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志，有没有兴趣来国营饭店工作？”


    大厨直截了当。


    后厨有个年轻姑娘怀孕做不了活，想把工作卖了换现钱。


    这时候的工作太紧俏，工作即使要卖，也是优先卖给自家亲戚。


    这位年轻姑娘原本也是如此打算，可她发现，娘家和婆家的人，都想要弟妹和小姑子接她的工。


    不打算给一分钱，理所当然想要她的工作，还警告她不许把工作给娘家/婆家。


    态度过于气人，她顿时不愿意了。


    今天正在和同事透口风，打算自己卖了工作换钱。


    大厨的两个儿孙不缺工作，此时看到过于顺眼的亓礿，顺口透露出这个消息。


    这个年代的工作，最重要的就是信息差。


    许多工厂招工人，贴出告示考试啥的，不是特意关注的人根本没机会知道。


    乡下很难出一个工人，信息差就是一个原因。


    因此，此时大厨能给亓礿说这个消息，绝对是对她抱有很大的好感。


    即便他不需要，给其他认识的人，也是能赚人情的。


    拍拍她的肩，大厨笑得开朗。


    想要工作还是怎么，他能帮的，也就到这儿了。


    看在他的面子，能给出合适的价位，那位姑娘会优先考虑亓礿。


    亓礿抬手看看，确认她刚来的这几天，手上的裂口和茧子还在，也没大变样，剔除了容貌因素得到的优待。


    气质亲和啥的，更不可能，这个东西在她身上不存在。


    大厨还等着她的回答，亓礿长长叹一口气，“谢谢叔的好意，我是刚来的知青。”


    好意很突然，亓礿心领道谢。


    知青可以通过招工考试成为当地工人，这是允许的。


    1972年，全国会议指出，将劳动锻炼两年以上的知青作为计划招收固定工的重要来源。


    以上，可以，但有条件。


    作为刚下乡的知青，亓礿没达到要求，成为国营员工是不可能的。


    且，这种工作买卖，虽然私底下人人习以为常，但国营饭店作为国家资产，员工编制个人无权私自转让。


    亓礿若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将工作买下，可能刚上两天班，就要被人举报。


    不符合国家计划经济的商品交换，都属于“投机倒把”，买卖工作更是倒卖国家资源，是违法行为。


    为了不意外踩线，亓礿通读了这个年代的政策和法律，绝不可能触犯红线，被人举报。


    听她一说，大厨闭嘴了，懊悔扇自己一巴掌，“小同志，刚刚那话你当没听到，我可真是糊涂了。”


    知青身份本就特殊，在乡下最让人侧目，瞒不过人。


    刚来的知青进城，生产队的人肯定知道，若是发现她找到工作，举报是分分钟的事。


    买卖工作这事吧，民不举官不究，真有人举报，国营饭店全完。


    拍拍亓礿的肩，他摇头回到后厨，“怎么就是个刚下乡的知青呢？”


    看到她，他心情就好，要是每天能看到小同志，他做菜都比平时有动力。


    和小同志说了几句话，脑子里就冒出了好几道菜谱的灵感，多棒的好苗子。


    一旁的服务员见事不成，露出笑意，“同志，别灰心，满两年经验，国营饭店招工，你可以报名参加。”


    这次不行，这个工作机会她给自家亲戚预定了。


    亓礿呵笑，拿过自己的菜和包子，扭头走人。


    搪瓷盆还在桌上，将东西全塞进去，亓礿抱着盆。


    全程看着她使劲压出空间，瘦成柴干的两手抱着重物，沈奕星放下筷子。


    还没开口，亓礿投来一眼，透过镜片，他和女同志的目光有短暂相接。


    他未出口的话堵住，而亓礿若无其事收回目光，脚步轻松抱盆离开。


    游戏升星的两道菜，基础都有补充营养，对体力也有所增幅，这点重量，轻轻松松。


    从她的脚步和背影看不出勉强，沈奕星垂眸，继续自己的餐食。


    亓礿慢悠悠晃出城，生产队的牛车在那等着。


    上面已经坐了两人，一左一右，气氛沉凝。


    亓礿看到他们，是真有点无言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走到哪都有他们。


    她走近，看到牛车旁停了一辆自行车，上午来时，亓礿在牛车上没碰到两人。


    显而易见，人有自行车不骑，非要和人挤牛车。


    亓礿不想和臭男人挤，“何同志，麻烦不要浪费公家资源，你有车还上来，很不好。”


    早上坐牛车进城的，还有两位村里的大娘。


    普通农村运输用的木轮牛车，通常乘坐四到六人，但考虑到牛的拉载能力和路况等因素，一般不会载太多人。


    加上何华兴两人，牛车就要载六人，对牛的负担太大。


    这种牛车，超载是常事，赶牛的大爷心疼牛，不必要不超载。


    他能允许两人上车，是看在同村的面子上，让他们坐着歇歇。


    见亓礿回来，他扭头挥手将何华兴赶下去，“去去去，听见没有，超载了，自己骑车回村。”


    多个体轻的小姑娘不要紧，何家小子人高马大，能顶两个瘦高个的大娘，就不合适了。


    他没赶向亿婧，一男一女骑车回村，过于亲密，对女知青不是好事。


    何家小子脸上的巴掌印还在呢。


    何华兴拧眉，仔细打量亓礿。


    两次了，他不明白，这女人为何对他如此不待见。


    亓礿的态度太过鲜明，不喜有眼都能看出来，何华兴想想歪都没可能。


    可他自认，从未和这位新来的知青有过交集。


    今日是第一次见。


    “陆同志，你是不是对我有误会？”他推起自行车，眼眸里满是不解。


    从哪里听到他的坏话，当真了。


    亓礿当没听到，离向亿婧远远坐下，闭目养神。


    她在想大厨对她的亲近。


    亓礿是不信有莫名其妙的好感的。


    事出必定有因。


    被无视了。


    何华兴没说什么，和赶车的大爷说一声，蹬车离去。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一直紧绷的向亿婧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男人真的很恐怖，被她扇了一巴掌，顶着红肿的指印，也能镇定自若跟着她。


    向亿婧是真的怕了。


    除了空间，她想不到男人执着的点。


    一见钟情？


    她不信。


    而离去的何华兴也在想她。


    他知道向亿婧抵触他的原因，是他初初为了确认，说了不应该的试探话。


    没关系，吃够干农活的苦头，她自然会向他妥协。


    他见过太多受不住苦的知青，和当地的社员结婚，只为了不那么辛苦。


    向亿婧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娇小姐，受不住的。


    “何小子家里催得急，向知青，你要真不愿意，他过两天要回部队，也没时间来找你。”


    大爷抽着旱烟，眯眼开口。


    他和何家不对付，向知青家境好，手松大方，不老对头有这个好儿媳，不得上天。


    看不上好，看不上才好。


    向亿婧抿唇，看和她呈对角线的亓礿，她才穿过来几天，这人是世界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察觉到视线，亓礿偏头，眼都没睁开，敷衍，“有话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