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蹊在镜子里安静端详自己那张不够出色的脸的时候，听到隔壁房间，宁姐就在那直白地发火：


    “撤不下去你不知道赶紧发词条洗？粉丝呢？算了，多买几个营销号，都黑成这样了，再掉剧拿你的奖金来扣啊！”


    助理唯唯诺诺地来说又有合作方来解约，虽然只是个小商务，但是对盛蹊现在被落井下石的现状来说，对方显然觉得很合适。


    昏暗的房间里，盛蹊也拿起手机垂眸看了一眼，三个小时前发的解约声明，现在那个官方已经涨了一万多粉，对她这个咖位来说，算很快了。


    宁姐还要再骂，盛蹊说：“算了，宁姐，我掉剧不是因为这些黑料。”她去试镜的时候导演亲口说的，这张脸太乏味，相较其他女演员不够出色。


    盛蹊并不觉得荒唐，相反，她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毕业的时候老师就说过，她这张脸想动也是可以出来的，只是她觉得医美会影响她的表情发挥，坚决不肯动。


    出道六年了，她也演过小小出圈的女配角色，被主演粉四处骂着一个配角想掀桌。但那些都不是盛蹊心中真正想要的。


    她想演一个主角。不是前半段只能客串，后半段换给新晋的大热花来演，不是演一个人设扁平没有自己故事线的镶边角色，而是一个真正能够打动别人，也能让她感觉到演员这个职业身份意义的主角。


    但她的脸实在是太平。盛蹊看着镜子，必须承认导演的话没错。


    镜中的脸，五官尚可，也算精致，但中规中矩的杏眼让这双眼睛只能显得有故事，而不能像剧本里描述的那样，露出一双眼来就能让其他人惊为天人。


    鹅蛋脸不方还略窄，可是和杏眼搭配在一起就让她少了少女的娇憨，多了几分天然的沉稳。


    薄唇单看或许很好看，但是和那双“木木的”杏眼搭在一起，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像个沉稳中立的路人女配。


    如果是正剧角色，愿意仔细描写一个心思沉稳，对剧情推波助澜作用不小的正面女配，娱乐圈或许还有她的一席之地。


    可在古偶花现偶花都要爆了才能接到正剧的女配的市场下，她这张脸可以说一开始就难出头。


    她打开门，宁姐脸色难看，看到她的表情，转开了视线。她知道宁姐恼火，也知道公司想逼她主动解约，但盛蹊不怪她。


    老实说，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宁姐愿意签她，也许她都不会有机会来这个娱乐圈虚耗这六年。她还记得宁姐当时和她说，你的眼睛会说话，我相信你能火。


    现在六年过去了，她在圈里留下的只有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盛蹊：“热搜还挂着吗？”


    提起这个宁露就生气，她咬牙：“泄露现场试镜片段是违约的，他们这是违背职业道德！我之前就想找他们去说，去告他们……”


    盛蹊看到助理很紧张地抱着平板，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回去吧，宁姐这她来应付：“要恶心我的又不是剧组，是周宇那边。”


    她为人冷静克制，宁露曾经调侃过盛蹊很有镜头生物的职业操守，绝不瞎说不该说的，能让她说恶心两个字，该说只能是周宇他们太过分了。


    助理哆哆嗦嗦地跑了，宁露这才在盛怒下再度开麦：“这群人是眼睛都瞎了吗！明明是周宇接不上你的戏，把两情相悦演成了被单方面骚扰，他居然还好意思说，他恪守职业操守，坚决杜绝圈内潜规则行为？”


    在三年前，周宇还和盛蹊一样，只是镶边的男二！而且还是靠着和盛蹊那部剧男二女二的CP感，才小小飞升了一波。


    结果这次他是主演，导演让他给盛蹊搭戏，他就不耐烦地演上了，盛蹊怎么努力表演小情侣间的逗趣，也挡不过周宇那肉眼可见的嫌弃冷淡。


    这还不算，盛蹊的试镜没过也就罢了，今天传出另一部剧要换掉盛蹊这个女二的时候，他的团队竟然把试镜视频放出来，说盛蹊是在试镜中故意骚扰他！


    抛开人设，抛开自己不敬业不谈，这不就是耍流氓吗！他的粉丝还在各平台造谣，说盛蹊早就想倒贴，这次是有镜头记录才原形毕露了。


    现在热搜下还有不少人在骂：女演员的名声都是让你这样的死绿茶给败坏的。看得盛蹊想笑。


    娱乐圈的女演员还有名声吗？


    别说她自己了，兢兢业业演戏六年默默无闻，一朝和男演员搭戏被倒油就天下皆知，就她所知的很多很火也很敬业的女演员，都逃不过各种形式的谩骂。


    只不过盛蹊是第一次亲身遭遇到，原来这些人这么恨女绿茶罢了。


    宁露也很烧心。


    偏偏周宇是白熊平台买股的大热小生，这部剧是平台的自己制作的高成本剧，他们是不会允许男主角塌房的，所以现在舆论一边倒，都在辱骂盛蹊戏多，蹭男演员，咖位不同要硬融了。


    宁露在房间里骂了一天，嗓子都哑了，但是盛蹊理解她为什么无能为力。她的经纪公司也是个小公司，怎么能和白熊这种大平台相比呢。


    而且就算按商业价值来看，一个常年不温不火的十八线小花，和冉冉升起的男流量，谁都知道选哪个。


    盛蹊：“我知道，宁姐，你别着急，该解约的现在都解约了，我休息一段时间，挺好。”


    她很冷静，之所以现在没提解经纪约的事，完全是因为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宁露姐趁火打劫。


    但是一个饱含争议的流量花还可能被别人押宝，一个因为倒贴男演员火上热搜第一的透明女配，能有什么机会呢？


    她要是公司，也会想解约的，只不过盛蹊积蓄不多，如果是被迫解约，她就没有付违约金的钱了，但现在盛蹊太累了，和宁露姐说了两句，就疲倦地劝宁露先回去了。


    宁露欲言又止看了她两眼，狠狠心，走了。


    盛蹊拿起手机下划热搜，骂她什么的都有，丑照黑截图更是满天飞，她看得面无波澜。


    唯独在看到有人骂：这女的谁啊？作品没有，戏倒是挺多的时候，嘴角肌肉微微抽动一下，最后放下手机，盖住了眼睛。


    ……她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回想起那部本来已经面上的剧，回想起那个她花了很多心思，甚至写了一万字人物小传的角色，她忽然生出一股情绪，甚至想和导演辩解，求情，想让他仍然把这个角色留给自己。


    但是拿到手机时，她沉默了。


    她心里知道，不用她可能是很多缘由。主演不愿意，预算不合适，资方有更想选的人……可是，她演戏这么多年，难道就要这样了吗？她这张脸，难道就真的注定没有一个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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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的主角角色？


    哪怕她有演技，哪怕她一直在苦心打磨……


    手机振动了一下。盛蹊低眸，眼神里浮现出怔愣。只见寻常的聊天对话框，变成了一个三维的立体投影。


    投影里有两个按钮。


    上面漂浮着一句：【你想拥有不一样的人生吗？】


    左边的按钮写着：我就是我。


    右边的按钮写着：世上有成千上万个我。


    不知道哪里来的情绪，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压抑，或许是对热搜查无此人的反抗，她选择右边成千上万，按了下去，下一秒，她感觉天旋地转。


    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子里说：【已捕捉本体执念中情绪最复杂的场景，对马甲加以投放。当前投放马甲所拥有可信度：10，马甲可维持时间：10个小时，请在10个小时内，为马甲营造真实可感的丰富人设，增加可信度，延长马甲维持时间。】


    【马甲维持时间成功达到24小时，本体将绑定马甲系统，帮助本体获得不一样的人身。】


    【倒计时：10小时，开始。】


    话音刚落，盛蹊摇了摇脑袋，只感觉这晕眩和她为了贴近角色自己感受过的低血糖和中暑都不一样，是灵魂都被摇出了躯体似的。


    然而她睁开眼，下一秒就愣住了。


    她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眼皮略薄的姣好丹凤眼，高挺的鼻梁，和微微抿着的淡淡薄唇，眼睫很密，像是BJD关节娃娃里花重金绘制的漂亮面庞一样。


    皮肤略白，手指关节有一种嶙峋的感觉，但是身上温柔的气质又让人感觉他不是过分瘦削，只是颀长罢了。


    是的，他。


    这个系统所提及的“马甲”，是一位男性。而盛蹊也能在他头顶看到淡淡的倒计时字样，里面显示还有九个小时五十二分钟。


    她这是遇到小说里常见的系统了吗？


    而且营造真实可感丰富的人设，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马甲有关的什么她都不知道，就算给她了她也未必能留得住。


    这时旁边的一位女性，应该是工作人员，拿着矿泉水很紧张：“你没事吧？”


    盛蹊摇了摇头，“没事。”说完话，她顿了顿。这具身体的音色很好，不过高也不过低，放缓了说话有一种语文课本里清润旁白音说话的感觉。


    用古偶的话来说很有质感，像是古风剧里走出来的人。这个长相，这个条件，很适合演温柔男二，可她还不知道马甲在这里是干什么。


    这个可信度又是……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那就好，那个，不好意思，试镜片场人比较多，中暑确实我们考虑不周，这个藿香正气水，你拿着。”


    “试镜？”盛蹊嗓子还有点哑，她接过藿香正气水，总觉得有点不真实。她的戏刚没了，马甲这边又在试镜了吗？


    工作人员：“对，你是不是怕快轮到你了？我问一下。”她拿出手机，看到同事叫号了，忙道：“五十六号快完了，快到你了，那你要不要……”


    盛蹊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重重点头。


    反应过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恍惚。五十七号。


    七刚好是她的幸运数字，那么，这个横空出现的马甲机会，也会是她的幸运之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