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沉默。


    余晖刺眼，都铕将遮光板拉下，稍稍侧过头，对上了全无的视线。


    空气中尴尬与呼吸声交杂。


    都铕严重怀疑这个女人在故意找茬。


    似乎没有常识。


    都铕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尤其是看到全无这张严肃且认真的脸以及那双疑惑的眼神，他微微蹙起眉头，心中莫名泛起一丝心疼。


    全无这些年是不是过得不好？


    从在医院见到她时，那清瘦的面容，纤细的身量，他仿佛一只手就能将她折断似的。


    全无这些年是不是营养失衡，将脑子给弄坏了。


    可她越是这样严肃，都铕心中的想法就会越强烈，那便是将她这根紧绷的弦拨断乃至稀碎。


    “少的那个被我吃了。”


    “……”


    都铕深吸一口气:“驾照是你自己考的吗？”


    全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认真回答:“是啊，你这车跟教练车不一样，没有离合。”


    “……”


    总不能是花钱买的吧？


    她没有这个闲钱。


    “知道自动挡吧？”都铕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这辆车就是。”


    “我考的C1。”


    “所以？”


    “没有离合怎么起步？”全无真诚发问，她真的不清楚，考完驾照三年没有驾驶经验。


    更没有时间去了解其他的车型构造。


    都铕失笑:“踩左边那个，我这车不用起步，能直接起飞，秒变太空飞船。”


    “……都铕，你正经点，事关生命别开玩笑。”全无觉得以前的都铕虽然幼稚但阳光，桀骜。


    而现在只剩幼稚了。


    说出那句男人至死是少年的人，大智慧。


    “OK，那我们就说正经的事。”都铕将包塞给她伸出被包成粽子的手指了下她:“你，下去!”


    全无低头看了眼腿上孤零零躺着的包包，没有去碰，手依旧紧紧地攥着方向盘:“你能开？”


    “我不开，我打算扛着它走。”


    “……”


    全无哑口无言，心中难免失落:“你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让我坐上驾驶位？”


    都铕:“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全无下意识地在想，他从前说喜欢自己的时候，是不是看走了眼？


    现在后悔了吗？


    全无皱起眉头，松开方向盘:“你不该让你的助理离开。”


    都铕解开安全带:“我生活还没到不能自理的时候，不需要人伺候。”他又扯了下嘴角:“尤其是男保姆。”


    全无沉默三秒，同样解开安全带:“你真棒。”


    “……”


    全无看着坐在驾驶位，单手扶着方向盘且安静的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就在想，好好一个男的，这么帅又聪明，条件也很好，为什么长了张嘴？


    果然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路上，全无时不时余光轻瞥都铕，她收回之前的话，他还是有点姿色的，也很至于让人想入非非。


    让人看了还想看，上瘾。


    都铕似乎感受到全无投来的目光，勾了下唇:“色女。”


    全无没有否认:“我又没有色别人。”


    都铕迅猛地看向全无，她的意思是只色他？


    “你看路!”全屋看到车子快要偏离航道，提醒都铕的声音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温柔。


    都铕转过头去，将方向盘摆正:“全无，不喜欢就别乱撩。”


    他承受不起这样的落差。


    “我没撩啊。”全无不懂他什么意思，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是看了他几眼。


    这就算撩了吗？


    那她岂不是该把眼睛戳瞎。


    都铕因她否决的声音，刚提起来的那颗活力跳跃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那你别呼吸，别看我，更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你换个住家医生？”


    全无说完，都铕扶着方向盘的手不禁攥紧了些。


    不可能!


    全无不再看他，都铕也不再说话，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一路。


    _


    回家后，全无将衣柜里的衣服取了几件放在床上，拿出之前出差去职业学习的时候，用来装行李的手提包。


    把它们放了进去。


    又收拾了一些日用品以及要换的鞋子。


    完全是照着出差时候的样子收拾行李。


    满满你要出差？”苗舒怡叼了半根胡萝卜倚在门框上，看全无忙前忙后。


    她记得医院最近没有出差的公告。


    全无摇头:“我有一段时间估计不回来住了。”都是一个医院的同事，还是闺蜜，全无没有瞒她:“我要做一阵子住家医生。”


    “什么!”苗舒怡从口中抽出那半根胡萝卜，将口中的碎块火速嚼完:“对方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告诉你，人心可畏，你这么好看小心点，别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男的。”全无只知道她平日看霸总小说，倒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看起悬疑小说了。


    “不会是公狗腰吧？”苗舒怡大胆猜测，估计也就公狗腰能请的动她这位人称性冷淡的闺蜜了。


    全无点头。


    “人家有名字。”说起公狗腰她就想起那日苗舒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人家软趴趴，好尴尬。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都铕竟然没有发火跳脚，这不像他。


    “知道了，先入为主我这不是说习惯了嘛。”苗舒怡替闺蜜担心，这还没个结果就开始袒护了。


    从名字开始。


    两个行李包收拾好了，全无直起身子，像是爸妈离开家嘱咐独自在家的孩子似的。


    “晚上睡觉前别忘了关客厅的暗灯，冰箱带上的时候再按一下，容易反弹，洗澡的时候把地漏打开，洗完后把堵在排水口的头发清理干净，不要买多了菜，你自己吃不完……”


    “满满，你好像我爸妈哦。”苗舒怡听她说这些头都要大了，相当于离开家后换个地方继续听唐僧唠叨，“我这么大个人了，能照顾好自己，你就别担心我了，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宝宝。”


    全无:“什么意思？”


    苗舒怡:“公狗腰对你心思不纯。”


    全无点头，她早在高考前半个月的时候就知道了。


    老师让大家写写人生志愿，当做目标，发起最后的冲刺。


    有的人想发财，有的人想环游世界，有的人想相夫教子图个安稳……


    全无则是想做个悬壶救世的医生。


    她问都铕将来他想做什么？


    打算偷瞄的时候，那双大手一下子将便签按住:“全医生，我也是有隐私的，尊重一下？”


    可他越是遮掩，全无的好奇心就越重。


    若不是路章将他叫出去打球，全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都铕的人生志愿。


    他说，我的人生志愿是和全无做/爱。


    最后还有一个括号，里面写着:唯一。


    全无记得当时自己看完后呆滞在原地，脸色绯红，触碰之际都觉得有些烫手。


    她要是不配合，那他的人生志愿岂不就落空了？


    苗舒怡按住全无的肩膀，语重心长:“既然如此，你要先下手为强。”


    全无:“？”


    “睡了他!”苗舒怡出馊主意:“把他扑倒，他的万贯家财就是你的了，从此姐妹也跟着你过上好日子了。”


    “……”


    她还在规划宏图大志:“把他睡服，到时候不管是胸肌腹肌还是××还不是想摸就摸，都是你的，活好的话都不用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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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男模了!”


    苗舒怡越说越激动。


    全无不忍心打碎她的美梦，但是她越说越不着边，全无犹豫了下还是做了那个恶人。


    抬起手指，全无指了指她的房间:“苗苗，去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


    全无拎起收拾好的行李包，微微侧过身子从她身边什么走过。


    走到玄关的时候，她没忍住再嘱咐一句:“看点有营养的东西吧。”


    苗舒怡不以为然，伸出食指晃了晃，面朝她倚着门框:“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我坐等钞票从天而降。”


    说完还在空中做了个撒花的动作。


    “……”


    全无确认这个闺蜜没救了，被黄色堵住了脑袋。


    幸好不是跟吕清妍同住，否则她的行李包里大概都是某某用品了。


    _


    全无跟着都铕来到御景，他似乎没有想让她进门的意思。


    堵在门口仿佛一道墙。


    都铕转过头，用那只没有受伤是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神色寡淡却又带了丝嘲讽的意味:“脑子好使？”


    全无抬眸，视线与他交汇。


    没出声，却疑惑地看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八位数的密码能记住吗？”都铕一字一句地说，他尽量说清楚，否则到时候某人又要说，是你没讲清楚。


    以前，都铕似乎将全部的耐心都用在了教全无物理题上面。


    都铕认为自己讲的都像是把饭喂到全无的嘴里似的，她走神做错的时候，从来不会压力自己，内耗自己。


    而是将所有的错误归结于都铕的身上。


    “是你没讲清楚。”


    “……”


    全无眨了下眼睛:“记得住。”


    “行。”都铕从西装内侧将手机拿出来，按下录音键:“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怕某人倒打一耙。”


    “……”全无怔住，一字一字咬的很重:“我记得住八位数的密码。”


    都铕满意地收起手机:“05260626。”


    ‘嗒’，在他说完这串数字后，门也随之而开。


    全无知道五月二十六号是都铕的生日，以前他手机的锁屏密码就是0526。


    那后面那四位数是谁的生日或是什么日子？


    全无想起苗舒怡曾经说过，男人都有初恋情结或是一夜情深。


    密码可想而知，不是跟初恋在一起的日子，就是跟初恋分手的日子，再者就是跟第一个女人为爱鼓掌的日子。


    所以都铕，你是哪个？


    “愣着干嘛？”都铕换好拖鞋，还将提前准备好的粉色女拖拿了出来，却发现她站在原地不动。


    “要我抱你进来？”


    “……”


    全无看到那双粉色的拖鞋，再次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大概是跟他有过一夜情的女人所穿的拖鞋。


    “我不穿别人穿过的鞋。”全无是语气中带有一丝醋意，口中更是酸到倒牙。


    而后她将行李包放在地上，把自己那双加菲猫的拖鞋拿了出来。


    都铕气笑:“真丑!”说完扭头去了餐桌后面的壁橱那里，给自己接了杯水压压火。


    “……”


    “我住哪间房？”全无有些局促，拎着包周身透露着尴尬。


    “打地铺。”


    “……”


    吕清妍说的没错，越有钱的人越小气!


    “好。”全无相信了，还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你有多余的被子吗？我没带。”


    “……”都铕没想到她这么不禁逗:“二楼右拐第一间房你住。”


    “哦，”对于全无来说不用睡地板，倒也挺开心:“那我先去放东西。”


    全无刚踏上第一层台阶，身后便传来都铕的声音:“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