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是长虫吗？”吴二的神色难得显露出一丝紧张，先前的宴境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


    “我只看到一个很黑的东西，但是不确定是不是。”姜匆算摇头道。


    “仅仅只是一个很黑的东西，就能得到丞相这样的表情吗？”吴二嗤笑：“姜匆算，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姜匆算抬头：“并无相瞒，那的确是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不过……”


    “它是从我身上长出来的。”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离姜匆算远了些。


    水为镜窥鬼上长尸！


    难道现在的姜匆算已经是鬼了？不对，他们一路上和姜匆算待在一块，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诸位先不要惊慌。”姜匆算言语平静，泰然自若：“若是姜某真的已经成为鬼，那么倘若我还有一丝神智，也自然会寻机自裁。只是这预语若预示的，只怕是诸位共同的命运，无论是姜某求请诸位，还是诸位为自己考虑，此刻该想的都是如何破解预语。”


    安妙莲有种听到一大段语文翻译的感觉，心说假如你要真成鬼了，那怎么能保证这段话不是你说出来迷惑众人的呢？


    不过安妙莲也并不认为姜匆算现在就被鬼怪同化了，毕竟这游戏才刚开局，老玩家要是第一个栽了，那其他人干脆也别耍了，毫无游戏体验。


    “会不会和前半段有一些联系？”王妃道：“可有人知道‘云龙’是什么？”


    云龙？安妙莲沉默，总不能是李云龙吧？


    窦薇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话语却是有条不紊：“‘云龙’除了最常见的指云与龙外，也常用来比拟豪杰与骏马，听闻皇宫中还有宫门以此命名，借其吉祥寓意，曾有先人孔颖达言：‘龙是水畜，云是水气，故龙吟则景云出，是云从龙也。’”


    周飞舟道：“那魄散应该就是死掉的意思喽，是说有一位豪杰还是名马死在了这里吗？”


    “不会。”吴二摇头，摇过之后又是心头火起：“你他娘的没脑子能不能不要乱扯？让人家小姑娘说！”


    窦薇垂眸：“才疏学浅，其他的容我再想想。”


    “水为镜。”安妙莲突然道：“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这个？”


    如果简单的按照寓意或者像“指月亮割耳朵”这样的传闻来寻找“云龙”的出处，那未免太多。


    就像语文的阅读理解有千千万万种解答，最终答案往往由出题人决定。


    最重要的是，要知道出题人的意图。


    “倒也没有忘记。”周飞舟抓了抓脑袋：“不过这有啥可说的，大家都知道水可以当镜子照啊。”


    “但是为什么这句话要多强调一下‘水为镜’呢？直接写‘水上窥见鬼上长尸’不就行了。”安妙莲道。


    这是玩解谜游戏一种相当好用的方法，从出题者的思路，以反方向来推。曾经就是因为这种方法一度盛行，导致后来的解谜游戏经常出现一堆假线索。


    王妃纤细的柳叶眉微挑：“你这是在挑刺吗？”


    其他人显然也没理解安妙莲的意思，毕竟这管得也太宽了，哪有人管到预语的写法上面的？


    唯有姜匆算闻言，抬眸时有微光闪烁：“且慢，安姑娘的意思是……这个‘镜’，有独特寓意？”


    “的确，假如预语有助于破解宴境，多写个‘水为镜’未免多余，这的确是个突破点！姑娘可知‘水为镜’是什么意思？”窦薇思索了下，也明白了过来，面上浮现一片惊喜的绯红。


    “不知道。”安妙莲看着被吊足胃口的众人，老实说道。


    镜子比起云龙的解释就更多了，尤其是在光明王朝时期，由于对玻璃的制造技术还没有那么发达，这个时候的镜子并不清晰，因此产生了许多诡异怪谈。


    吴二冷笑：“我看就是你凭空多想、故作玄虚。”


    安妙莲把嘴角往下扯了扯：“想知道答案也简单，你也往水下看一眼不就知道了？以你那个往下面看都不敢看一眼的怂样，就来这里虚空打靶、好不要脸。”


    吴二这人自己便是神神叨叨的，偏偏见不得别人说一点神鬼言论，除了姜匆算与窦薇，基本都被他指着骂过。


    安妙莲感到奇怪，明明是能活过几场宴境的人，难道活下去纯靠蛮力？那早知道她穿越前就天天去抬杠铃了。


    想到窦薇所说的传闻，难道在这个宴境待久了会精神错乱？可是看着冷静的姜匆算，又觉得不太像。


    吴二凭第一次见到敢顶嘴的人，他微微眯上了眼睛。


    “找打。”


    他身上本就背了人命，如今在宴境中，虽不可光明正大地动刀子，但是他若是“气上了头”，将对方恶狠狠地打一顿，也没人愿意掺和进这种闲事。


    长着粗茧的手掌凌空落下。


    安妙莲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别哭别哭闭上眼……”


    众人一开始还一愣，听出似乎是线索的意思，又连忙竖起耳朵，吴二也忘记抽人了，一只手竖在空中，生怕打断了安妙莲的话。


    可安妙莲的话自己断了。


    她道：“剩下一句是解决的方法，我心情好，我自然会说。”


    吴二气急败坏，可偏偏这时船边有人尖叫起来，他往那边跑去，临走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安妙莲无所谓地摆手。


    桃木剑，剑剑斩贱人，黑狗血，嘿嘿泼傻子。


    天老爷，她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两样东西来帮她去去晦气。


    “这是什么！”不远处的周飞舟一跳三尺高：“小爷我最怕虫子了！”


    一堆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顺着木排边沿爬了上来，发出嗡嗡的虫吟。


    如果说人在远处那些恐怖魂花的哭声下，捂着耳朵不看还可以忍耐，那么这近在咫尺、嗡嗡直叫的虫子，则是横刀于脖上的威胁。


    “闭嘴！它爬上来了！”吴二走过去一脚踹飞几个爬上来的虫子，更多的虫子爬到他的脚上，不过被他靴子上紧紧包裹的布条隔绝，并无大碍。


    窦薇面无人色，突然道：“会不会……不是水蛇，而是水里长出了虫子？”


    安妙莲回忆了一下：“我的读音没错，是哪位听错了？”


    所有人的目光移向一开始提出这个说法的吴二。


    吴二暗骂一声，他上个副本留下的阴影太厚，听到安妙莲的话，他第一反应就是有蛇，“都他娘地别愣着，等这些虫子上来我们全部完蛋！”


    几个人这才一个接着一个地去踢爬上船沿的虫子，除了周飞舟被吓得缩在角落里。窦薇窥见一直爬到烛灯上的虫子：“这……这是龙虱！”


    “不，龙虱可不长毛。”王妃摇了摇头，龙虱这种虫子在阳州家家户户都常见，因为滋阴补肾被用作药材，她从前还是王大姑娘的时候，还曾在家中见过。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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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听说过有一种黑虫子，传闻它寄居在龙的身上，靠着吃龙鳞中的泥为生，曾有古雨州人见过神龙出世，身边有龙虱环绕。”窦薇颤声道：“难道这水下有龙吗？”


    姜匆算摇头道：“并未看见，就如预语所说，这水面如同镜子一般，只能看得到自己的倒影，而看不到水下。”


    周飞舟看着窦薇的动作感同身受，仿佛自己的手指也触碰到那龙虱上黑色的毛发，连汗毛也竖了起来，跑到安妙莲身边哭嚎，几乎要给她跪下了：“管它是龙虱还是龙卵！神仙奶奶，你不是说有法子？有什么法子别藏着掖着啊，小爷我胆子都快被吓没了！”


    安妙莲扯出自己被他压着的衣摆，“那句话的下一句是——”


    “献上红肉当礼钱。”


    别哭别哭闭上眼，献上红肉当礼钱。


    “是祭祀的意思吗？”窦薇道：“红肉就是牛、猪、羊的肉，这三种牲畜的肉最常被用作祭祀。”


    周飞舟崩溃：“它要红肉干什么，吃吗？我们从哪里给它变出红肉？”


    安妙莲道：“按照那词的说法，红肉应该是给魂花的礼钱。”


    “现在首先是让那些花别哭了。”安妙莲提醒道。


    众人这才惊醒，原本已经被踢走一半的龙虱，如今又源源不断地爬了上来。


    “这些赖皮虫！”吴二骂道。


    他难得骂得让人舒心一次，这些虫子虽然不算特别有杀伤力，但是却足够烦人。


    龙虱越来越多，隐约要占据上锋的架势，还有几只爬上了周飞舟和窦薇的背上，窦薇倒是可以安然自若地把它们掐下来，“被咬了一口……没事，不怎么疼。”


    周飞舟却吓得几乎干呕，就在他张开嘴巴的时候，一只龙虱飞进了他的嘴里。


    安妙莲及时踢了他一脚，把他嘴里的龙虱踹了出来。


    周飞舟眼含着泪，捂着嘴巴还不忘道：“我们从哪里弄红肉啊？鱼肉成不成，我从前去捞过鱼的。”


    无人理会他，安妙莲扶额。


    大少爷你是捞过鱼，但是很可惜应该没杀过，鱼肉是白色的啊！


    下面是茫茫水面，上面是天上无路，往左右走是婴儿脸的魂花，当真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王妃突然叫了句：“吴二。”


    吴二正是急火攻心：“叫你爹赶死？”


    王妃倒也不气，反而笑道：“我记得你本命叫吴猪对吧，出生那年你家猪崽子死了，给你落了这个名。”


    吴二他二话没说，先一脚踹上了王妃，这回绕是王妃避得快也挨了一脚，竟是被这一脚踢出血来，可她仰头看着吴二的胸口却还是在笑。


    吴二垂目，胸口那里正扎着一根银针。


    动作迅速，毫不留情。


    王妃摇晃着走了几步，步伐却是稳着：“我在想，这红肉，是不是指得就是你呢？”


    吴二气血上涌卡在胸口那里，急得他面色胀红，嘴巴张起还未说出话，王妃先一步道：“除了你还有谁？！不然这水里我们还能真的给龙神变出猪来？”


    吴二只是冷笑：“你查我们！阳州王家真是好大只手！”


    周飞舟心虚地拉着安妙莲的衣角问：“真的假的？”


    安妙莲心中呵呵：真个锤子。


    如果周飞舟再仔细想想，或许能发现，在这个船上还有一个算红肉的活物。


    那就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