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隐入尘烟

作品:《末世儿女情

    徐涟掌心交叠着明若的手,十指相扣,再无分离之意。


    踏过刀山血海,历经万般劫难,如今终能如最平凡的凡俗夫妻一般,相伴相依。


    二人在城中寻了当铺,将随身几样珍重却不再合用的旧饰典当,换得些许散碎银钱。


    这日行至一处僻静山坳,只见群山环抱,清溪潺潺,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好一处远离尘嚣的桃源之地。


    二人相视而笑,眼中俱是欣喜:此地人迹罕至,景致如画,正是梦寐以求的隐居之所。


    最令徐涟畅快的是,他再无须伪装腿有微恙!


    身姿挺拔如苍松翠竹,步履间尽是矫健洒脱之气,不时开怀而笑,眉宇间再无须深锁半分阴霾。


    徐涟与明若当下便决意于此地,亲手筑就属于二人的温暖小巢。


    此村名曰落凤坡,相传曾有凤凰栖落。


    徐涟当即寻到村正,托请代为觅一暂居之所,并协助兴建一间小屋。


    此刻二人皆作寻常村人打扮,徐涟一身靛蓝布衣,明若则荆钗束发,素裙及地。


    虽骨子里的那份脱俗神采难以尽掩,反倒为他们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显得尤为温情。


    村正赵广,年约三十五六岁的中年汉子。


    他细细端详眼前二人,心中暗忖:男俊女美,观之也如世间寻常夫妻无异。


    接过徐涟递来的银两后,便欣然应允。


    不过半月光景,在村人热忱相助之下,徐涟与明若的小屋便已建成。


    徐涟又依着明若的心意,一一置办了屋中陈设。


    明若则亲力亲为,将这方寸之地装扮得温馨备至。


    自此,二人便过起了平静和暖的小日子。


    徐涟常入山猎得野味山珍,明若则在家中侍弄,将小屋打理得窗明几净。


    虽不复昔日的前呼后拥、锦衣玉食,然而这般亲手操持、其乐融融的日子,于他们而言,更胜往昔。


    二人素来亲力亲为,此刻便如世间万千寻常的恩爱夫妻,布衣疏食,其乐自得,更无半分贫贱哀愁之态。


    自然,武功修习二人亦未曾落下。闲暇时光,常折枝为剑,于林间切磋过招。


    徐涟总爱在剑招间若有似无地逗弄明若。


    那树枝在他手中,时而化作精妙绝伦的剑式,远超明若境界,时而又显得滞涩笨拙,像是初学乍练。


    其中分寸,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日二人又如常对练,徐涟忽地闷哼一声,作势踉跄退后,竟假意受伤。


    明若见状立时收势,足尖轻点便向他掠去,眉宇间尽是关切。


    徐涟见她近前,口中犹自低呼:“疼煞我也……”话音未落,手腕翻腾,已将明若手腕稳稳扣住。


    “娘子,”他眼中笑意狡黠,如星辰闪耀,“此番入吾怀中矣。”


    明若又气又急:“狡诈之徒!怎可欺人?”颊边已是绯红。


    徐涟朗声一笑:“兵不厌诈,娘子当深知此理!”手臂略一用力,便霸道地将她揽入怀中,低哑声线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亲昵。


    “既已被擒,须得听从发落……且为为夫诞下麟儿可好?床榻之上,我非君子,你亦非淑女,享受欢愉便是。”


    温热气息拂过耳际,明若面上红霞更盛,羞赧不已。


    这家伙,自从隐居于此,早已褪尽了昔日“涟公子”温润恭谦的皮相,越发是恣意放纵,随心而为了。


    这日,天朗气清。


    一向沉静如水的落凤坡也失了安宁。


    里正老爷之子郭全忠,在几名孔武有力、眼神凶悍的家丁簇拥下,由村正赵广躬着身子在前引路,已趾高气扬地巡视了大半个村落。


    郭全忠仗着家中权势,又练过几年拳脚,惯于在乡野间作威作福。


    他此行名为视察,实则在枯寂的山村中猎奇寻鲜。


    此刻,他那双细长的眼睛锐利地扫过一道葱茏的山坳,忽然定住了。


    树影掩映间,一簇崭新茅草屋顶的轮廓隐约可见。


    “嗯?”他用手中马鞭遥遥一指,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那是何处?谁住那儿?”


    村正赵广心头一紧,面上却愈发低顺,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少爷,是一对……年轻夫妇新近落脚搭的屋子。”


    “年轻夫妇?”郭全忠果然起了兴致,拖长了调子,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呵,什么样的年轻夫妇?遮遮掩掩窝在这穷山沟里,莫不是犯了事逃难来的?”他眯着眼,带着审视一切的傲慢。


    赵广喉头滚动,声音透着为难:“这…应、应当不是。两人看着倒像是正经结伴的良人,待人接物很是和善懂礼,也不占谁便宜,自家打猎富余的,还常分给乡亲……”


    他顿了顿,觉得话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补充道,“尤其……是那男子样貌生得极是俊朗,娘子更是……生得十分美貌。”


    “美貌?”郭全忠眸中精光乍现,呼吸都似乎粗重了几分,先前的不屑瞬间被浓厚的欲望取代,“当真?”


    “是……是的。”赵广垂着眼,不敢看郭全忠骤然发亮的眼神。


    “好,好!”郭全忠一拍巴掌,脸上浮起迫不及待的兴奋。


    “走!过去瞧瞧!我倒要看看是怎样一对璧人!”他脚下一转,不由分说便带着人朝那山坳小屋大步流星而去。


    小屋静卧在绿意之中,此时却颇不凑巧。


    徐涟上山未归,家中惟有明若一人。


    薄薄的晨光透过缝隙洒在她身上,她正坐在小板凳上,垂首专注地为徐涟绣着新荷包。


    纤指灵巧地捻着银针,丝线在细棉布上轻盈穿梭,渐次描出青松劲挺的纹样。


    与这温婉场景形成微妙反差的是她周身沉静如渊的气息。


    从执剑到拈针,在她手中都过渡得流畅而自然。


    徐涟,确是个极好的师父,真的是倾囊相授,自然亦将自身所学一并教给了明若。


    明若沉浸在静谧中,心情愉悦,唇边漾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不自觉从心底流淌出轻快悠扬的小曲,歌声清越婉转,如同林间清泉流淌,带着不染尘埃的纯净。


    偏偏,不巧。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碾碎了山坳的寂静。


    郭全忠一行已在篱笆之外。那宛若天籁的歌声丝丝缕缕入耳,早已勾住了郭全忠的心魂。


    他猛地站定脚步,眼神贪婪地投向那简陋的木门,脸上毫不掩饰猎手寻获美味般的狂热,低语仿佛从齿缝里挤出:


    “这歌喉…应是佳人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