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极宫。


    内侍省的值房内，常宣正端坐于主位，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潮红，眼神里满是权倾朝野的得意。


    这几日，他过得很舒心。


    一道道以太子名义下发的旨意，让他轻松剪除了房玄龄、杜如晦这两个最碍眼的老家伙，又将整个长安的兵权牢牢抓在手里。


    那些往日里对他颐指气使的朝臣，如今见到他，哪个不是卑躬屈膝，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种感觉，比什么都美妙。


    “一群蠢货。”常宣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真以为靠着人多，就能翻天？”


    他已经收到了城外有军队集结的消息。但他并不在意。


    在他看来，那些郡县的府兵，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装备、训练都远不及他手中的禁军精锐。


    只要他守住长安城，扼守住宫城，任凭城外有千军万马，也休想越雷池一步。


    至于那个林浩……哼，一个侥g幸没死的丧家之犬罢了。终南山一战，金吾卫和百骑司折损大半，他就算活着，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大人，这是刚从城里几处要地送来的密报。”一名心腹太监躬身进来，递上一叠文书。


    常宣懒洋洋地接过来，随意翻看着。


    “西市布行一切如常。”


    “南城大兴善寺香客寥寥。”


    “城东金光门守备森严。”


    ……


    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眉头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报：城中多处茶楼、酒肆有流言蜚语，称‘妖人惑主，太子遭劫’，污蔑大人您……其言语恶毒，不堪入耳。”


    “妖人惑主？”常宣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中的玉佩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他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最恨别人拿他宦官的身份说事。


    “查！给我查！是谁在背后捣鬼？抓到了，男的凌迟，女的充入掖庭为奴！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嚼舌根的下场！”常宣的声音尖利而怨毒。


    “是！”心腹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退了出去。


    常宣站起身，在值房里来回踱步，心中的烦躁感越来越强。流言，就像看不见的蚂蚁，虽然咬不**，却能一点点蛀空他权力的根基。


    不行，必须想个办法，彻底堵住这些人的嘴。


    他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你们说太子被我迷惑，那我就让太子，亲自出来走两步，让全长安的人都看看，他好得很！”


    他立刻叫来另一名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


    半个时辰后，一份盖着太子监国大印的诏书，被快马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诏书的内容很简单：太子殿下仁孝，感念上天好生之德，也为祈祷圣躬早日康复，将于明日午时，在朱雀大街，亲自主持一场“开仓放粮，与民同乐”的盛典。


    届时，将有万石粮食散发给长安百姓。


    这道诏书一出，整个长安城瞬间就炸了锅！


    “什么？太子殿下要亲自出来放粮？”


    “太好了！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太子殿下真是仁德啊！”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谁当皇帝，谁掌权，都离他们太遥远。他们只关心自己的肚子。开仓放粮，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一时间，之前那些关于“妖人惑主”的流言，瞬间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山呼海啸般的赞美和期待。


    常宣听到回报，满意地笑了。


    “一群见利忘义的愚民。一石粮食，就收买了你们。看你们明天，还怎么说三道四！”他得意地想，“林浩啊林浩，你以为靠几句流言就能动摇我的根基？太天真了！”


    然而，**的是，当这份诏书送到冠军侯府时，正在闭目养神的林浩，猛地睁开了眼睛。


    “来了！”他的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兴奋光芒。


    “侯爷，这常宣好毒的计策！他这是要用民心来**我们啊！”一旁的百骑司暗桩忧心忡忡地说道，


    “明日朱雀大街必然是人山人海，我们若是动手，稍有不慎，就会伤及无辜，到时候，我们就从‘清君侧’的义师，变成滥杀百姓的屠夫了！”


    “他这是阳谋，逼着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演戏。”林浩却笑了，笑得胸口的伤都有些疼，“他以为，他是在第五层，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林浩的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演员，是会出岔子的。尤其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的假演员。”


    林浩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常宣想利用傀儡太子作秀，收买人心，这步棋确实高明。但他千算万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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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漏了一点——那个“太子”，是假的！


    一个假人，无论伪装得再像，在万众瞩目之下，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总会露出破绽！


    而林浩要做的，就是在那个万众瞩目的时刻，将那个破绽，无限放大！


    让全长安的百姓，都亲眼看看，坐在那高台之上的，究竟是他们敬爱的太子，还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怪物！


    “传我命令！”林浩的声音陡然拔高。


    “通知李君羡，明日午时，让他派人，在朱雀大街周围布控。不是为了动手，而是为了维持秩序，保护百姓！”


    “通知孙伏伽，让他联络朝中所有还忠于陛下的御史言官，明日，都给我到场！我要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笔，去记录！”


    “通知周成，让他带领的勤王大军，明日午时，兵临城下，鼓声震天，但，不许攻城！”


    一道道命令，从侯府发出，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笼罩了整个长安。


    常宣以为自己搭好了一个唱戏的台子，准备看林浩的笑话。


    但**，林浩已经悄悄地把他的戏台，改造成了一个审判台！


    审判的对象，就是那个傀儡太子！


    而观众，是全长安的百姓！


    与此同时，禁军的一处偏僻营房内。


    一名年轻的队正，正和几个心腹围坐在一起，低声咒骂着。


    “**！凭什么让咱们去给那个死太监看家护院？老子们是陛下的兵，不是他常宣的狗！”


    “就是！听说张都尉他们都起兵了，打的旗号是‘清君侧’！我看啊，这常宣就是**！”


    “嘘！小声点！想死啊你！”


    “怕什么！反正这日子也过够了！我听说，百骑司的人，正在暗中联络我们……”


    年轻的队正沉默了许久，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干了！与其给一个阉人当狗，不如跟着冠军侯，堂堂正正地做一回人！明天，就是我们的机会！”


    相似的一幕，在长安城内多个禁军营地里悄然上演。常宣的高压和倒行逆施，正在把他自己推向深渊。


    那些被他视为蝼蚁的基层将士，正在汇聚成一股足以将他掀翻的暗流。


    风暴，一触即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明日午时的朱雀大街。


    那将是一场大戏的开场。


    只是不知道，谁是演员，谁又是那看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