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作品:《上神,你的道心乱了

    京城一家茶馆内,话本故事落下了帷幕。


    一间包房的门窗紧闭,房中唯有沐宁与母亲,二人垂着头,彼此靠得极近。


    大学士夫人刚刚痛快地哭过一场,心中郁结十数载的巨石霍然一卸。


    一番长谈后,她沉声说道:“宁儿,你已知晓,褚夫人是我的闺中密友,她的儿子褚天泽便是与你有婚约之人。歹人觊觎褚家祖传的阵法图册,诬陷褚刺史通敌谋反,酿成了一桩冤案。你父亲受命处死了褚氏满门。”


    沐宁眸色暗淡,点了点头:“父亲在褚刺史被定罪后方奉命监刑,实乃皇命难违,身不由己。”


    她想到了自己的娃娃亲,那个无辜的小男孩,因朝廷一句“嫡子必杀”,未及成人,便血染刑场。


    在沐宁模糊的记忆里,曾有一名五岁的小哥哥牵着三岁的她,在庭院里捉蛐蛐。


    早已记不清他的面貌,唯独记得,他的手心很暖。


    大学士夫人沉默了片刻,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伏在女儿耳边,轻声说道:“宁儿,与你定亲之人,时年八岁的褚天泽,没有死。你那时年幼,我担心你不慎说漏了嘴,故而未曾告诉你。”


    沐宁闻言,猛地抬起头。


    大学士夫人将声音压得更低:“当年,褚刺史的副将越参军家的公子身染重病,药石无医,他恰与褚天泽同岁,二人身高相当,相貌亦有几分相似,在你父亲的默许下,做了调换。”


    “你父亲甘冒此险,只为给褚家留后。”


    沐宁:“褚天泽今在何处?”


    大学士夫人:“越参军遇害前曾告诉你父亲,天泽将被褚家世交慕容长青带走抚养。那慕容长青乃天剑宗长老,尊号似乎是……星炼。”


    她顿了顿,语气凝重,“星炼真人座下,可有年长你两岁,现年二十有一的男弟子?”


    沐宁的瞳孔微微收缩,原来是他!


    他竟是自己的未婚夫婿?


    沐宁向母亲确认:“星炼真人座下确有这样一名男弟子……可他不姓褚,姓越,名唤越桓泽。”


    大学士夫人急切地追问道:“越桓泽?他相貌如何?家世如何?”


    听女儿讲述后,大学士夫人长舒一口气:“老天保佑,果然是他!越参军遇害,我和你父亲听闻唯有一具成人尸体,却无从知晓天泽的下落。”


    “天泽入天剑宗,改名换姓方能掩人耳目。他改姓越,应是为了纪念越参军父子。”


    沐宁点头思索,同游清心镇时,越桓泽所点百合酥心饼是地道的京城点心,那时他捏起一块,就着明前龙井和茉莉香片细食,是世家子弟才懂的讲究。


    他深谙阵法,他的手心那样暖。


    可为何……


    沐宁看向母亲,眼中带有疑惑:“阿娘,我认不出他,可他必定认得我。为何他从未与我相认?他甚至刻意隐瞒于我,说自己从未到过京城。”


    大学士夫人爱怜地轻拂女儿的发丝,柔声说道:“褚氏被灭门,他身负血海深仇,应是存着报仇的意志,不愿牵连到你。此外,他定是亦不愿以婚约束缚你,要给你自由选择的权利。”


    沐宁扁了扁嘴,越桓泽凭什么瞒她!


    他放弃行使权利是他的事,可若教自己早知道了,定要端起主母的款儿,令他解释清楚与姜师妹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少顷,沐宁又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阿娘,究竟是何人谋害了褚家?”


    “当初,揭发褚刺史谋反一事的是幻阵阁阁主段元真……”


    大学士夫人在女儿耳畔低语,接下来的声音唯有母女二人能听到。


    这厢母女情深,那厢却是一对父女剑拔弩张。


    段甜儿气得面色发白,胸口起伏不定:“您真是为老不尊!竟然将阿泽哥哥困在那种法阵里!”


    段元真义正言辞:“臭丫头,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你爹我为老不尊?绮罗居乃是一间阵法治疗室,已救治了不知多少有隐疾的男子,令不知多少女子重拾生活的喜乐,又为不知多少夫妻送去了久盼的子嗣!出了此居后跪拜谢我的,你知道有多少人吗?”


    段甜儿哼道:“阿泽哥哥是来找您治疗隐疾的吗?况且,其他人求治,皆是夫妇二人共同入阵。您关他一个人在里面,他如何得到纾解?时间一久,他身子不就废了?无论如何,您必须立刻放了阿泽哥哥!”


    段元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可以自己进去救他。”


    段甜儿气得浑身发抖:“您居然逼自己的亲生女儿献身!”


    段元真心道,小丫头单纯,不知世事难料,只看到眼前那点感情,却不知云澈绝非良人。


    为人父亲,自然该为其计深远。待到木已成舟,她便会断了其他念想。


    段元真叹了一口气,只听段甜儿咬牙道:“您刚才为何不干脆将我一并关入绮罗居?”


    “你是我女儿,我自然要给你选择的权利。况且,我就不信你对桓泽全无感情,眼睁睁看着他变为废人。”


    段甜儿攥紧拳头:“您用阿泽哥哥的安危来威胁我,还说是给我选择的权利?我告诉您,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妥协!”


    段元真瞪了女儿一眼:“你有十二个时辰可以考虑清楚,是救桓泽,还是让他就此废掉,甚至命丧段府。若他因你未施救而出了事,我就不信你今后还能心安理得和云澈在一起!”


    段甜儿怒声质问:“阿泽哥哥在段府出了事,您又如何向天剑宗交待?”


    段元真不以为然地一笑:“咱们段府处处是阵室,桓泽误入一间杀阵,我发现得晚了些而已。况且,彼此撕破脸也好,这样一来,你便更不可能再与云澈往来!”


    段甜儿怒火中烧:“我这就去找母亲评理,她绝不会同意您这般荒唐行事!定要赏您两个耳刮子!”


    段元真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随后冷哼一声:“你以为,在云澈和桓泽之间选女婿,你母亲会选谁?况且,你哪儿也去不了!”


    他神情一肃,挥手布下一道禁制,封锁了房间里的机关,又从段甜儿身上收走了与布阵相关的物什。


    “你呆在这厅中好好反省,饭也不用吃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让守在外面的下人通禀我。我可没工夫在这儿与你继续口舌之争。”


    话音一落,段元真转身离开,出门后吩咐下人:“关好门窗,不许小姐踏出屋子半步!”


    段甜儿愤然跺脚。


    困顿之中,她第一次后悔自己未曾修炼法术,故而难以自救,


    她内心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修仙之念。


    所幸,玉笛未被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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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宁微红着脸,说出了自己对越桓泽的情意。


    大学士夫人长叹:“看来,这便是天意,你二人乃天作之合!”


    母女俩又就越桓泽如今正在段荣公府做客一事商量了一番。


    沐宁表明自己的打算,决意前去相助,恳请母亲允许她离开家中一段时日。


    大学士夫人思忖良久,见女儿对越桓泽情根深种,心意已决,加之自己对褚夫人的深厚感情和对褚家这根独苗的怜惜,最终答应了女儿的请求。


    她叮嘱沐宁万事小心,事情一旦解决,务必第一时间向家中报平安。至于夫君和儿子那边,她自会设法解释。


    陪母亲用午膳后,沐宁来到段荣公府大门外。


    她自报身份乃越真人的师妹,有要事寻他。


    稍待片刻,下人回禀,越真人今日外出了。


    沐宁追问去了何地,下人只说不知。


    沐宁又道:“我乃段小姐的友人,愿与她一叙”。


    片刻后,下人回禀,大小姐亦不在府中。


    沐宁心头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平静地离开了段府大门。


    她寻了个偏僻之地,隐了身形,潜进府内。


    她料想到段府布满阵法机关,行走时格外小心。


    运气不错,潜入之处临近关着越桓泽与段甜儿的偏院。


    段甜儿正在大喊大叫:“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我娘!”


    沐宁施展空间法术,瞬间进入了门窗紧闭的厅中。


    段甜儿看见沐宁突然现身,瞳孔略略放大,紧接着又对外吼了两嗓子:“我要出去,我要找我娘扇我爹!”


    沐宁设下隔声灵屏。


    段甜儿喜道:“宁姐姐,你来了,太好了!我刚才差点要唤云轩来,可又怕他一来,父亲会更加恼怒。”


    沐宁问道:“云轩是谁?越道君在何处?”


    段甜儿将诸事原原本本讲述了一番。


    沐宁听闻她与云澈师尊的关系,眼皮不由跳了跳,又把全部心思瞬间放回越桓泽身上。


    沐宁在耳室门消失之处仔细探查,因担心惊动段元真,故而未释放灵力轰击。


    按段甜儿所言,段元真可瞬间毁灭府中任意阵室。双方一旦撕破脸,他便有可能直接将阵室中的越桓泽置于死地。


    正当沐宁一筹莫展时,白珠珠从识海中窜了出来。


    段甜儿眼睛一亮:“哇!大白饭团,什么馅的?”


    白珠珠得意地介绍了自己,又笑着看向沐宁:“宁宁,这有什么可发愁的?你用幻容仙丹化作甜儿的模样,亲自进入阵室为泽子纾解,不就解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