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香档在拖拉机前头。


    “胜娃，玫娃，今天周末，又不用上班，你们穿得这么好看，这是要去哪儿啊？”


    “是城里的老领导，喊吃饭。”邵胜停下车答话。


    一听有吃饭这么好，王桂香来了精神，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笑着问，“我，我可以去吗？”


    邵胜含糊“额”了一声才说。


    “下次吧，太唐突不好，先得跟人招呼一声，今天就算了，要不，回来的时候，我给您在国营饭店打包点吃食。”


    “成！”


    一想起国营饭店那肘子味儿，馋的让王桂香留口水。


    王桂香低头看了看身上净是补丁的衣裤，其实明个理的。


    也就不再拦着，对着戈玫和几个小孙孙喊。


    “早去早回啊。”


    “好，婆，走了。”


    近来王桂香照顾娃们还挺周到的。


    他们慢慢也开始乐意喊她一声“婆”了。


    有时戈玫在外面忙，让王桂香帮忙照顾两个大崽的伙食，她也是一点也没有含糊。


    两个大孙儿喊得王桂香心花怒放的，挥着粗糙的手目送他们的远去。


    “诶……拜拜……”


    哪知，王桂香转身，眼见着一群人白她。


    她像只骄傲的大公鸡，昂首挺胸，“怎么？看什么看，羡慕我吧？你看看我孙儿多乖，有四个孙儿呢？你们呢？哼……蛋都没一个！”


    双手背在后面，王桂香挺着胸膛，穿着破衣破裤，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众人视线。


    真招人恨得牙根痒。


    这头的程家。


    沈瑶激动得一大早就起来了，赶去国营商店，买了一堆水果，小零食什么的。


    上天垂怜啊，一下子给了她四个孙。


    让她孤寂寥落的人生，终于准备热闹起来了。


    往常程建国一大早，都要去喝盖碗茶，在河边摆摆龙门阵。


    今天也放了老友鸽子，呆在家里帮着郭妈收拾。


    司芸也知道今天戈玫要来，所以养父母为了招待他们，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


    这一切落到了她的眼里都极为刺目。


    见她在一旁无所是事的呆愣着，沈瑶突然说：“芸芸啊，今个儿你古董行没事儿吗？以前你都是忙着出去的？”


    她当然想把司芸给支走，省得鼻子眼睛不登对，惹得戈玫一家人不开心。


    司芸哪里不知道意思，对着她笑得极为乖巧，“妈，古董行没事儿。今天我在家帮您吧，可不能让您累着了。”


    边说，还边走上前，想跟她捶背。


    却被沈瑶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缘关系？


    她发现自从遇上了戈玫，她的脑子就突然清醒了。


    现在她才不会信司芸的这些鬼话，突然就能看得清她哄人的伎俩了。


    嘴上说是怕她累着，其实自己在忙的时候，她就在那里喝茶，要不就是化妆，把自己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像是打算和谁争奇斗艳似的。


    还是戈玫让人看着就舒服，安安静静的，也不说动听的话，默默把心疼放在心里。


    沈瑶转身，就到了院子里。


    程建国正在修花，她凑过去，小声说：“你要快点想法子，找个理由把芸芸支走啊。”


    “这丫头，平时可是见不到人影的啊。”


    程建国拿剪刀的手一顿，思忖，“为什么今天一点走的意思都没，看这样子，保准是打定主意，要找玫儿的麻烦啊。”


    “对啊！我就看她不对劲啊。昨天，她看玫儿的眼神多可怕啊，今天就能突然转了性子了么。咱玫儿又瘦又弱，还拖着四个孩子，真弄出点事我们咋整。”


    程建国点头。


    “玫儿的性格就像你，特别柔弱。你以前啊，在单位被人欺负了，还要我去给你撑腰，才不再有人敢欺负你！


    好在，看样子，胜娃是个争气的。要不，我去找郭妈合计下，看看她有没法子。”


    “算了吧，郭妈哪里成。你去吧，这个家里，你最有威信，她最怕你了。”


    沈瑶扯着程建国的衣角。


    程建国哪里招架得住妻子这种楚楚可怜的眼神。


    他沉吟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给建军打个电话。让他来，找个理由，把司芸弄走！”


    “对，这法子好！”


    程建国家里，一共有三个兄弟。他排行老大，也是遭难最多的那个。


    兄弟们感情都很好，而且弟弟们也都很心疼他这个大哥。


    懂得他当年为国牺牲了太多，又吃了痛失亲女的苦。


    如今他们的生活日渐趋于生活，兄弟虽然不住一起，也时常会串门。


    有什么事，只要程建国一开口，二弟和三弟都是义不容辞的帮忙。


    程建国拿起了电话，“建军！”


    “大哥，早哇！今个儿没喝去喝茶？”


    老三程建军是个心态乐呵的中年人，喜欢唱戏，说话大大咧咧的。


    “今天家里有客来，就不喝茶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说给你听。”


    程建国的语调里透着欣喜。


    “啥好事儿？”


    老三一听，激动了，“难道是小芸芸的事？这是处对象还是结婚了！”


    他们膝下都是儿子，芸芸是家里唯一的闺女。


    家里的长辈当然是捧在手心里。


    尽管不是亲生的，也是看着长大的。


    程建国压抑着激动，嗯了一声，“不是，是我们找到玫儿了！”


    “玫……玫儿……”


    程建军情不自禁的发出咆哮声，“啥？大哥，我听错了吗？你，你再说一次！你说，你找到玫儿了？你失踪多年的亲生女儿！当年，放在山路上，就找不回来的玫儿？”


    “是的！邵胜同声，你知道吧，我之前和你说起过的，非常优秀的男同志。”


    “这哪里打哪啊，他可是一男的啊。”


    程建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程建国催得越急，他越转得慢。


    “建军，你怎么转不过弯来！和邵胜有关系啊，玫儿是他的媳妇儿！他媳妇儿是我们的玫儿，真的是我们的玫儿，没错了，确认没错了！昨儿个你嫂子她亲自看过了身上的胎记了，一模一样！


    还有当年，我为她雕的那块何田玉佩，襁褓里还有我们当年放的两百块钱。都对上了。这些事都是我和你嫂子做的！绝对不会有其它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