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终南山之巅，那毁灭性的白光爆发的同一时刻。


    长安城，皇宫，甘露殿。


    一直如同一尊雕塑般枯坐的李世民，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地望向终南山的方向。


    虽然隔着百里之遥，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就在那一瞬间，他依旧感觉到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的悸动！


    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诞生了，又在瞬间毁灭了。


    那是一种……心悸！


    “陛下？”


    一旁的房玄龄和杜如晦，也是心神不宁，坐立难安，紧张地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终南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林浩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最凶险的时刻。


    成，或败。


    生，或死。


    就在此刻！


    突然！


    轰隆隆——！！！


    一声沉闷如九天惊雷的巨响，猛然从长安城的西北方向传来！


    紧接着，整个大地，都为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甘露殿内的烛台、笔架、茶杯，被震得叮当作响，甚至有几个直接从案几上摔落，碎了一地！


    “怎么回事？！”


    “地龙翻身了？！”


    房玄龄和杜如晦大惊失色，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李世民的瞳孔，却在这一瞬间，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猛地冲出大殿，不顾帝王仪态，抬头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只见，长安城西北角，少府监所在的位置，一股粗大无比的、夹杂着暗红色火焰和滚滚浓烟的烟柱，如同恶龙出渊，咆哮着冲天而起！


    那烟柱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在漆黑的夜幕中，都清晰可见！


    它甚至将那片天空，都映照成了不祥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是……是少府监的方向！”


    一名内侍指着那个方向，尖叫着，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


    “走水了？不！这不是走水！这是……炸了！”


    杜如晦看着那恐怖的烟柱，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什么样的**，能有如此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力？


    这简直比数百架投石机同时对着一个点轰击，还要可怕！


    房玄龄的脸色，则在瞬间变得惨白。


    他想到了！


    林浩！


    这一定是林浩的后手！


    那个疯子！那个胆大包天的疯子！


    他竟然真的敢在天子脚下，在长安城内，把代表着皇家颜面的少府监……给炸上了天！


    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


    何等的无法无天！


    然而，李世民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愤怒。


    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那股冲天的烟柱，那双因为紧张而紧攥的拳头，缓缓地松开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光芒。


    有震惊，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炸了。


    炸了好啊。


    这证明，周成那支深入虎穴的奇兵，成功了。


    林浩布下的那一步“死棋”，走活了。


    那个隐藏在少府监地下的、如同附骨之疽般威胁着大唐国祚的巨大毒瘤，被用最彻底、最粗暴的方式，连根拔起了！


    “传朕旨意！”


    李世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冰冷而威严，响彻整个甘露殿。


    “金吾卫、左右武侯卫，立刻封锁全城！许进不许出！”


    “封锁少府监周边所有坊市，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斩！”


    “着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连夜彻查少府监**一案！”


    “告诉他们，朕不要过程，只要一个结果！一个能让天下人都信服的结果！”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而果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们听懂了陛下的潜台词。


    彻查，是假。


    定性，是真。


    陛下要将这件足以震动天下的大案，定义为一桩“意外”，一桩“事故”，将所有的真相，都彻底掩盖在那冲天的火焰与浓烟之下。


    这是在……为林浩扫清首尾！


    不惜动用整个朝堂的力量，为他一个人，扫清首尾！


    “陛下……”房玄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世民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克明，辅机。”


    他转过身，重新走回殿内，高大的背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疲惫。


    “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长安城，放了一场……比较大的烟花而已。”


    “都明白了吗？”


    房玄龄和杜如晦心中一凛，立刻躬身，深深一拜。


    “臣，遵旨！”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关于“天机阁”，关于“造物主”，关于“窃时仪”的一切，都将成为大唐最高等级的机密，永远被封存在史书的黑暗角落里，不见天日。


    而那个以一己之力，掀翻了这一切的男人……


    李世民走到巨大的沙盘前，目光落在终南山那个小小的模型上。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座代表着“观天台”的模型。


    “林浩……”


    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


    “你，可一定要给朕……活着回来啊。”


    ……


    与此同时。


    长安城，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内。


    一名身穿黑袍，头戴一张纯白无脸诡异面具的男子，正静静地站在院中，仰望着少府监方向那冲天的火光。


    夜风吹过，吹动他的黑袍，猎猎作响。


    火光，将他脸上的白色面具，映照得忽明忽暗，诡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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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


    一声轻笑，从面具下传出，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玩味。


    “真是……一份毫不客气的大礼啊。”


    “我的……同乡。”


    他缓缓抬起左手，在他的手腕上，一个造型奇特的、如同手表般的黑色金属环，正在闪烁着微弱的急促红光。


    就在这时，红光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最后，发出“滴”的一声轻响，彻底熄灭了。


    “终南山的‘信标’，也消失了么……”


    “看来，连最后的‘献祭’通道，也开启失败了。”


    面具下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仿佛损失的不是两个苦心经营多年的基地，而只是两枚无足轻重的棋子。


    “了不起。”


    “真是了不起。”


    “以凡人之躯，对抗‘神’的布局，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林浩……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阴影处。


    黑暗中，一个身形高大，同样穿着内侍省服饰的宦官，如同鬼魅般悄然肃立，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正是林浩在东宫遇到的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常侍！常宣！


    “主人。”常宣的声音，沙哑而恭敬。


    “计划，失败了。”面具人淡淡地说道。


    常宣的身体，微微一颤，立刻单膝跪地，头颅深垂。


    “属下无能！请主人降罪！”


    “罪？不，你没有罪。”


    面Gentry人摇了摇头，缓步走到他的面前。


    “是我，小看了他。”


    “我以为我站在第五层，以上帝视角俯瞰众生，却没料到，这个棋盘上，还有另一个……来自棋盘之外的玩家。”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常宣的肩膀，动作轻柔，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


    “终南山和少府监，不过是我随手丢下的两颗探路的棋子罢了。”


    “真正的棋局，在这里。”


    他指了指脚下的长安城，又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去吧。”


    “告诉东宫那位已经被仇恨和绝望填满的‘殿下’。”


    “好戏，该开场了。”


    “既然‘神’不能降临，那就让‘魔’，来执掌这腐朽的人间吧。”


    常宣猛地抬头，那双浑浊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骇人至极的狂热！


    “属下，遵命！”


    他恭敬地叩首，随即身影一闪，如同墨迹般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庭院里，只剩下“造物主”一人。


    他再次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甘露殿里那个孤独而疲惫的帝王。


    “李世民……”


    “你的刀，很锋利。”


    “但很快，你就会发现。”


    “这把刀，即将……脱离你的掌控。”


    “而我，将赐予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