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无合刚下值，才进了主院的门，就见秦远岫急急地扑了过来，岐无合一伸手就稳稳地接住了她，将人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岐无合还没来得及高兴，正要将人抱紧了，再抱进房中去，就听见她哽咽的声音。


    岐无合霎时间像是被滚雷劈中了，整个人如坠深渊，一时间心头火起。


    秦远岫哭得他浑身的血都好似不再流动了，岐无合抱着人，手上丝毫不松，他的呼吸也放轻了。


    岐无合忍着怒气，尽量柔声问：“茸茸，怎么了？别怕，天塌下来有我呢。”


    岐无合听着秦远岫的哭声，整个人头痛欲裂，一股铺天盖地的毁灭欲席卷而来，烧得他整个人都要失去了理智。


    岐无合努力控制着怒气，小声哄着秦远岫：“宝宝，怎么了，不开心？还是哪里难受了，有没有哪里痛？谁欺负你了？”


    岐无合一边抱着秦远岫往屋里走，一边看向门口守着的人，眼风一扫，就知道不是病痛，要是秦远岫的身体不舒坦，这么大的事，从崔禄到汀兰，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不通知他。


    岐无合抱着秦远岫，进了房中，在榻上坐下了，岐无合的一双大手捧住了秦远岫的脸，整个人耐心极了，岐无合此刻也顾不上拿手帕了，先用手指一下一下给她擦脸上的眼泪，哄道：


    “不哭不哭，怎么了，阿岐在这，知道你委屈了，谁欺负你，都告诉我，我杀了他，好不好？”


    秦远岫哭得岐无合的心脏都揪起来，气血上涌，手都在抖，简直是怒火冲天。


    “宝宝，宝贝，不哭了，”岐无合连声哄着，看着秦远岫哭红了的眼睛，整个人心疼得无以复加，只差怕秦远岫捧在手心了。


    岐无合看着秦远岫，真是把人当成眼珠子，也当成心肝宝贝一般。


    岐无合在这一刻，无师自通了哄人的本事，让秦远岫靠在自己肩膀上，把人牢牢地抱在怀里了，自己一下一下地抚着秦远岫的后背，温柔地给人顺气。


    岐无合柔声哄：“好了好了，我回来了。”


    在秦远岫看不见的暗处，是岐无合那不曾显露在她面前的那一面，甚至是有些嗜血、冷酷无情的厂督岐无合，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岐无合。


    “夫君什么都能为你做，你知道的。”


    岐无合此刻竟然都自称夫君了，看来真是急了，秦远岫的眼泪掉在岐无合的手心，滚烫得像滴在他掌心的岩浆，岐无合不住地擦着秦远岫脸颊上的眼泪，柔声哄了又哄，“乖乖，乖宝，不哭了啊。”


    岐无合把秦远岫抱在怀里，一句句柔声细语地哄，一点也没有不耐烦，让秦远岫靠在他身上，秦远岫的脑袋紧紧贴着他的脖颈处，整个人都窝进他的怀里。


    秦远岫此时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哭得岐无合肩膀都湿了，岐无合便不敢再让她这么躲着了，却也不敢强硬地把秦远岫从自己怀中挖出来。


    秦远岫哭得小声，小声的抽抽咽咽，不够声嘶力竭，却让岐无合更加揪心不已，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岐无合亲亲她湿漉漉的小脸，一下接着一下地亲。


    岐无合接着又亲了亲秦远岫的鼻尖、眉心和唇角，小声道：“好了好了，宝宝，怎么了，全都告诉我好不好？”


    秦远岫深吸了一口气，说话这才顺畅了，看来是平静了不少。


    岐无合摸她的背，一下一下给她顺气。


    秦远岫道：“我今天让人去查飞奴出生前后的事。”


    秦远岫忙了这些天，终于抽出手来调查秦丞相在飞奴出生前后究竟干了什么。


    秦丞相不蠢，蠢人做不到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落到如今的境地，只能说秦丞相时运不济，命不好。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秦丞相人虽然还没斩首，可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这些往日里被藏得严严实实的阴司，只要秦远岫发话说想查，秦丞相如今便已经藏不住尾巴了。


    岐无合给她的人手都是齐的，秦远岫这边一发话，千户便快马加鞭地查清楚了。


    秦理和秦丞相早已不合，相看两生厌都是轻的，两人早已走到了末路，可秦丞相不愿意让秦理带着秦远岫和离，


    为了有儿子继承香火，秦丞相简直已经疯魔了。


    不仅给秦理下了腌臜的药，更是在秦理查出身孕之后，背地里偷偷给秦理用了虎狼之药，这劳什子可笑的民间偏方，险些让秦理一尸两命，就这么极其精准的害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秦远岫面色沉沉地坐在上首，回话的千户没听见主子的吩咐，更深地低了头，不敢抬头望见主子的面色。


    “除了这些，我还要你们去查查，督主小时候经历了什么。”


    秦远岫捏紧了手里的奏报，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一阵刺痛让秦远岫心头的怒气缓缓沉寂下来。


    底下的千户心头一沉，查秦丞相容易，他们这些人都是遵照着督主的吩咐，服侍夫人的，自然是夫人说什么，他们便怎么做，可这督主的事……倒不是机密，只是千户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开口。


    想着督主的意思，千户咬咬牙，如实相告。


    千户闻言只是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应是。


    可没想到，秦远岫自己还没有因为东厂千户查出来秦府的东西动怒，反而因为岐无合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来处惊着了，紧接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心疼与怜惜。


    生而不祥，游方道士批字，刑克六亲。


    短短几个字，竟然定了岐无合的命运。


    听闻此言的亲生父母，竟然把岐无合卖掉了！


    本朝的养子与养父母之间，就是与买主和仆人的关系无异。买主一次性付清了钱款，就如同买下了奴仆，说是养子，实则活得连仆人都不如！


    买主付银子的时候，要是和亲生父母立下了生死契，就相当于买下了家奴，本朝虐待养子的事情实在是屡见不鲜。买下孩子的家庭多数都信奉，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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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都是越打越听话的这一信条，别说不是亲生的，就是亲生的，也是随着心意肆意打骂。


    养子身上的伤口往往深可见骨，可怜极了。


    但是，这些可怜的孩子却往往求告无门，连衙门都不管这些虐待养子的案子，就算是虐杀了买下的养子，竟然只是赔些钱了事。


    亲生父母尚且如此，岐无合的养父更不是好东西，疯魔了一般虐待养子，之所以买了个养子，也是因为听信了游方道士的话，认为养个儿子能转运，只为了旺一旺赌运。


    可岐无合的命确实硬，小小的年纪，连名字也没有，在养父的百般折磨之下，竟然也活下来了。


    这歹命的养父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没过几年，这该死的老货上了年纪，眼瞅着岐无合也长大了些，怕他跑了，更怕他长大以后反抗，便收了几两银子，把岐无合卖进了宫。


    秦远岫气得声音都在抖：“就因为算命的一句胡言乱语，他们就把你卖掉了！还骗你……欺负你……”


    秦远岫性子好，虽说骨子里有硬气，但气急了也不会说脏话，只会不断反复念叨，“坏死了！他们坏死了！”


    “小祖宗，就为了这个啊？”


    岐无合这下才是长出了一口气，不是秦远岫哪里受了委屈就好。


    那些人早就被岐无合亲手报复过了，怎么值得气得她哭成这样，留着他们一口气，也不过是为了日日行刑，他们在诏狱里，也不过生不如死四个字。


    “杀了他。”


    秦远岫看着岐无合的眼神直勾勾的，斩钉截铁地说道。


    秦远岫这话一说出口，连带着岐无合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秦远岫口中会说出这种毫不留情的话来。


    秦远岫盯着岐无合的眼睛，声音缓慢，语气却坚定极了，秦远岫一字一句地说：“将他千刀万剐。”


    岐无合忍不住把秦远岫往怀里带了带，紧紧地抱住了秦远岫，直到这个时候，岐无合才发现，秦远岫整个人竟然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杀人”二字吓着了。


    岐无合的一颗心，简直是软成了一滩水。秦远岫为人，到底有多心软，没人比岐无合更清楚。


    秦远岫的善心与赤诚，岐无合向来都是知道的，秦远岫连体罚人的事都干不了，甚至从不开口训斥，汀兰她们不小心摔了她的心爱之物，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她也从不动怒。


    秦远岫自从说要办女学，夜里有时候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念叨这事呢。


    岐无合在床帐里，见秦远岫翻来覆去地折腾自己，便低声问：“怎么了，睡不着？”


    秦远岫躲在岐无合怀里，小声嘀嘀咕咕：“女学一事，干系甚大，怕一个不慎，行差踏错，就会耽误她们一辈子。”


    岐无合替她顺了顺一头青丝，把她往怀里摁了摁：“茸茸这么认真，怎么会呢？”


    岐无合望着她的眼神心软极了，听她小声絮絮叨叨地剖析自己的焦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