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商场门口，全无抬起手腕看了下表。


    二十点二十七分了。


    商场二十一点半关门，从十九点半起就开始大酬宾降价。


    菜区水果区乃至某些次日口感变差的面食价格会比白天便宜许多。


    全无从前自己住的时候，就专门挑这个时候来次大扫荡，当然说的是电表正常的时候，买多了可以放冰箱保鲜层。


    自从住到苗舒怡那里，她这还是一次来商场。


    全无甩了下头发，将手腕上的黑色橡皮筋往下一撸，随手将柔顺黑直长发扎起。


    被发尾扫到脖颈的男人，隐隐蹙眉。


    这女人买个菜还要搞什么花样？


    “待会儿你离着菜区远点，只管把你聋了已久的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我喊你的声音就行。”


    “……你要干嘛？”


    都铕没有来过商场买菜，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有在这样的事情上亲力亲为。


    他的时间都用来签合同赚钱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差点就要不食人间烟火了。


    全无将额间的碎发吹开，眼神坚定地盯着商场入口:“战斗!”


    都铕:“？”


    全无给自己加油鼓劲，这次一定要战胜那些手劲比男人都大，倚老卖老的大妈们。


    她轻装上阵，将肩上的帆布包取下塞到旁边不明所以然的男人怀里，冲着菜区狂奔而去。


    都铕愣在原地，看着他怀中那个挂着米老鼠脑袋的帆布包不知所措。


    所以他现在要干嘛？


    买菜而已，至于用上战斗这个血腥的词吗？


    都铕跟了上去。


    人多嘈杂，他压根寻不到全无踪影。


    菜区的喧闹像电水壶烧开热水的声音，刺耳且沸腾。


    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绞成一股热浪，尤其是扑在摊位上每个挤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的人喊出的尖叫声最是让人记忆犹新。


    都铕听到电子称旁边有位穿着写着商场名字，蓝色t恤的阿姨，拿着喇叭在大喊:“莴苣莴苣，今天刚出土的新鲜莴苣……”


    话音未落，七八九十只手已经从不同方向伸过去，甚至将阿姨挤出了菜区。


    “我先看到的!”全无急了，感觉到自己的脸正被布满老茧的手推来推去，磨得生疼。


    她甚至都顾不得疼痛，大喊:“都铕!”


    都铕看着面前的场景终于知道全无为什么会用到战斗这个词了。


    幸亏不是什么大型逃难现场，否则一个不小心，一人一脚踩着直接去了。


    都铕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菜区寻找全无的身影，众人的手臂仿佛一堵墙，他压根看不到全无。


    “都铕!”这一声呼喊都铕才看到努力起身却被使劲往下按压的可怜女人。


    而后自己的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长长的绿棍子以及一颗球。


    再然后怀里奇奇怪怪的东西越来越多，已经漫过了他的脖颈。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全无终于从战斗现场挤了出来，手上好拿了一把大葱和一把豆角。


    全无身上的外套已经被扯到了手腕，扎起的头发也凌乱不堪，肆意地在额间嚣张着。


    她大口呼吸着，脸上被泥土跟汗水和了稀泥，整个人累到够呛。


    吃一顿饭容易吗!


    全无将手腕往上抬，试图将衣服怼上去，她尝试了几次，衣服没有怼上去，却对上了一双幽怨的眸子。


    在幽怨眸子的注视下，全无掐着葱空出两根手指将衣服提了上去。


    看着已经被怀里各种各样的菜挡住大半个身子，脸上都是泥巴的男人，全无不小心笑出了声。


    她还是头一次见都铕这么狼狈。


    “好笑吗？”都铕觉得如果自己的手能够空出来，他一定掐死这个让他狼狈不堪的女人。


    全无憋笑点头:“还挺好笑。”


    “……”


    都铕说话的声音有种淡淡的死感:“我还要抱多久？”


    这女人买个菜像是解放了天性，跟换了个人似的，一点也不像她清淡的性子。


    整个人却是鲜活的。


    “稍等!”全无从隔壁米区拿了个红色深层的篮子，一个一个将都铕怀中的菜放了进去。


    都铕看着自己一身高定西装全是泥巴尘土，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下一秒倒是享受起这样脏兮兮的模样。


    全无从他胳膊弯处的帆布包里找出湿巾，抽了一张，开始帮他擦拭脸上的泥土。


    “你低头，我够不到上面。”


    都铕眨了下眼睛，乖乖地低头，仿佛刚才想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都铕看着全无明亮且漂亮的双眸，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这女人又在撩他，可他偏偏吃这一套。


    妈的，真没出息!


    “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全无看着他胸前那块尤为明显的棕灰色的泥巴，有些难为情。


    害怕他要她赔钱。


    这身衣服全无大概赔不起。


    “哦，你洗干净就行。”都铕恋恋不舍的直起身子，伸手嫌弃的扫了扫胸前。


    而后抓过全无手上那块黑黑的湿巾，在她的脸上随意扫了几番，又目标准确的扔到斜前方的垃圾桶里。


    全无下意识地抹了把脸:“……你的衣服不是只穿一次吗？”


    都铕不紧不慢道:“我穿不穿跟你洗不洗有关系？”


    说完他拎起地上沉沉的红色篮子，问她:“接下来去哪？”


    全无带路，基本把家里缺的东西买了个遍。


    一个篮子不够又加了个篮子。


    路过一些生活用品的区域，有些小年轻看到都铕差点惊叫，长得帅还没有架子。


    一手拎了一个大篮子，手上还缠着纱布，受伤了还这么能拿，简直是力量十足。


    肩上还背着老婆的可爱包包，实在是人夫感十足。


    更重要的是竟然愿意跟老婆去菜区那个‘世界大战一触即发’的可怕地方，衣服脏成这样还乖乖地跟在老婆后面不离不弃的当小工，直接上大分。


    而且他老婆也很漂亮，简单的穿搭都这么有气质，看起来好温柔，就是脸上……


    两口子简直是颜值担当，路上碰到他们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结账的时候，连收款员都忙着看帅哥美女扫错了码，将刚才扫过的又扫了一遍。


    都铕蹙眉，忍不住提醒了下收款员，他有钱但不至于当冤大头。


    而后看着一个一个的篮子被扫空，又看到手上残留的星星点点的泥点印，他转头盯着全无说:“我差这点钱，至于让你又挣又抢？”


    浑身脏兮兮的，路过的人那都是什么眼光，估计是在嘲笑他吧。


    别人不了解都铕，全无还不了解吗？


    他这样明显是要炸毛的节奏，她轻语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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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付就行，这个时间点就这样，下次早点来好了。”


    见她目光温柔，声音则更是，都铕暗暗地咽下心中的愤怒。


    别过头的时候，看到收款员旁边的架子上的某物。


    他神情自然的拿了一个随手扔在了收款员的面前。


    收款员脸色一红，迅速拿起扫了一下，放到旁边的袋子里，手速太快，快到全无没有看到那是什么。


    付款的时候都铕率先将付款码放在了收款员的面前，余光轻瞥了眼全无。


    他还没有让女人付钱的习惯。


    _


    都铕将东西放在玄关处，边走边脱着衣服，一身泥渍他忍了一路。


    全无穿上那双粉色拖鞋，看着面前的大包小包无人处理，她摇摇头，指望不上这位大少爷。


    她拎了两个小一点的包往里走，入目便是都铕雄厚有力的脊背，小麦色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惑。


    全无将视线移到别处:“你能不能注意点。”


    都铕转身，双手掐腰:“这是我家我注意什么？”


    “……那我现在住在你家。”


    “所以？我给你免费看，你还欲拒还迎了？”


    “……”


    全无略过他直往冰箱那里去，心中暗暗地哏了他一口，用词不当狗屁乱放。


    欲拒还迎？


    他怎么不说欲罢不能。


    都铕被忽视有些挫败，他光着上半身大咧咧地倚在冰箱一旁，看着全无的脸憋笑道:“你不吃亏。”


    “……”


    全无余光撇了都铕一眼，她是不吃亏，但也不要诱惑她犯罪好吗？


    “需要帮忙吗？”都铕见全无不理他，没话找话也要搭话。


    “……”全无一副死寂的眼神看着他:“你说呢？”


    玄关处还有几大包东西，让全无拖过来收拾好直接吃夜宵得了。


    都铕见她幽怨的小眼神，再加上脸上脏兮兮，不均匀地泥渍，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像极了掉进水沟刚捞出来的小猫。


    “你笑什么？”


    都铕将冰箱门关上，指了指她的脸:“还挺好看。”


    全无通过冰箱门的反射，终于看到脸上残留的战况。


    所以，在商场人家是因为她脸上斑斑驳驳地泥渍才看过来的？


    她还以为他们是在看都铕，原来是把她当猴看了。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你就说有没有给你擦吧？”


    全无仔细一想，还真无法反驳，都铕的确帮她擦过脸。


    只是擦了跟没擦有什么区别，越擦越糊。


    全无忍住心里的愤懑，去洗手间将脸洗干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都铕已经穿了件居家白t。


    正在将玄关处的东西放入冰箱。


    全无忽视他，从冰箱里拿出几样菜，去了厨房，直至吃完饭，全无也没有搭理他，俩人没有说上一句话。


    吃完饭，全无将用过的锅碗瓢盆清洗干净，走到沙发处，将都铕脱下来的衣服抱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要上楼回房间。


    都铕从她开始刷锅洗碗的时候，视线就一直追随着她，像是有话要说，但是又很犹豫的样子。


    他见全无丝毫没有要理他的样子，还要上楼与他隔绝，都铕迫不及待地叫住全无。


    “你能不能……”都铕有些难以启齿，对上全无投来的视线，他两眼一横:“帮我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