应气流飞行的方法。


    她不用再耗费心神，下意识就能衔接一段又一段气流，在多彩的天空中盘旋，持续高升。


    游苏还没从新世界带来的震撼中脱离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发现鼻尖的空气变得清新无比。


    大概是高空没有太多污染的缘故吧……


    不意外。


    比起视觉上的变化，清新的空气至少在她预料之中。


    游苏艰难适应着世界的新皮肤。


    她不断闭眼又睁眼，那些色彩仍然没有消失。


    双眼忽然被一片白茫茫的雾团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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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苏意识到，她竟然不知不觉飞入了云层。


    万丈高空，本来她今日计划中要达成的终极目标，居然就这样轻飘飘的完成了。


    在起飞前，游苏畅想过自己会因为进入云层如何感动，如何震撼，如何励志。


    被刚才的世界剧变一搅和，现在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游苏叹了口气，打算上云层看两眼，就飞回机构休息。


    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缓一缓。


    云层很厚，游苏穿行了好一阵才从云中冒头。


    想起飞机好像也会在这里飞行，她十分警惕周围的动静，好在这片区域空旷无比。


    云上的世界还是很奇妙的。


    在这里，出现什么古怪的颜色都很合理。只是，刚刚被提高了阈值，再美的景色也无法撼动游苏的心神了。


    游苏云里扑腾了一会儿，纷乱的思绪终于安定许多，身上的感知也渐渐回流。


    游苏忽然察觉到，周身萦绕着刺骨的凉意，鼻尖的氧气也莫名稀薄起来。


    她好像有些喘不过气了。


    难怪高空很难再看见鸟，这里的环境，完全不适合活动。


    游苏沉下云层，重新回到清新的空气中。


    世界的改变仍未消失，她思索着该如何回机构。


    游苏尝试感知了一下，并没有像雕鸮说的那样，心中出现方向。


    她也没能找到所谓的磁场，也许这些都是雕鸮它们族群独有的天赋。


    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回去了。


    游苏避开上升气流盘旋，缓缓下降。这种飞行方式速度慢，可以留出足够的观察与思考时间。


    她抬起眼，再次注意到天空发生变化后出现的繁杂图案。


    初次去看那些图案时，她只觉得震撼，但完全不解其意。


    但这次再去观察，游苏忽然摸出一些别的东西。


    太阳的多色光线落在那些图案上，仿佛带着什么规律。


    一瞬间，游苏脑内的神经，似乎也与那些图案连接，让所有看到的线条功能具象化！


    她试探着向左飞了一截，发现光线也悄悄发生改变。


    游苏恍然大悟。


    原来，真正能为她指明方向的，是这些来自天上的光线。


    方向并不在她的心中，而是在她的眼中！


    机构的方位精准浮现于脑海。


    游苏调整并收缩羽翼，以战斗机的形态加速俯冲而下。


    天空足够宽广，她可以不再收着速度，全力向下冲行。


    没过多久，城市的全貌就由远及近。


    来到城市上空，游苏缓缓减速。


    她彻底看清了地上五彩斑斓的植物。看清了一只本该通体漆黑的乌鸦，羽毛居然浮现出了缤纷的色彩。


    她睁大眼睛，控制着视觉从立体调整为平面，又从平面变幻为立体。


    城市中，楼房错落产生的间隙。树林里，枝条层叠相交形成的空隙。


    她轻松捕捉到那些空隙的具体数据，并判断出它们是否能让一只鸟顺利穿行。


    最神奇的是，游苏在草丛以及水泥地面上，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荧光痕迹。


    她好奇地落在草里，凑近了一看。


    好吧，原来是某种动物的尿痕……


    她略带嫌弃地离开。


    飞快穿过树枝抄近路，游苏眨眼间就来到鸟舍的门前。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找雕鸮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