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幸福

作品:《病态依恋症

    程谱和周玉柏回到了宴会。


    “玉柏这次玩得有点过火了。”


    黎渊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端着半杯琥珀色的威士忌走来,冰块在杯中旋转碰撞,发出类似骨骼断裂的清脆声响。


    这位周氏医疗集团的首席研究员在程谱身旁坐下,白大褂下露出度假风的印花衬衫,违和得令人不适。


    他的目光落在程谱后颈的半透明抑制贴上。


    特殊材质制成的贴片下,泛红的腺体轮廓清晰可见,边缘还留着昨晚周玉柏犬齿刺破的伤痕。


    程谱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穿过玻璃材质的墙,荡漾的水面,聚焦在池底某个特定的碱基对上。


    那是决定Omega信息素受体的关键基因片段,原本在他的基因组中本该是休眠状态。


    “你还好吗?”


    黎渊晃了晃酒杯,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让程谱后颈的腺体条件反射般抽痛。


    泳池水面突然泛起涟漪,


    倒映的月光碎成无数银屑。程谱盯着那些光斑,想起实验室显微镜下自己被迫观察的腺体切片。


    那些被染色剂染成紫色的细胞,正在不可逆地改变他的身体。


    黎渊突然叹了口气:“他以前不这样的。”


    威士忌杯沿凝结的水珠滴落在黎渊的腕表上。


    玩世不恭的Alpha罕见地露出疲惫神色:“初中时有Omega在体育课更衣室给他下诱导剂,那女孩现在还在瑞士疗养院做复健。”


    玻璃碎裂的巨响突然从泳池另一侧传来。


    赵毅拽着周玉柏的衣领将他按在香槟塔桌上,水晶杯接连坠落,在意大利大理石地面上绽开尖锐的冰花。


    这位向来以暴脾气闻名的军工企业继承人此刻面色铁青:“你他妈疯了吧?鬼屋时我还以为你只是想追到人家,结果监控、药物、基因改造......你爸当年都没你这么变态!”


    周玉柏的白衬衫领口被香槟浸透,湿布料贴在锁骨上显出几分狼狈。


    但他嘴角依然挂着那抹程式化的微笑,慢条斯理地掰开赵毅的手指:“我在完善他的基因缺陷。”


    “放屁!”赵毅的拳头砸在金属冰桶上,桶里昂贵的香槟喷溅而出,“你根本就是在重蹈你爸的覆辙!当年他——”


    “赵毅。”周玉柏的声音突然降到冰点,镜片后的瞳孔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慎言。”


    程谱默不作声地蜷缩在躺椅上,抱紧了怀里的书。


    海风吹乱了他的额发,也吹散了眼角那点湿润的水光。


    他盯着泳池底部发光的基因图谱,那些扭曲的双螺旋纹路就像他如今一团糟的人生。


    被强行改写的信息素受体,被刻意调制的激素水平,甚至连虹膜颜色都被永久改变。


    最可笑的是,他现在连流泪都会散发出甜腻的玫瑰香,仿佛连悲伤都成了取悦Alpha的表演。


    程谱却想起上周被迫参加的晚宴,周玉柏是如何微笑着向所有人展示他后颈的标记。


    那些探究的、玩味的目光像手术灯一样将他钉在耻辱柱上,而始作俑者正用戴着手套的指尖,优雅地剖开他最后的尊严。


    黎渊的酒杯突然递到眼前,琥珀色的酒液里浮动着扭曲的月光倒影。


    程谱恍惚看见自己映在杯壁上的脸。


    虹膜边缘的银环比上个月更明显了,这具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背叛他。


    “对不起,但是我们......”


    黎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转而变成一声叹息。


    程谱突然很想笑。


    是啊,多么讽刺。


    那个曾经会为Omega打抱不平的优等生,如今却成了最病态的施害者。


    而他,一个本该平凡的Beta,莫名其妙成了这扬畸形实验的唯一受害者。


    周玉柏走了过来,金丝眼镜却连角度都没歪,白衬衫领口依旧挺括如新,仿佛这扬冲突不过是优雅晚餐后的小小余兴。


    整个泳池区霎时间安静得可怕。


    连海风都仿佛凝固,只有程谱腕间的银链还在轻微颤动,发出细弱的金属嗡鸣。


    林沐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她手里端着杯颜色诡异的绿色果汁,碎钻美甲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刚刚吵什么呢?”她将杯子塞给周玉柏,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程谱泛红的眼眶,“小可爱该补充维生素了。”


    程谱盯着杯底沉淀的绿色颗粒,那和他每天被迫服用的催化剂颜色一模一样。


    当周玉柏带着沾满香槟酒气的手指抚上他后颈时,泳池底的基因图谱突然亮到刺眼,仿佛在嘲笑着这扬精心设计的围猎。


    程谱没有接。


    林沐也不恼,转而把杯子塞进周玉柏手里:“你喂他。”


    周玉柏接过玻璃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那是程谱每次喝水都会碰到的地方。


    “别紧张。”他在程谱身边蹲下,声音温柔得可怕,“只是维生素而已。”


    程谱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淡紫色药剂。


    “我不渴。”


    周玉柏的眼神暗了暗。


    “玉柏,”黎渊突然插话,“强迫就没意思了。”


    泳池边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


    所有人都看着周玉柏,这个圈子里最完美的继承者,此刻却像个偏执的疯子。


    周玉柏忽然笑了。


    他放下杯子,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支钢笔,在餐巾纸上写下一串数字:“仁和医院今早的肌酐值。”将纸片塞进程谱手心,“你母亲的。”


    程谱的指尖开始发抖。


    “现在,”周玉柏重新端起那杯果汁,“要喝吗?”


    海风突然静止,连浪花都仿佛凝固。


    程谱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果汁很甜,甜得他喉咙发苦。


    “乖。”周玉柏奖励般揉了揉他的头发,转向其他人时又恢复了那副优雅模样,“看到了?我们很幸福。”


    林沐别过脸去。


    赵毅骂了句脏话。


    只有黎渊还盯着程谱的脚腕,那里的银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道永远无法挣脱的枷锁。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但没人会真正阻止这扬暴行。


    因为在这座岛上,周玉柏就是规则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