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念纤细白嫩的两根手指间夹着燃了一半的烟支，不知是香烟里尼古丁让她精神舒适，还是她本就神志恍惚阴晴不定。只见她瞧着安东尼的眼睛忽然舒悦地弯了弯：“你想要他现在就能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


    安东尼的脸色倏地黑沉如星落破裂，展现出惧人恐怖的样子来，简直比死了八百年的丧尸斑纹脸还难看。


    迟念却像根本看不到般，继续加赋码：“我当实际控股人，你当最终受益人。”


    “迟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路都堵死了，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他发出的每一声语调里都承载了满满的怒火。


    迟念道：“可我偏喜欢这样。”


    安东尼这回是真的怒了。他抓起别在后腰的手丨枪，迅速上膛：“你信不信我现在毙了你！”


    虽然说一旦一个集团出事或者发生破产，实际控制人和最终受益人谁都不可能跑掉，但却也有不同，因为最后需要承担股东责任的是最终受益人。不管是关联、代持还是隐形。


    如果说刚刚迟念的那些举动以及言语只是让他怒火中烧，那么现在，他只想结果了她——这个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不知死活的疯女人！


    黑幽幽的枪口立在距离迟念脑袋不足一寸的额前。


    迟念盯着枪口，下一秒敛眉，双手化钳一个利索的反扣，便从安东尼手里夺了枪，枪支在她手里一个灵活的转换，她抬枪对着安东尼的脑袋，用那双狭长的眼睛看进男人湛蓝色的眼眸里。


    她笑了，是非常明显的那种张扬笑，此刻泛滥在整张脸上却令人生怖，枪声随至。


    身后悬挂着的视物灯破碎落地。


    安东尼的左耳被枪声震得失聪，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迟念。只见她面色沉静，眉梢轻轻挑起，眼里尽是轻藐：“斯泰尔斯先生，恐吓的话语要放在武力之后才具备威慑力。”


    安东尼被夺走枪支的手指僵硬如铁。这完全是被气的——该死的厉鬼！我应该在开枪以后说这句话的！


    夹握在指间的手枪被迟念丢进安东尼刚刚饮过水的杯子里，刺拉拉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响着。她悠悠然然地坐落了下来，拿起叩着的一张照片，扔在了安东尼眼前。


    安东尼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她和贝蒂·霍华德夫人坐在庄园里下中国象棋。


    他看着那张图片，目光却只聚焦在那一盘象棋之上。脑中浮现出季柏桑与他争论西洋棋和中国象棋的样子。


    “同样是两方对弈，交替行棋。你们中国的将帅太死板了，只能走那一亩三分地。”


    季柏桑说：“中国人讲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许久，真的过去了许久之后，安东尼觉得自己左耳是彻底失聪了，但好像又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因为强烈摩擦而发出的刺耳响声。


    他看着迟念没有了耐心起身离去的身影，深深地呼吐出一口混杂地气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警告道：“迟小姐，你别有弱点让我抓到，否则我会让你尝尝我现在的感受！”


    迟念没有给予他回应，连脚步都未有停顿。


    空旷的客厅内每一口空气都让安东尼的怒火暴涨，终于他似火山般猛然爆裂开，再也忍不住愤恨的一把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嘭！”地一下狠狠摔在了杏白的墙面上，碎片和黑色的液体一起溅向四方。


    ·


    季柏桑听见开锁的轻微响声，拧开门把手，一步步走进去，自己在玄关处换了鞋。除去他发出的这一点点响动外，整个屋内几乎寂静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他亦步亦趋地走到主卧门口，轻扣两声，推开半掩着的门。


    迟念坐在床上，那样子完全就是专门在等他。


    浓墨的发被掩到耳后，一张脸完完全全露出来，没了精致妆容的粉饰，没了璀璨华服的装潢。季柏桑怔怔地看着，竟觉得有那么一瞬间，此时此刻的迟念才是她最本真的样子。


    白皙透亮，柔顺仁爱。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季柏桑收起情绪，将提着的药箱放在桌上打开，拿出听诊器带上，靠近迟念，下一秒，却被她一把抚开。


    “你少在这假惺惺的！”迟念厌恶道。


    “迟念，你回国进娱乐圈到底想干什么呀？”


    “今天早上有人拖着一具被爆头的尸体去公安局门口自首。”季柏桑暗有深意的道，目光紧紧盯着迟念，观察她的神色变化。


    迟念坦然自若地回望。


    僵持良久，季柏桑再次道：“现在这件事已经在网上吵得不可开交，所有的媒体和官方都高度重视。”


    迟念依旧不发一言，望他如跳梁小丑。


    这种眼神让季柏桑想起曾经那个屈辱、肮脏、不堪的自己。迟念在告诉他、提醒他。而他彻底被这种眼神刺激到开始胡言乱语，愤慨道：“那些东西再次被结案而起，你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吗？你不怕像当年一样玩火自焚吗？”


    “季柏桑！你少他妈摆出这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样恶心人。”迟念骤然犹如一只极度斥怒的鹰，在瞬间亮出了她最凌厉的爪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


    屋里的空气霎时似乎进入了一阵死寂，犹如大冰原时代在来临前都会引发温度极速下降，这是人类灭绝的征兆，也是自然对人类的警示。


    对呀，他有什么资格呐？季柏桑紧紧握着衣服的边角料，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迟念厌恶这个人，远远大过于讨厌他此刻的这副窝囊样子。


    季柏桑缓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再次张口发出声音，吐纳出来的气息缓慢且沉重，再次抬眼时他眉宇间已泛起一副深恶痛绝的神色，他低声下气地问：“那常聿呐？他也是主动来招惹你的？”


    话音入耳，迟念尖锐的目光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晦涩的情绪，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身体某一处发生了轻微的声响，如悬挂于墙壁的木挂钟在整点时，摆锤发生一声清脆悦耳的提醒。


    如余音绕梁般萦绕耳畔，牵一发而动全身。脑中思绪万千，口中却似嚼了槟榔般，她无法张口道出一个字来回应季柏桑的质问。


    人类最初所谓的爱情不过就是由物种本能的生理□□配继而发展出来的。只是后来经过文明渐渐延续发展，人们不再单纯满足于生理性的□□欲望，引领进精神的驰放与欢愉，进而将人和畜生分类开来。


    即，人类拥有理智，而理智能洗练生物本能想要索取的野性和欲望。


    换而言之一句总结就是——如果你和一个人持续性的上床，产生爱上对方的错觉的话。即证明你是人，反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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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畜生。


    所以算什么？


    尖刀刺入，痛感是后来才慢慢袭上来的。


    季柏桑的目光始终凝视在迟念脸上。他想从迟念的脸上搜刮到一丝愧疚或者……哪怕除了冷漠以外的东西。可没有，她脸上始终风平浪静。就连他问出话的那一刻，迟念下意识地偏移视线，也仅仅像是对他本人的一种厌恶。


    季柏桑发出一声苍然无奈的冷笑：这个人的爱憎从来都是泾渭分明，哪怕是一点不如意都会搅动风云，哪里会屑于伪装？


    窗外雨势骤然转大，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


    突然，迟念眼神戏谑地看向季柏桑，十分挑衅地问了道：“怎么，你喜欢他？”


    季柏桑的脸色因着这句话变得难看起来。


    “我忘了。”迟念毫不在意的讪笑了两声：“你喜欢的是宗越！”


    “迟念！你别太过分！”


    “过分？”迟念面色霎时冷厉下来，她此刻眼里除了鄙夷什么都看不到，刻薄尖利的话毫不留情地冲着季柏桑劈了过来。


    “你现在之所以能这么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质问我。难道不是你自己卖屁股得来的？”


    若说刚才只是挑衅，那么此刻才是真正的诛心。


    季柏桑完全是被气到了极致，又像是失望到了极致，此刻所吐纳出来的每一口气息都沉重如千钧。


    他觉得自己喉咙里则像是被塞入了冰渣，别说出声，就是吐一口气息都是疼的。


    迟念这人骂人的时候和她讽刺人的时候差距是很大，有时候比起后者，你会觉得前者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她会抽出一把什么样的刀插在你身上的什么部位，而且是连血都不会让你流出来的那种，因为你知道她不是在恐吓或者只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做得出来，而你也真真切切地见过那场面。


    季柏桑无奈至极地皱眉盯着迟念看了半响，最终他面色悲苦，声音凄厉幽怨地道：“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这个人究竟是因为被伤透了心，还是借着那些痛当做理由，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凉薄至极的人。”


    季柏桑知道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里，除了被羞辱没有其二，而他太知道迟念的战斗力。


    ·


    电话铃声不知道响了多久，迟念才伸手摸了摸旁边，是蒲英。


    滑下接听键。那边声音一反常态：“怎么样？休息的好吗？”


    迟念嗯了一声。


    “那我中午让小余带衣服和化妆师过去接你。直接去见面会？”


    两天前，蒲英说拍完杂志会让她歇两天。可杂志昨天才拍完。


    蒲英那边半天没等到迟念的回应，又解释道：“之前定的23号，今天早上主办方那边把日子提前到今天了。”


    自从上次那个男人出现以后，蒲英对迟念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最显著的变化就是从【通知式安排工作】变成了【询问式安排工作】。


    迟念揉了揉太阳穴，疲倦极了：“好。”


    挂了电话后，迟念下床走到窗边拉开拉链，白光给了眼球最猛烈的刺激，酸胀的眼球被眼帘包裹，两滴清泪在她白皙的脸上轻拂跳跃，最后滚落在地上。


    迟念有些站不住的抬手撑在玻璃窗上，身体止不住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