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s级的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味。


    高富贵的手指在中央扶手上敲击着，节奏如同他此刻紊乱的心跳。


    车窗外的雨滴扭曲了县医院急诊科明亮的灯光，


    那里面正在举行一场他根本不想看到的庆祝会。


    尽管，他是急诊科新上任的副主任。


    但是，此时，他压根就不想过去。


    “小叔，我们就这样认输了？”


    高逸晨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那个罗峰，他凭什么——”


    “闭嘴。”


    高富贵摘下金丝眼镜，用丝质手帕缓慢地擦拭镜片，这个动作总能帮助他冷静思考，


    “输？这才刚刚开始。”


    车内安静得只剩下雨刷规律的声响。


    高富贵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光。


    “半个月后的实习生大赛，才是真正的战场。”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我已经联系了省里的评委，还有《医学前沿》的记者。


    这次比赛，我要让罗峰在医学界永远抬不起头来。”


    对他而言，之前，或许不把罗峰放在眼中。


    但是，如今不行了。


    如果想要成为，主任，罗峰就是挡在自己面前最大的障碍。


    高逸晨的眼睛亮了起来：


    “您是说...”


    “县里的比赛他可以靠小聪明蒙混过关，但省级比赛不同。”


    高富贵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


    “这是他的档案，大专学历，没有正规医学院背景。


    只要在比赛中稍微设计几个环节...”


    他的手指停在“教育经历”那一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要让所有人看着，一个连《柳叶刀》论文都读不懂的野路子，


    是怎么在直播镜头下被扒光遮羞布的。“


    “我要让他连县医院的大门都进不来。”


    .......


    急诊科的庆祝会正进行到高潮。


    二十万的奖金支票被装裱在相框里，挂在护士站最显眼的位置。


    海无量举着一次性纸杯，里面的可乐冒着气泡。


    “今天，我要特别感谢两个人。”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个在急诊科干了二十年的老兵难得情绪外露，


    “罗峰，王小贝。


    没有他们，我们不可能赢得这场比赛。”


    全科三十多名医护人员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角落里的两人。


    王小贝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手指不自觉地绞着白大褂的衣角。


    而罗峰依旧那副平静的表情，仿佛这场胜利与他无关。


    “这笔钱——“


    海无量突然将支票高高举起，塑封相框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金光，


    “会变成新的除颤仪、呼吸机，变成每一个夜班护士的加餐补贴！


    但更重要的是，它证明了我们县医院不比省三甲差！“


    海无量继续说道，


    “这是全科的荣誉，也是全科的福利！”


    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


    护士长刘玉梅挤过人群，一把抱住王小贝：


    “我代表全科姐妹感谢你们的付出！


    小姑娘，你太棒了！”


    王小贝的眼泪突然决堤。


    这个从小县城考到大城市，又因为母亲生病不得不回县的女孩，


    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团队认可的温暖。


    “谢谢...谢谢大家...”


    但是。


    她心中很清楚，这一切荣誉的原因就归于自己身旁的那位罗峰。


    若非是他，自己岂能在这个比赛之中获得冠军呢。


    她的声音淹没在更多的拥抱和祝贺中。


    罗峰悄悄退到窗边，夜色中的雨丝在玻璃上蜿蜒而下。


    他看见停车场那辆奔驰车依然亮着灯，像一只蛰伏的野兽。


    “罗医生。”


    王小贝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手里捧着两块奶油蛋糕，“给你。”


    她的眼睛还红着，但嘴角挂着真诚的微笑。


    正是因为罗峰，带她获得了尊重。


    罗峰接过蛋糕，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感受到一阵细微的颤抖。


    “我...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好。”


    王小贝低声说，目光落在自己鞋尖上，


    “从护校毕业时成绩平平，来县医院也是勉强通过考试。


    今天是我第一次...


    觉得自己真的帮到了别人。”


    罗峰忽然捏碎蛋糕托盘，奶油顺着指缝滴落。


    “知道为什么选你搭档吗？“


    他直视王小贝错愕的眼睛，


    “那天抢救羊水栓塞产妇，全科室只有你发现输液管里有0.1毫升气泡——


    这种眼力，省护理大赛冠军都未必有。“


    这句话让王小贝猛地抬头，眼中的惊讶和喜悦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原来自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差。


    罗峰移开视线，咬了一口蛋糕，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


    竟让他想起很久以前母亲做的生日蛋糕。


    第二天清晨，门诊部刚开门就迎来一阵骚动。


    一个中年妇女抱着十几岁的少年冲进神经内科诊室，哭喊声惊动了整个楼层。


    “大夫！救救我儿子！求求您了！”


    朱非凡皱了皱眉，慢条斯理地戴上听诊器。


    昨晚他彻夜难眠，脑海中全是比赛时罗峰那令人难以置信的表现。


    罗峰，你这个实习生究竟是何方神圣呀？


    那等的表现，即便是我在省城都遇不到这等的天才。


    现在这个吵闹的家属更让他心烦意乱。


    “放平，别乱动。”


    他冷淡地命令道，开始检查昏迷的少年。


    瞳孔放大，无自主呼吸，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


    朱非凡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典型的脑死亡症状。


    这种病例他见过不少，省医院的专家都束手无策，更别说县医院了。


    “您儿子...”


    他摘下听诊器，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轻松，


    “已经脑死亡。


    现代医学无能为力，建议您考虑放弃治疗。”


    但是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


    小孩的手指偶尔之间抽动，只不过极为细微，微不可察。


    妇女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惨白：


    “不...不可能！


    早上他还好好的，只是说头疼...”


    “脑干出血，病情发展迅速。”


    朱非凡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


    “这是放弃治疗同意书，您签一下，我们好安排后续——”


    “朱医生！”


    护士突然推门而入，


    “急诊科电话，说他们接诊过类似病例，建议先做Ct增强扫描！”


    朱非凡的表情僵住了。


    急诊科？


    那只能是罗峰。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


    “不需要。”


    他冷硬地回绝，


    “典型的脑死亡症状，做再多检查也是浪费医疗资源。”


    他转向妇女，


    “您考虑清楚，每拖延一分钟，都是在增加不必要的医疗费用。”


    妇女颤抖的手接过钢笔，眼泪滴在同意书上晕染开来。


    就在笔尖即将接触纸面的瞬间，诊室的门被猛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