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虽好了些，但是两人仍旧僵持着。


    还是谢琬先生出了些许悔意，看了棠梨一眼。


    棠梨心领神会，开口道，“公公，我们主子今日吃了皇后娘娘的瓜落，心情不好，您多担待，天长日久的，还要公公多加提点。”


    管禄不是瞎子，哪里看不见谢琬和棠梨的眉眼官司，知道这是谢琬的意思。


    许是谢琬需要低头的时候太多，面对他，谢琬甚少是主动低头的。


    管禄有时倒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也不知谢琬这行径，是把他当作自己人了，还是当真瞧不上他这个阉人。


    但是即便是棠梨开的口，管禄也承了谢琬的情，走近两步，一边帮谢琬整理微微散乱的发髻，一边说道，“美人今儿个受委屈了，咱家都知道，如今不是和皇后硬碰硬的时候，还是过了眼前这一关的好。”


    见管禄退了一步，谢琬也有意把这事情揭过去，微微躲开管禄的手，转移话题道，“耽搁了这好一会儿，怕是时间紧了，叫夭桃过来给我重新上妆吧。”


    屋子里一时默默无语，寂静的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到。


    管禄心绪纷乱，他敏锐地觉得，谢琬好像真的不一样了，更像是，梦里的那个元妃，对他更亲近，也跟憎恨。


    待谢琬重新梳妆后，方才动身前往乾元宫。


    到了乾元宫的时候，已经近了申时，皇帝正倚在软塌上看书。


    谢琬一进来，皇帝便一眼看见了谢琬像小兔子一样有些发红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等着谢琬同他哭诉。


    却不想，谢琬只温温柔柔地请了安，又说了一句，“嫔妾来迟了还请皇上责罚。”


    说着便走到皇帝身边，扯着皇帝的袖子摇啊摇，用水汪汪的眼睛瞧着皇帝。


    “朕何时说了要责罚你了？”皇帝无奈叹息道，“你呀，如今越发刁钻了。”


    “嫔妾有皇上宠爱，自然万事不愁。”谢琬的眼睛弯成月牙，甜甜地看着皇帝。


    “是朕宠坏了你。”皇帝摇摇头，笑道。


    心想，谢美人近来确实灵巧多了，不似初时软弱胆小的样子了，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申时一到，冯新便抬手唤人传了菜进来，谢琬看了一眼菜色，又瞧了一眼皇帝，眼睛咕噜噜地转，面上却是欲言又止


    “要说什么便说吧，摆出这副样子像什么话。”皇帝心道，谢琬这是准备诉苦了，好整以暇地看着谢琬，等着谢琬哭着求他做主。


    “皇上，您答应嫔妾，今日要和嫔妾一起用膳的。”谢琬娇声娇气地开口了。


    “嗯？”这话原是皇帝没想到的，疑问道。


    “皇上您坐着，嫔妾站着，这分明是嫔妾侍膳，哪里是陛下和嫔妾一同用膳了？”谢琬抱怨道，“嫔妾不依。”


    “就这个？”皇帝挑眉问道，“朕还当是什么事情，坐吧。”


    谢琬兴高采烈地谢恩坐下了，随后便是一言不发地用膳。


    “说吧，今日怎么哭了？”皇帝等了许久，见谢琬没有半点要同他诉苦的意味，反倒来了兴致主动开口问道。


    “皇后娘娘今日责罚嫔妾，每日抄写十遍宫规。”谢琬说道。


    皇帝心中忽然涌现出些许不耐烦，但还是对着冯新说道，“去告诉皇后，谢美人的责罚免了罢。”


    “皇上。”谢琬出声去拦，皇帝问道，“怎么了，朕要皇后免了你的责罚，你不高兴吗？”


    “皇上怜惜嫔妾，嫔妾喜不自胜，但是嫔妾不是为了这个哭的。”谢琬轻声道，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不自在。


    “哦？那是为了什么？”听见谢琬这话，皇帝重新起了些兴致，挑眉反问道。


    “嫔妾听闻，前日敏婕妤同陛下一同欣赏大家名篇，红袖添香，甚是和谐，可今日皇后娘娘责罚嫔妾，嫔妾却发现，自己连宫规都一字不识，嫔妾实在……实在是羞愧难当。”谢琬越说头低的越低，声音也愈发的小。


    “就为这个？”皇帝这会儿脸上反带了笑意。


    “还……还有……”谢琬小声道，“昨日陛下习字之时，嫔妾只能在一旁磨墨，嫔妾思及，若是陛下想指点嫔妾一二，嫔妾也只能干瞪眼瞧着，倒辜负了陛下的美意，嫔妾……嫔妾惶恐。”


    皇帝朗声大笑道，“爱妃心思倒是可爱，若你想习字，明日，朕让尚宫局的女官来教你便是，何必为此伤怀。至于皇后的责罚，便也免了吧。”


    “传旨，谢美人温惠宅衷，慎简宫闱，着，晋为柔嫔，择日册封，册封后迁居景明宫东侧殿。”


    谢琬适时地露出惊喜的表情，心知这一关是过了，有了尚宫局女官的遮掩，她识字的事情便也有了托词，说不定还能在皇帝面前得一个潜心学习，进步神速的好印象。


    总算没有重蹈覆辙，步了周贵人的前尘。


    “娘娘好生聪明，这下不用受罚了，也没惹陛下不快。”在乾元宫用过晚膳，回丽景阁的路上，夭桃欢快地说着。


    “那是自然。”谢琬骄傲道，她幼时便是张扬的性子，只是这些年过得苦，便压抑了许多，自从做了嫔妃后，便一日一日地养了回来。


    “皇后娘娘怕是有些日子不会对娘娘出手了，娘娘这下可以安心了。”夭桃说道。


    谢琬也放松地笑了，这一个月，八成便是难得的轻松日子了，等九月七日，东河行宫狩猎，皇帝被囚，那又是一场硬仗。


    东河狩猎，明面上只是一场和大臣们交流的机会而已，各家年轻的小公子展现自己骑射的机会，若是运气好，便能进宫做侍卫，若是运气更好些，或许能一步登天，做个御前侍卫。


    因而皇帝通常都会带几个嫔妃随行的。


    前世这个时候，和皇帝一同前往东河行宫的是敏婕妤，顺嫔，还有新晋的许宝林。


    皇帝被囚后，敏婕妤便回了宫，顺嫔和许宝林一同被困，皇后则从宫中赶往了东河行宫。


    她不清楚东河行宫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顺嫔和许宝林回宫时，都形销骨立，瘦骨嶙峋，顺嫔但是恩宠更盛，许宝林却疯了。


    谢琬是不愿意吃苦的人，但是她在前世在宫中的日子，甚至比行宫的顺嫔还难过，更别说她如今得罪皇后得罪得更狠些，日子怕是要更加难过，所以此次她必定要跟去的。


    只是具体事宜，还要和管禄再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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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琬忽然想到，若是管禄也重生了多好，她当真想知道，前世东河行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后谢琬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她一眼都不想见那个男人……


    “这个柔嫔……”临华宫内，皇后接到免了谢琬责罚和晋封柔嫔的圣旨，冷笑道。


    “娘娘，嫔妾以为，柔嫔比起周贵人，其心思更胜一筹，若是陛下……”祥嫔附和道。


    她心知肚明，既然跟着皇后，便不可能在皇后之前有孩子。


    当她不知道，说是什么又能避孕又能调理身体的药，哪里来的这种神药，不过是一碗碗红花灌下去罢了。


    红花不能避孕，却能活血，她曾经被打掉一个孩子，她小产后淋漓一月不止，谁也不敢说，甚至连太医也不敢看，只靠着医术的现成的方子，也不管对症不对症，偷偷地吃，就怕皇后知道她怀孕后心有芥蒂。


    算她运气好，到底是熬过了那一遭，可她怕是再不能有孩子了。


    但是她又有什么法子，她父亲是摄政王的部下，她何曾有选择的机会？她只能忠心皇后。


    就像她也没有多讨厌柔嫔，柔嫔得宠她甚至高兴的很，能让皇后怒火中烧的人，她都喜欢。


    至于禁足一事？禁足她的是皇帝，彼时柔嫔还是个下等宫人，管柔嫔什么事情，不过是皇后喜欢什么，她便说什么罢了。


    “祥嫔，你是觉得柔嫔心思缜密吗？”皇后忽然问道。


    祥嫔瞬间惊起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柔嫔不过下等宫人出身，此次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若论聪慧，天下谁人比得过娘娘。如今只是娘娘大度，不愿与柔嫔计较罢了。”


    皇后这才满意道，“本宫是皇后，自当母仪天下，恩泽后宫，嫔妃们争宠，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乱了规矩，本宫自然少不得小惩大戒一番。”


    “娘娘宽和。”祥嫔附和赞道，“只是陛下如今正在兴头上，不若等过了这阵子，娘娘再提点柔嫔一番？”


    “如此也罢。”皇后叹息一声，说道。


    祥嫔又好一番服侍皇后，才离了临华宫。


    “娘娘，您这般，奴婢实在看着心疼。”回到临翠宫，祥嫔的贴身宫女采薇说道。


    “不过是过一天是一天罢了，如今局势紧张，本宫也只能尽量周旋。”祥嫔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颓然道。


    “还要暗地里通知柔嫔一声吗？”采薇问道。


    “且再看看吧，如今还看不出来什么，皇上总要新鲜一阵子，等再过些时候罢。”祥嫔叹息道，“下去吧，让本宫静静。”


    她也曾暗地里帮过顺嫔。


    她原本想着，若是摄政王还是摄政王，那倒也罢了。


    可若是摄政王败了，顺嫔能念着这些微末情分，替她说说话，哪怕留个冷宫给她也是好的。


    谁知顺嫔是个不中用的，不过两个月恩宠便大不如前，皇帝虽还召她，一个月却也不过两三次而已。


    为着帮顺嫔，她自己还吃了皇后的斥责，这次定要小心再谨慎了。


    若是再被皇后发现一次，她怕是等不到定输赢的那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