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骨气这种东西，但在女子科举这事上，百官愤怒不敢置信更多，这事本质是女子争权，他们割掉的是利益权力，不是骨气。


    若亓礿想要的是撤掉男子科举的权力，他们会拼命反抗，绝不妥协，但只是分出权力，到不了那个地步。


    和权力相比，还是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只是允许女人科举而已，女人读书识字能有几人，又有寥寥几个能踩下众多学子，走到他们的面前。


    不足为惧。


    是不足为惧，亓礿深以为然。


    他们站得太高，从未把女子看在眼里，自然也对她们嗤之以鼻。


    过于轻视对手，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又有何惧。


    天下能人如过江之鲫，举天下之力，出几个站在朝廷的女官而已，没有难度。


    只要让女子走进权力中心，剩下的，由不得他们。


    “裴昔君，朝会结束，还不走吗？”亓礿回头看一直无言的某人。


    裴昔君对亓礿的打算，是不太认同的。


    太急。


    宫中女官尚且没站稳脚跟，游离在朝政边缘，贸然插手科举得不偿失。


    亓礿知道也清楚，她就是要做。


    原本他疑惑，不解亓礿为何明知不可为，还要将自己的目的摊开在百官面前。


    亓礿不是这种莽撞的人。


    裴昔君撤回这句话，他想起亓礿当朝刺杀他的事。


    亓礿在自己看重的事上，不是莽撞看不懂时局的人。


    百官激愤，意料之中。


    女诡出动，意料之外。


    裴昔君在看到殿内的女诡们时，想通了。


    不是亓礿莽撞，是她自信手上的牌够狠，能压制朝臣。


    他起身，密匝匝的睫羽垂下，在卧蚕处落下一小片青影。


    情绪如此不对，亓礿岂能看不出来，她颇为意外绕着裴昔君走了两圈，很仔细上下扫视。


    “不高兴？为什么？”


    这人情绪很稳，很少有起伏厉害的时候，言语处事透着股看破红尘的淡然。


    亓礿把它称为活人微死感。


    有的人还活着，但已经想死了。


    “我不知道。”裴昔君停下脚步，任她好奇戳自己的脸。


    第二次。


    遇到亓礿后，他第二次说出这句话。


    亓礿双手捧住他的脸，对上他茫然的双眼，狠狠揉了揉，忍不住灿烂笑开，“你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


    话毕，旋身将裙摆甩出飞扬的弧度，笑着大步离开。


    裴昔君站在原地沉思，良久，他碰了碰自己的脸，没有半点触动。


    亓礿知道，却不告诉他。


    刚刚还故意屏蔽了心声。


    行，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想来不是大事。


    “你们怎么看？”他问自己的心腹。


    大晚上被召进宫，以为陛下是想秘密商议对付皇后的几人:……


    我们不怎么看。


    陛下！这时候您是不是心悦皇后，根本无关紧要！


    最紧要的是……


    “我心悦皇后？我为何不知此事？”他们的陛下半边身子沉在阴影里，神色自若。


    ……最紧要的是阻止皇后颁布的政令啊！


    “解释。”他们的陛下不听，只想知道为何。


    解释？


    他们怎么解释？！


    解释陛下您为何心悦皇后吗？


    你都不清楚，我们这些外人要清楚，那还得了。


    窥视帝踪是重罪，不敢。


    好荒谬的君臣密聊。


    心腹们苦着脸，心里的苦水越积越多。


    要知道，人越不想要脑子想什么，脑子越叛逆，偏要想。


    心里暗示不许倒苦水，不许说陛下坏话，脑子忍不住。


    脑子大声蛐蛐。


    “陛下，牵个手都能紧张出汗，你说你不知道？”


    “陛下，被碰到就心里触动，您说您不知道？”


    “那您有什么知道的，皇后想要开设女科的野心，您知道吗？！”


    ……


    裴昔君扫来一眼，淡然处之，“皇后告诉过我，我知道。”


    你知道你不阻止？！


    心腹们破防了。


    他们仅知道陛下不想活，没料到陛下也不在意男子权柄。


    是，他都不想活了，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陛下，您就算不在乎，也要和我们说说啊。”


    我们在乎！


    属实很难接受，未来和女子共事这个结果。


    从大量无用的心声中，裴昔君挑出重点，“亓礿的决策，我也同意，你们不可闹事。”


    “陛下说笑，我们不敢。”茹卿扯出僵硬的笑。


    今日金銮殿上的惨剧还历历在目，敢的人已经急着投胎去了。


    全天下遍布女诡，皆是皇后的助力，他们不敢动一点。


    茹卿算是接受力度较高的，现在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别人更是不提。


    裴昔君:“不敢就好。”


    到底是自己精心挑出的心腹，心性能力品行都占，亓礿应当能用的顺手，损了可惜。


    听到陛下的话，心腹们心中一窒，自认倒霉。


    多熟悉的感受，多少年没经历过了。


    当初看清自己效忠的主子的性子后，他们一度被气得心梗。


    没想到陛下登基后，又能享受到这种窒息感，也是好事（咬牙）。


    无用的心声，无用的下属。


    裴昔君召心腹来，不是为了听他们蛐蛐自己的。


    挥挥手，无情让几人退下，裴昔君选择自己想。


    心悦？


    像先帝对母后的那种心悦？


    爱，就要得到，就要伤害，让心爱之人郁郁而终。


    他不认为自己会伤害亓礿。


    那就不是心悦，裴昔君根据经验否认。


    他认真思考，兀自将各种正面负面的情绪想了一通。


    剔除掉儿时的记忆影响，终于在一次次类比中找到答案。


    而当事人亓礿在思考。


    事情到这步，还没完。


    诡异降临，最先出现的是女诡。


    但有怨死去的，不分男女老少，不分男女。


    男诡是被数量庞大的女诡暂时压制，不是没有。


    历代战乱，含着怨气死去之人，何止女人。


    世界是公平的，诡异降临，诡有男有女才是平衡。


    亓礿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平衡。


    才借女诡的威慑将百官压下，让天下人不敢小瞧女子，顺利将计划推进一大截。


    男诡出现，平白给她找麻烦。


    “很抱歉啦，你们得先在游戏里给我做事。”亓礿毫无愧疚，单方面做下决定。


    会放的会放的，再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