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着胸口快速喘气，今天他回来后陪着妻子聊了一会儿天，不知怎么睡着了，大约是最近太疲惫。


    “聿修。”温雨桐这时也醒了过来，声音却透着浓重的害怕。


    颜聿修赶紧回身将她扶了起来，见她面色疲惫，眉心紧蹙，额头全是冷汗，着急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温雨桐摇了摇头，说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颜聿修把她抱在怀里，细心地用手绢给她擦额头上的汗。


    温雨桐难过地说道：“我梦到女儿了，她在一个很黑暗的地方，她跟我说，她过得很不好。”她说边，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颜聿修心中一阵揪痛，他怕她忧思成疾，赶紧安慰道：“不会的，我们一生从未做过害人之事，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去天堂。”


    “嗯。”温雨桐点点头，这些年，他们夫妻俩行善吃素，开办多家慈善机构，只是希望为早逝的女儿积福，希望她来世能投个好胎。


    “明天，”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明天我会请青山道长为她做一场法事。”


    “好。”


    >>>


    一只野猫嘴里叼着它刚去世的孩子走到山崖下，用爪子将松软的泥土刨开一个坑，然后将刚出生不足一月的小奶猫的尸体放了进去，然后再用泥土将它埋掉。


    它蹲在那个小小的土包前，像是在向它的第一个孩子道别。


    不远处传来几只小猫的叫声，那是它这一窝生下的另外几只小猫。


    它看看它们，又看看小土堆，最后还是小跑了过去，叼起它们离开。


    就在它们走后不久，一个重物从高处重重砸了下来，正好砸中了它刚刚埋下的小土堆上。


    江拾柚浑身是血地躺在山崖下，鲜血从她幼小的身体中流淌而出，漫过她领口掉出的玉佩，侵红了她身上的泥土。


    江拾桐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直到奶奶出现在她眼前。


    “奶奶！”江拾桐高兴地向她跑了过去，太好了，她终于又见到奶奶了。


    奶奶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担忧地问道：“柚柚，你怎么来这里了呢？”


    “奶奶，我来找你来了，我要跟你在一起，以后都要跟你在一起，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江拾柚扑在她的怀里，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她为终于和奶奶重逢而哭，也为了发泄这么久以来，她心中积压的、太多太多的委屈。


    奶奶长叹了一口气，她又怎会不知自己那对儿子和儿媳会怎样对待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是作孽啊！这两口子真是作孽啊！”


    “柚柚，你别哭了，”奶奶捧住她的小脸，望着她认真地说道，“还记得奶奶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江拾柚一脸茫然地摇头，说道：“奶奶你跟我说过什么呀？”


    奶奶满脸悲愤的说道：“你根本就不是他们亲生的，有一个叫方兰的女人一直给他们钱，让他们把你养大，你要好好活下去，去找她问清楚……”


    “什么？”江拾柚被这个突入其来的消息惊到了，“怎么会这样？我、我一点也不记您说过呀。”


    “都怪奶奶忘记你还小，不记事，本来想在死前再交待你一次，没想到我走得这样突然，实在来不及呀……”


    奶奶说着说着，声音却慢慢飘远，她最后交待道：“我只偷听到她住在海城，你一定要去找你的亲生父母，一定要去……”


    江拾柚看着慢慢消失的奶奶，慌忙扑了过去：“奶奶，你别走！你别走！带我一起走吧，不要再丢下我，求你了！”


    黑暗空间再次变得沉寂，只余下江拾柚绝望的声音。


    ……


    次日清晨，颜聿修便找到了青山道长，请他为自己早夭的女儿做一场法事。


    青山道长听到他说，昨晚夫妻俩都做了噩梦，而且似乎都是因为女儿，便答应下来。


    他从颜聿修那里拿到了小孩的生辰八字，习惯性地掐指算了算，越算眉心却拧得越紧。


    这个八字太奇怪了，她确实是去世了，但并不像颜聿修所说那样刚出生便去世了，而是死于昨晚……不对，不对，准确地说，有一团迷雾挡住了他的双眼，他看不清她的命格。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颜聿修见他神色奇怪，疑惑地问。


    青山道长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这对夫妻俩为了女儿的事心力交瘁，不忍他再为此伤神，还是让他想办法弄清究竟怎么回事再说吧。


    于是他摇摇头说道：“没事，法事，我会交待下去的，你且放心。”


    “另外，夫人的身体状态太差了，不可再让她为此伤神。”


    “好。”


    >>>


    江拾柚觉得自己身上很温暖，就像清晨还没醒来的时候，太阳晒在自己身上那种感觉，暖融融的，好想在被窝里打个滚，再伸一个懒腰。


    她这么想着，身体也这样做了。


    她打了个滚，身体全面与“被窝”接触一遍，然后用力地舒展身体……


    好舒服。


    等等，这种感觉好奇怪呀。


    她迷茫地睁开眼，然后就看见自己躺在一片巨林里！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巨大，树变得又高又大，就连石头也变得特别的巨大。


    她下意识伸手，然后她就看见……


    她看到一只猫爪！


    然后她赶紧又伸出另一只手，然后又看到……


    另一只猫爪！


    啊！！！


    她吓得一个打滚爬起来，低头，映入眼帘的，毛绒的领毛，四只猫爪，以及，一条轻轻动来动去的尾巴！


    她盯着那条尾巴，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蠢蠢欲动，想、想扑！


    江拾柚整个人都很慌，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的，不管是伸手还是伸脚，看到的都是猫爪！


    她心慌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片树林里，鼻子却敏锐地闻到潮湿的气息，耳朵里似乎也听见了远处流水潺潺的声音。


    她顾不上多想，伸出……爪子向那个方向跑去……


    然而她刚跑一步，就因为几只脚配合不好，滚到地上打了个滚……


    哎哟，她爪忙爪乱地爬起来，用毛绒绒的爪子揉了揉鼻子。


    接下来经过几次试探，终于跌跌撞撞能往前走了。


    她略有些困难地向着流水的方向走去，爪子太多，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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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互相绊来绊去。


    好一会儿，她终于看见一条清浅的小河流。


    她趴到水边，然后就看见水面上倒映出一张小花猫的脸！


    江拾柚一屁股跌坐在地，与此同时，昨晚的记忆接蹱而来。


    她想起自己因为害怕被爸爸打上了山，本来是想去奶奶的坟边的，结果因为天黑从山崖上跌落了下来。


    然后她在黑暗中，看见了奶奶，听到奶奶说，她不是爸妈的亲生孩子……


    所以昨晚她是从崖上摔下来，摔死了吗？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呀？


    她抬起手……爪爪，其实她一直挺喜欢小猫的，但是以前和奶奶生活，她不敢加重奶奶的负担，从来没说过。


    学校有一个老师养过一只小猫，她悄悄摸过，那只小猫刚见到的时候，爪爪就是这样又软又小的。


    现在她是变成小猫了吗？


    江拾柚毕竟才六岁，此时她心里特别惶恐、茫然，不知道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


    青山道长起了祭坛，想为颜聿修夫妻俩早夭的女孩做一次法事。


    青山道长虽然信奉道教，却对鬼魂一说不以为然，他认为世间万物，从出生到死，都不过是回归自然，人也是。


    人死了，灵魂随之消散于天地之间，又怎会单独滞留世间？


    所谓法事、祭祀，都不过是活着的人，对死去之人的一份怀念而已。


    然而法事现场却出现了一场怪事。


    本来风和日丽的天气，他刚起了祭坛，点燃了香烛，山间却忽然起了一阵大风！


    大风卷过香烛，使它们快速燃烧，串起一阵火苗，一下子就将其烧成了灰烬！


    “这是怎么回事？”颜聿修疑惑地问道。


    他其实也不信鬼神之说，但这是为女儿办的法事，却出了这样的怪事，他不得不担忧。


    青山道长掐指算了算，眉心皱得更紧了。


    他也算不出来，怕颜聿修过于担心，便说道：“也许是巧合吧，不过这法事却不宜再做了，世间一切事皆有定数，不可强求。”


    颜聿修没有再说什么，逝者已逝，现在他最大的愿望是妻子能恢复健康。


    >>>


    江拾柚用小猫咪的身体在树林里走了一会儿，走路终于不会像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要倒不倒的了。


    可能是出于这具身体的本能，她还学会了从不高的石头上跳跃落地，还学会了在地上打滚。


    小猫咪的身体真是很有打滚的天赋，滚起来可以蜷缩成一颗毛绒绒的小球，在草垫上滚一会儿，竟然还挺好玩的。


    江拾柚也不过才六岁，小孩天生爱玩，她也一样，只不过以前被繁重的家务压着，没有时间玩而已。


    她在草上打了几个滚，还看见一只大蝴蝶，忍不住做了一个狩猎的姿势，然后飞扑了过去！


    蝴蝶跑走了，她却很开心，那是一份由身体传递而来的快乐。


    不过她玩了一会儿，肚子也有点饿了。


    她有点担心，自己现在肯定回不去了，那她要吃什么呀？


    她本能地看向旁边的小溪，难道她要从河里捉鱼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