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哦，今天要双抢，生产队没一个能睡懒觉。


    此时天还没亮，出门隐约能看见人影。


    亓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一登记取农具的人姓名。


    姓何的人太多，面对她，语气冷冰冰，可又不得不报自己的名字。


    “何二狗。”


    “张大牛。”


    ……


    再是冰渣的语气，念出自己名字的时候，都有些维持不住。


    乡下正经给孩子取名的，没几个。


    他们喊小名习惯，记在本子上的，都是二狗大牛这类的，念出来平白没了气势。


    听着自己的名字被亓礿念出声，像喊狗一样，他们忍了忍，没忍住。


    “喂。”下一个姓何的人冲亓礿抬下巴。


    亓礿抬眸一扫，那人磕巴两下，怂了。


    他怕亓礿打人，还把他弄去扫厕所。


    “咳，陆知青，你累不累，累就去旁边歇着，换翠花来。”他好声好气关心。


    “旺旺哥，我能听到。”孙翠花从仓库里出来。


    她朝亓礿点头，“就这些人，我来吧，亓礿你去休息会儿。”


    孙翠花看亓礿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定是昨天被吓到，没休息好，很体贴。


    亓礿眨眨酸胀的眼，将登记的本子给她，起身去常待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只是保管员腾出的一间柴屋，里面摆了桌椅，方便看管仓库。


    总不能让人一整日在仓库门守着。


    有时刮风下雨的，不方便。


    关门挡住外面的视线，亓礿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今天太早了，五六点把她吵醒来干活，是真睡不够。


    亓礿上辈子做皇帝，都没起这么早过。


    她在屋里补觉，知青们拿着农具下地。


    三三两两四散在田里，很尴尬的，他们和何家人分在了一处。


    周围的人暗暗瞥过去，想要看双方能不能又打起来。


    大队长摁着鼓胀的太阳穴，无语至极，他挥挥手，将两波人分散开。


    他不管这些细节，也就没及时发现分工的人的小心思。


    不过是想看知青和何家的好戏。


    知青清高有文化，和生产队的社员有壁，何家有大队长，有何华兴，以往处事自有傲气。


    如今双方的好戏，许多人都在围观。


    见大队长出手，顿时失望。


    同是姓何的不错，这不意味着何姓是铁桶一块，自家兄弟都会闹矛盾呢。


    分工的，正是看不惯何华兴一家的何姓小管理层。


    戏没开扬就被拆了，他有些遗憾。


    “双抢这么重要的时候，陆知青即使身体不好，也要下地帮忙吧。”他朝知青笑。


    一年到头最忙的双抢，没有人能偷懒。


    重病都要下地抢收，做些辅助工作。


    “向知青，快去叫叫陆知青。”


    他看不惯何华兴一家，同样对亓礿不满。


    一个女人来生产队下乡，干不了活算了，还要生产队特殊照顾。


    她下乡，不是来受苦，而是来享福的，过得比他还要好，这怎么能行。


    “亓礿在仓库忙……”向亿婧想要为亓礿争取。


    下地很累，很伤身，她不希望体弱的亓礿来干这些。


    “人手不够，翠花都下地了，仓库有保管员一个人看着就成。”何大牛不依不饶，“年年都这样的。”


    “陆知青难道要搞特殊？”


    特殊就意味着特权，在这个年代是很敏感的话题。


    向亿婧来这么久，不是什么都不懂。


    闻言摇头，“我去叫亓礿。”


    亓礿言传身教，赵红梅声声叮嘱，她知道这话的威力，对这些上纲上线的没辙。


    “他这么给你说的？”亓礿撑起头，半眯着眼。


    “行，我下地。”


    人都搬出大旗来了，亓礿不下地是不行了。


    她套好赵红梅给她拿的竹编帽和外套手套，力求不露出一丝皮肤。


    割水稻不做好准备，会让皮肤很痒，出汗会又痒又难受。


    亓礿并不觉得自己会出汗，但碰到一点会痒，她也就听赵红梅的话，全副武装。


    亓礿到了田里，众人一一纷纷看她，眼里有惊讶。


    张大娘不解，放下手里的水稻过来，“亓礿，你这……是要和我们下地？”


    这不是胡闹嘛，亓礿身体不好是人都知道。


    让她下地，怕不是想让人死。


    拔个草都能晕倒的人，能指望她下地做什么？


    “别胡闹，快回去，你给我们送送水，打好稻谷看着翻晒就成。”张大娘喝了两口水，挥手赶亓礿。


    “大娘，是一个姓何的人叫我来的，说我不来就是搞特殊。”亓礿解释，幽幽叹气。


    “可我一来，这人除了指挥人，也不下地，这不是搞特殊吗？”她指着何大牛疑惑问张大娘。


    大队长都下地了，这人站在田埂上走来走去，看起来忙得热火朝天。


    定眼一看，啥也不是。


    关注亓礿的人太多，亓礿一指，顿时大帮人朝何大牛看去，观察许久，发现果真如亓礿所说，大队长脸一黑。


    隔了几块田，何大牛没发现异常，他在田埂上催了知青两句，吐了口唾沫，往下一块田巡视。


    这块田有翠花，他停留久一点，和翠花吹牛打屁。


    翠花埋头干活，听他侃大山一会儿后，扭头，“大牛哥，你不干活吗？”


    “我刚割完，歇会。”何大牛脸不红，心不跳，他等着看陆亓礿的狼狈，看完再去忙。


    何大牛想到这，抬手远望了下，想看看陆亓礿来了没。


    不巧，和气势汹汹大步跑过来的大队长对视上，不由疑惑，“叔，你跑那么快干嘛？”


    有急事吗？


    大队长对此的回应是，一脚用力将他踹进地里。


    “你还有脸问！双抢抢的就是时间，你怎么还有闲心乱晃，我看是皮痒了！”


    大队长是真心烦，昨日回去他好好说过近期专注双抢，不要去惹陆知青。


    何大牛是一句没听，巴巴凑上去找麻烦，人也不聪明。


    用双抢当借口叫人下地，自己却在偷懒，被陆知青找到由头将帽子扣了回来。


    那张嘴是真能说，听听，“偷懒”“消极怠工”“使唤社员”“破坏生产”……


    大队长听了头疼极了。


    他想不通，陆知青哪看来的那么多罪名，还言之有理，让人反驳不行。


    别的知青也不这样啊。


    “人陆知青身体不好，你叫她下地做什么？！”大队长不理解，大队长吼人。


    “出了事怎么办？！”


    何大牛从田里爬起来，一身灰土和叶片，他不忿。


    能有什么事，陆亓礿只是体弱，又不是不能干活。


    刚想这样反驳，他就听到远处传来张大娘惊恐的叫声。


    “天呐！快来人，陆知青吐血了！”


    何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