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刹那八万春(七)
作品:《花妖偷渡手记》 沈灵均在河边耗了一个时辰,想尽各种办法,都没能突破空气墙。最后被一群蝶妖发现踪迹,大战一场,死于翅膀之下。
自那以后,他再也使不出任何招式,失魂落魄地呆在囚室角落,和肮脏的墙壁融为一体。眼看着天一道长和其他人一次次被抓出去屠戮,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一切都是假的。这是个无法解脱的死局。
心中充斥着绝望和怨恨,他回到起点的间隔越来越短,凝固的囚室屋顶渐渐占据整个视野。
他预感到这一切快结束了。自己将迎来真正的死亡,最后的解脱。
到了此刻,反而有些庆幸。他已经尽了全力,和守护半生的南安县共灭亡,也算死得其所。
思绪飘忽,想起季月。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回妖界。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眼前闪过。阴暗的囚室里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光,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蛟龙的利爪伸进,一下子把他抓了出去。
烈日晃眼,尖啸入耳,封闭的感官渐渐苏醒,蛟龙在一旁大声吆喝,“这是一只捉妖师,会打架。想带他回去的,可以出价了。”
百层台间,蛟龙带着他一圈圈盘旋,上百只妖的面目糊成一团。
然后奇迹发生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穿透所有喧嚣,刺入耳膜,“这个人我要了。”
沈灵均猛地睁开眼睛。季月就坐在面前高台之上,枝条笔直,叶片舒展,巨大的花冠微微摇晃,两只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她似乎觉得有趣,问蛟龙,“两颗花蜜够不够?”
无边苦海之中,终于驶来一叶孤舟。沈灵均热血沸腾,浑身都有了力气,大叫,“够了!够了!”
蛟龙给了他一爪,“鬼叫什么?你说了不算!来,显显身手!”
一只鳖精得了授意,朝他直扑过来。沈灵均展开轻功,一味奔逃。绕场转了几圈,瞅准时机,躲到季月身后。月季枝条挥出,一下就把鳖精甩了出去。
季月扬起花冠,“他是我的人了。”
最后,季月以三颗花蜜的价格买下了他。
沈灵均自然欣喜若狂,一离开斗人场,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前尘往事一一道来。她忘记的那些爱恨纠葛,他要让她全部想起来。
他说了很久,说得口干舌燥。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月季恢复记忆的一瞬间,花冠直直地垂落下去,叶片蜷曲,枝干软倒。沈灵均大惊,扑过去拨开花瓣。只见花心一道裂痕,透明的汁液汩汩流出。
下一刻,他又回到囚室。
沈灵均呆坐了半日,举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原来他伤她那么深。足以让她心碎。
和季月重逢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翻来覆去地回想,把所有细节都刻在心里。每次被蛟龙抓出去,就疯狂地扫视看台,搜寻季月的影子。
他一刻不停地谋划,下次遇到季月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有了这个盼头,忍受妖的折磨变得容易了一些。
又死了几十次,季月再度出现。这回她坐在看台上,冷漠地看着他斗败了十几只妖,却始终不为所动。最后他被一只鱼妖买走,做成了鱼食,死得七零八落。
她彻底忘记他了。她和其他的妖一样,已成为这方天地的主宰,而他不过是她果腹的口粮,取乐的玩物。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爱上他一样。
沈灵均欲哭无泪。
炼狱不断循环,他沉沦其中,求生的欲望一点点消磨殆尽,仅剩的念头,就是再见季月一面。
这一次,他终于如愿以偿。斗人场上,月季枝条破空而出,卷住了奄奄一息的他。
炼狱苦海,万劫不复,她是唯一救赎。
月季听他说完,瞪大了眼睛,如泥塑木雕般呆在原地。沈灵均一颗心吊到嗓子眼,生怕她震惊过度,像上次那样直接倒下。
若是又回到那间囚室,他恐怕再也没有力气撑下去了。
他迟疑地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月季的眼珠动了动,“干什么?”
沈灵均长出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感觉比之前的所有循环还要长。
“我以为你又要心碎了。”
月季定定地看着她,“你为了见我,死了多少次?”
“记不清了。”
她眼里渐渐渗出露水,“要是见不到我,你还要死多少次?”
“不重要了。”
月季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呜呜呜,你受了那么多苦……我还用叶片抽你……”
沈灵均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慌乱地哄道,“别哭,别伤心,我没事的,一点都不疼,你下手比别的妖轻多了。”
“撒谎!我纵横妖界五百年,比他们都厉害!”
“是,是,你最厉害。蛟龙在你面前,不过是条橡皮蛇。”
月季揽住他的脖子,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沈灵均搜肠刮肚,把安慰的话说了个遍。明明受苦的是他,月季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哭了半天,好不容易哭够了,吸了吸鼻子,拉起他的手,“我不会再让你死了。走,我们去找出口。”
他们飞离地面。沈灵均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一颗心也轻飘飘的,熏风吹在脸上,脚下的景物迅速缩小。
他们飞过整个南安县,有妖发现人影,尖啸着来袭,月季一一打跑。
玉川下游,满目疮痍,原本风雨桥所在的地方,一条看不见的细线把世界切断,广阔无边的天地在此戛然而止,外面是一片虚空。
饶是月季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由怔住。这情形如此诡异,若打破结界,不知是里面的世界延伸出去,还是外面的混沌把一切吞噬。
她凝神拍出一掌,用了十成力,结界纹丝不动。
又拍一掌,手心竟然隐隐作痛。
沈灵均道,“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这面墙坚固无比,或许……”
“嗯?”
他略一迟疑,“或许我们可以沿着边缘找找,有没有缺口。”
月季点点头,把手贴在墙上,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空气的触感很微妙,有的地方厚重,有的地方稀薄,还有的地方微微发热。
沈灵均道,“南安县方圆五百里,照这样走,一天一夜就走完了。”
月季道,“仔细想来,这个结界确实处处都透着古怪。为什么你一切都记得,我却忘了?”
沈灵均笑道,“大概……妖的记性不大好吧。”
月季横了他一眼,“论心眼,自然比不过你。”
沈灵均小声嘀咕,“冤枉,我就差把心掏给你了。”
“不能掏,会死人的。难道你还没死够么?”
“够了,死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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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死了。”
月季继续沉思,“绿牡丹也忘记了往事。不但如此,还转了性,不再缠着我打架了。”
“你们看起来就像一对好姐妹。”
“我们是死对头,打了一百年。”
“兴许是打腻了。”
“不会的,妖的天性就是打架。”
沈灵均深有体会,“那倒是。他们打起我来,一个个都开心得很。”
“妖开心,人也开心。谁给那些百姓下了幻术,让他们又跳又叫,死到临头,还一副喜从天降的样子?”
“大概是妖的怪癖?”
月季转过脸来,认真解释,“我们妖吃东西的时候,从来不在乎食物开不开心,也没工夫听求饶和惨叫,一口下去就没了。”
沈灵均打个哆嗦,“阿月,你吃过几只妖?”
“……数不清了。”
“你挑想起来的,说给我听听。”
“你要听这些干嘛?”
“你的事我都想知道。”
“你不害怕?”
沈灵均吐吐舌头,“怕。”
“那我才不跟你说呢。”
“你越不说,我越会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到最后,难免心碎而死。”
月季忽然睁大眼睛,“心碎了就会死,也就是说,活着的人和妖,都处在极乐之中……”
沈灵均定定地看着她。
月季神色变幻几轮,手掌抬起,一点点离开了空气墙。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妖在作怪了。蜃妖,生于极西的无妄海中,吐气化形,可移山造海。它最爱寻欢作乐,所造的幻境都是极乐之境。”
她转向他,“它让妖尽情作乐,让被俘的百姓满面笑容。捉妖师身有法力,保留了清醒的神志。可它还是不准你心碎,一旦心碎就回到起点。”
沈灵均思索片刻,苦笑,“它还真会为我着想。”
“那些鱼妖、蚌精,想来都是蜃妖从无妄海老家带出来的。我第一次见到百层台,就觉得奇怪,怎么水系妖怪如此之多。”
她激动起来,“我们都处在蜃妖造的幻境里,这个南安县是假的,我们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沈灵均低声道,“如果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那真实的南安县,还存在吗?”
月季仿佛挨了当头一棒,“你的意思是……”
“若有实在,何必造此幻境?恐怕南安县已经没了,这里不过是它留下的残影。”
月季的花心难过得皱缩起来,“你早就猜到了?”
“在囚室之中,师父亲口告诉我,屏障已破,人妖两界贯通。如果蜃妖能来,别的妖也能来。”
月季努力回想跌入幻境前的事,她和天一道长激斗,毁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柱,天一道长身受重创,金网破裂,漫天都是血雨和散落的道袍碎片。
“你师父已经死了。”
沈灵均的手颤了颤。
“我想也是。我离开沈府时,他已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蛟龙和小龙候在通道另一端,和我打了照面。”
沈灵均眉头紧锁。
“后来……后来我就失去意识,想必是中了蜃妖的雾气。蜃妖是第三只穿过通道的妖,雾气弥漫整个南安县,所有人都跌入了幻境之中。
她看向沈灵均,大声道,“或许它们还没来得及毁掉南安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