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挺将他们带到了一间挂着“会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门口。


    “就是这里了，刘会长在里面等着呢。”


    他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茶香，混合着红木的沉稳气息扑面而来。


    办公室内，刘山早已泡好了茶，正起身相迎。


    孙禄堂对着梁挺感激地点了点头，这才带着秦放和吴华走了进去。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


    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刘山并没有过多寒暄，他简单地为双方做了个介绍，便借口有事，主动退了出去，顺便把激动的梁挺也给拉走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秦放与孙禄堂师徒三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最终，还是孙禄堂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站起身，对着秦放，再次深深一揖。


    “秦道长，老朽听闻，您曾以指代笔，于石壁之上刻字，力透石壁半尺有余。”


    “此等神通，早已超脱了凡俗武学的范畴。”


    秦放端起刘山泡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温热，入口微涩，而后回甘。


    “随手一做罢了。”


    他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这四个字，落在孙禄堂和吴华的耳中，却不亚于惊雷。


    以指刻石，力透半尺，还只是……随手一做？


    吴华的嘴巴微微张开，半天都合不拢。


    孙禄堂的眼神，却愈发炙热，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道长神通，我等望尘莫及。老朽今日前来，不为他求，只为我太极门数百年传承，向道长求一个‘真’字！”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线装的古旧册子，双手捧着，递到秦放面前。


    “这是我太极门历代相传的根本功法，《太极自然功》的残篇，请道长过目。”


    秦放没有接，他的目光只是在那本册子上一扫而过。


    “不必了。”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中央的空地上。


    “你想看的，是这个吧。”


    话音落下，他缓缓抬起双手，在胸前虚抱成圆。


    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太极起手式。


    孙禄堂和吴华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放，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秦放的动作很慢。


    一招一式，都清晰无比。


    揽雀尾，单鞭，提手上势，白鹤亮翅……


    这些招式，孙禄堂练了一辈子，吴华也从小练到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是在秦放做来，却又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那不再是单纯的招式。


    随着秦放的动作，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他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转腰，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势”。


    那种势，仿佛牵引着天地间的某种力量，圆融，自然，生生不息。


    孙禄堂的眼睛，越瞪越大。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本残破古籍上的记载。


    “气如车轮，腰如车轴。”


    “以心行气，以气运身。”


    “一动无有不动，一静无有不静。”


    这些他研究了一辈子，却始终似懂非懂的口诀，此刻，在秦放的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这……这根本不是他们现在流传的太极拳！


    这，就是典籍中记载的，那已经失传了数百年的，真正的《太极自然功》！


    不，甚至比典籍中描述的，还要更加玄奥，更加精妙！


    “噗通！”


    吴华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而孙禄堂，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此刻已是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顺着他脸上的皱纹，不断滑落。


    他看到了，他真的看到了！


    看到了太极门真正的根！


    看到了他们这一脉，苦苦追寻了数百年的，真正的……道！


    “道长……”


    孙禄堂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秦放的动作缓缓停下。


    随着他双手轻轻垂落，那股充斥在整个办公室，粘稠如水的“势”也随之烟消云散。


    空气重新变得轻盈。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可对于孙禄唐和吴华来说，世界已经完全不同。


    吴华还跪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像是丢了魂。


    他练了二十多年的拳，今天才发现，自己练的，可能只是个广播体操。


    这谁受得了。


    孙禄堂则颤颤巍巍地，想要对秦放行一个大礼。


    秦放身形一动，便出现在他的身侧，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臂。


    “老先生，不必如此。”


    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温和却不容抗拒，孙禄堂怎么也拜不下去。


    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泪水，嘴唇哆嗦着，却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是《太极自然功》……不，比祖师爷手札里描述的，还要……还要神妙……”


    秦放没有说话。


    他所演示的，其实只是修仙百艺中最基础的炼体法门，融合了一些太极拳的形罢了。


    真正的核心，在于引动天地灵气淬炼己身。


    这与《太极自然功》的“以心行气，以气运身”在底层逻辑上确有相通之处，但本质上，早已是云泥之别。


    孙禄堂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他没有再试图去拜，而是猛地转过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神情肃穆地朝着东南方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太极门第三十七代掌门孙禄堂，叩见历代祖师！”


    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决绝。


    “今，太极门传承断绝，后继无人。”


    “弟子无能，愧对列位祖师！”


    “幸遇秦道长，身负通天彻地之能，其所演道法，乃我太极门万法之宗，万道之源！”


    “为免我门数百年传承就此湮灭，弟子孙禄堂，今日斗胆，请列位祖师见证！”


    “自今日起，奉秦道长为我太极门新主！”


    “我太极门上下，皆以道长为尊，传承道法，光耀门楣！”


    说完，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次额头与冰冷的地板砖碰撞，都发出沉闷的“咚”声。


    一旁的吴华，早已被师父的举动惊得回过神来。


    他看着师父苍老的背影，眼眶瞬间红了，也连忙跟着跪下，朝着东南方向，用力磕头。


    这不仅仅是拜师，这是在托付整个门派的命运。


    秦放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止。


    他明白，这是孙禄堂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这是这位老人，对他自己，对整个太极门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