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泪珠

作品:《金色柏林

    “嘘——”


    宁酒还没从那一连串动作里缓过神,手机铃声已经被他掐灭,空气里只剩下彻底的寂静。


    几乎是乔柏林按灭铃声的瞬间,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学生的轻笑声,在静谧的室内显得尤为突兀。


    广播体操结束,已经有班级从操场回来了。


    “抱歉,”等到确认人群远离,他退离一步,两人回到平常距离,“刚刚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和你说清楚。”


    教材室的门隔音并不好,要是外面的人发现里面有动静,打开门看到她和乔柏林两个人,到时候可就不是没收手机那么简单的事了。


    “......”


    宁酒没有立即说话。


    像还没从刚刚的变故中彻底脱离,她原本清亮的眼眸罕然多了几分茫然,不知是惊吓还是痛感作祟,胸口轻微起伏,上挑的眼尾也洇出些许浮艳的稠红,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湿润的光泽。


    缓缓说了声没事,话出口后才意识到什么,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补了一句。


    “但你刚刚力气也太重了。”


    虽然已经隔了一定的距离,但教材室空间狭小,周围又有成堆器材摆放,再远也不会远到哪里去。


    校服挡不住她清晰的锁骨轮廓,凹陷的皮肤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反射淡白的光泽,清甜的香气混着校服极浅的皂香,咫尺缠绕在呼吸间。


    乔柏林的眼神顺着宁酒的话,不经意扫过她泛红的手腕。


    刚刚的力道算重么。


    他已经刻意克制力度了。


    掌心那层滑腻的触感还未褪去,余热像细丝一样缠在神经上,不紧不慢拉扯。


    他注意到,宁酒的皮肤好像的确比常人更薄,刚刚只是握了一下,她腕骨下方就泛起一抹靡丽的绯红,颜色艳得有些突兀,像不小心在身体上点了记号,极易激起人的凌虐感。


    “对不起。”


    乔柏林收回视线,很有礼貌地将手机递还给宁酒。


    “以后不会了。”


    说这话的时候疏离自然,压根没想过以后自己打脸有多疼。


    他都这么讲了,宁酒也没法再说什么。


    像是才想起什么,她狐疑地抬眸,漂亮的眼睛望他。


    “不过,你是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认错只是一瞬间的低头,下一秒就能理直气壮地把嫌疑推己及人,受不得半点委屈。


    可微微泛红的眼尾与带着软意的声音,又无不在强调自己有多委屈。


    乔柏林的声音染上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刚刚说了,我来替老秦拿书。”


    “......你真是来拿书的?”


    宁酒显然并不太相信这个说辞。


    她刚才已经扫过一圈,这个教材室里的书,大多是学校早就发过的旧本,几乎没有几本值得特意来拿的,比起相信乔柏林来拿书,她更相信自己另一个猜测。


    “你不会是来约会的吧,”她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笑意盈盈道,“放心,如果真是这样也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拉他下水,利益交换,用他不存在的秘密来赎回她露出的破绽。


    乔柏林看破不说破,没再应她的话,绕过宁酒在铁架里面将要的书拿出来。


    少年微微弯腰,校服被带出一道清晰的折线,勾出他笔挺的背脊线条。


    从宁酒的角度看,恰好发现他的脖颈右侧有一颗小痣,就长在喉结的旁边。


    有点性感。


    威逼利诱对乔柏林来说都没用,宁酒无奈地叹息一声,只得将手机重新放回校裤口袋,将校服向下扯了扯。


    “总之,你不准和别人说。”


    也许是察觉到语气有点凶了,又软了嗓音补充。


    “拜托你,乔同学。”


    “......”


    眉眼是软的,神态是硬的。


    心里越不满,语气越柔和。


    乔柏林第一次认识到有女生是这样的。


    他拿书站起身,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无法从他的表情判断他的态度。


    还想开口挽回什么,宁酒却倏地感到他温热的指腹触碰到眼角。


    微微一愣,眼神瞥过他自然收回的手,与修长指尖的一滴眼泪。


    耳边传来他略微无奈的声音。


    “怎么这么容易哭。”


    气氛静默片刻,宁酒看着他随意将指腹的泪珠抹去,浅薄的水珠贴在滚烫的指腹与皮肤之间捻磨,一点点渗入他的肌理。


    她天生痛点低,从小就这样,久而久之也习惯了,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在哭。


    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转瞬,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乔柏林指骨分明的手已经握上门把。


    宁酒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松口气。


    至少这件事过去了。


    -


    周五,快要熬到头了,干饭铃声响起,宁酒写完最后一道化学题,将水笔放回笔盒。


    教室又开始千军万马的响声,宁酒实在没有胃口,待在教室又着实无聊,就打算下楼随便逛逛。


    上周打给宁轩的电话无一例外都没接通,宁酒都差点怀疑宁轩的手机是不是摔坏了。


    下午的太阳很毒,宁酒走累了,想随便找个阴凉处休息,男生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从转角传来,吓了她一跳。


    “我说弈哥,刚那妹子那么漂亮,不给个机会多可惜啊。”公鸭嗓一脸的唏嘘,“我要是有你这脸,一天谈八十个都不在话下!”


    “一天谈八十个,”另一道声音传出,冷冷的,“你他爹的也不怕精/尽人亡。”


    后面这道声音太过耳熟,宁酒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似乎是为了她证实某个猜想,“咚”的一声,被捏扁的易拉罐从转角飞过,正中一旁的垃圾桶。


    男生慢悠悠地踱步正要走过转角,忽地感到一阵风声,抬眸,少女耳后的碎发随动作晃动,转眼没入转角消失不见。


    他微微蹙眉,耳边传来邹骞戏谑的声音:“这不会又是某个暗恋你的小女生吧,看到你来就跑了。”


    “你家小女生看到暗恋对象跑这么快的?”闻弈油盐不进,目光却追随宁酒的背影几秒,兀地冷笑出声,“怕以为我是鬼,心虚不敢见了吧。”


    他说得其实也没错。


    宁酒现在就觉得刚刚看到的闻弈绝对是鬼!


    她的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胃里一阵搅涌也不敢慢下脚步,看到一栋建筑有门,毫不犹豫就踏了进去。


    是出现幻觉了,还是闻弈真的和她一样,也从岭城转到江澜实验了?


    比起后者,宁酒还真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的幻觉。


    她没怎么辨别方向,看到楼梯就往上踩,就想把身后那人甩得远远的。


    心跳一阵猛突,跑得鼻尖都沁了汗珠,等到彻底回过神,率先感受到的是中央空调的冷气吹过头顶,微凉的碎发拍打在耳侧,发出嗡嗡的耳鸣声。


    周围是一排排陈旧的书架,地板每走一步吱呀响,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江澜实验的图书馆是最早建立的,因为课业压力大的缘故,学校领导不重视,保洁和维修工作也只是草草了事,已经到了墙皮脱落,窗户吱呀作响的程度。


    走廊里积了些灰,靠窗那一排书架上落满了细屑,阳光斜着照进来,灰尘反而变成了跃动的光斑,在一排排书架前起舞。


    宁酒抬眸,看到自己正好停留在一排书架面前,她的眼神扫过一旁微微倾斜的“心理学类”标签,想要离开的脚步就这样停顿下来。


    现在外面是别想出去了,还不如在里面逛逛。


    她打下主意,目光定格在书架的一本书上,踮脚,伸手,取书——


    耳际传来轻微响动,下意识顿住了手。


    “子薇姐,好久不见。”


    “......”


    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一股积灰与旧纸味扑面而来,书架摆得凌乱,几只装书的纸箱横在过道,明明不大的地方,偏偏要绕很多路才能到最里的书架。


    乔柏林和洛子薇打完招呼,熟练地抬腿跨过脚边的纸箱,朝最里侧那排书架走去。


    拐过转角时,目光随意落在地上,微不可察地停顿片刻,猝不及防对上少女晃着笑意的眉眼。


    阳光将宁酒微微上挑的眼尾勾长,浅瞳波光流转,手上米白色的书封被纤细的指尖挡住,看不清名字。


    她没有出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好巧。


    乔柏林不经意扫过一旁书架的“心理学类”几个字。


    这几天以来,两人心照不宣地默认教材室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座位隔得远,说过的话寥寥无几,不算有交集。


    乔柏林的目光扫过少女温软的眉眼,她神情如常,像一贯平静从容,只有细看才能看到额角还残着细密的汗珠,呼吸声也略微急促。


    有些事没必要戳穿。


    没说什么,自然地收回视线,开始在一旁的书架上挑书。


    自从班级图书角普及以后,学生大多会选择在读书角直接选书,而不会特地来图书馆借。


    就算是要借,也大多在一楼和二楼借阅日常学术性书籍,三楼大多都是一些冷门学科书籍,作为高中的学生,不太会有时间读。


    因此三楼很安静,是只能听到宁酒翻书声的那种安静。


    乔柏林在隔壁书架里挑出一本书,绯红的封面很吸引人,宁酒被吸引注意。


    “好显眼的封面,”她说,“我刚刚差点选它了。”


    因为屈膝在读的原因,本就矮一截的少女此刻只到他手肘处。


    乔柏林停顿片刻,对上她玻璃珠似的浅瞳,选择微微弯腰。


    “荣格的《红书》,”他将手里的书往她的方向递了点,“我看过一遍了,你想要的话可以给你。”


    他的气息随着递过来的书一并靠近,宁酒只是往那灼目的封面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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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视线便落在他青筋分明的掌骨,再缓缓上移,最终停在乔柏林放大的眉眼。


    他的眉骨深邃,鼻梁挺直,骨相是端正得不行的周正少年气。


    偏偏那双黑眸好看得有点迷惑人,眼瞳映满她的模样,就连眸光都像是为她而闪。


    乔柏林有一双会爱人的眼睛。


    只是这双眼睛在看她时,与其他人无异。


    宁酒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两人的距离在不自觉拉近,她倏地踮脚。


    鼻尖呼吸交错一瞬,少年愣住,感到手里的书被少女推回了怀中。


    “下次吧,我已经选好想要看的书了——”


    宁酒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里掺着点微妙。


    “或者,你和我换?”


    两人一前一后从三楼走到一楼,宁酒看到乔柏林的水杯放在一楼的阅读室,意识到他是要读一会儿后才回教室。


    “你平时经常来这儿?”


    “这个学期是第一次,”乔柏林将书放在阅读室的座位,拿起借阅卡准备去机器处激活,“中午睡不着的时候会来看一会儿。”


    临走前,他想起什么,折返。


    “你有借阅卡吗?”


    宁酒迷茫地看他,乔柏林就知道她还没有办。


    “图书馆的书要有借阅卡才能借阅,你得到三楼洛老师办公室拿学生卡——”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少女柔软的声音将乔柏林的话打断,后者罕见愣了下。


    “抱歉,”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或许是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堆叠起来让宁酒感到烦躁,又或许是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单纯让她不爽。


    宁酒一字一句说。


    “礼貌的语气,礼貌的举止,礼貌的笑,”她问他,“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很明显的,这不是个适合在此刻问的问题。


    乔柏林没有给出答案,是意料之中。


    “......好,”情绪越是烦躁,宁酒表现得就越是乖巧,“我知道了。”


    猝然的开始,冷不丁的结束。


    乔柏林静静望着宁酒几秒,想要再说什么,少女已经毫不留情地转身上了楼。


    来图书馆的人不多,机器前只有几个人排队。


    他朝门口的机器走去,耳边刷卡的滴滴声传来。


    回想起刚才和宁酒的对话,一种无法言喻的浮躁感从心底升起。


    “乔柏林?”


    温柔的女声将他的思绪唤回。


    在乔柏林视线望过来的那一刻,宋云禾条件反射捋了捋头发,面颊浮现出好看的红晕。


    “我还在想你好久没来了,刚刚就看到你的水杯了。”她压低嗓音,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我前两天才听李铭源说你暑假去省里参加比赛了,真厉害呀。”


    宋云禾的声线裹着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惊喜,平常的乔柏林就算是不想回应,基于教养也不会让话落在地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不是很想开口说话。


    “你这次借的书是什么类型的?”分在不同班,好不容易有和乔柏林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宋云禾不想轻易放过,“可以给我推荐一下吗,我最近正好书荒了。”


    队伍马上就轮到乔柏林,他看着手中的卡道。


    “有关心理学的。”


    “心理学吗,我还没看过这类型的书呢,”宋云禾的声音听着很高兴,“刚在你桌上看到一本,就是那本吧?”


    乔柏林浅浅应了声。


    惊喜过后逐渐冷静下来,宋云禾察觉到乔柏林情绪有点不对劲。


    除去对他本身有好感,宋云禾自认自己是慕强的人,无论是家世还是成绩,乔柏林无疑是那个最符合她理想投射的人。


    虽说从他身上能感觉出高中不想谈恋爱的意思,但宋云禾相信,先在高中的时候和他处熟悉,毕业之后告白总会比别人多一些优势。


    意识到他似乎没有心情聊天,她识趣地没再开启新的话题,转而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进阅读室,望见乔柏林桌上放着的书,宋云禾还是没忍住好奇走过去,想看一眼他今天借的书。


    只是一眼,宋云禾呆住。


    ......


    乔柏林激活完卡,走回阅读室时,不经意对上宋云禾的视线。


    她看自己的眼神太古怪,不可置信里又带着点微妙。


    没太在意,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时,余光扫过座椅正前方的桌面,却发现原先的红色书籍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换成了一本米白色封面的书。


    动作。


    暂停。


    深色的大字被极具色温反差的书封背景衬托得无比瞩目,露骨又吸睛的标题总能一眼抓住人的眼球。


    最中央,加粗标示的书名横亘着,径直冲撞进他的视线,不留一丝回避的余地。


    《弗洛伊德眼中的性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