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触感，又干又脆，像是秋天里踩碎的枯叶。


    书名《八部金刚功》。


    听着挺唬人，可秦放翻了足足三个月，除了几张姿势怪异的养生操图谱，连个屁都没翻出来。


    说好的修仙呢？


    说好的长生不老呢？


    “狗屁的超凡玄机。”


    秦放低声骂了一句，把这本线装古籍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他双手撑着桌沿，想要站起来。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浑身的骨头都在抗议。


    “嘶——”


    肩颈处传来一阵尖锐的酸痛，像是被两把钳子死死夹住。


    他龇牙咧嘴，好半天才扶着太师椅的扶手，颤巍巍地站直了身体。


    这具身体，七十岁了。


    老态龙钟，油尽灯枯。


    而他的灵魂，才二十出头，是那个能跟兄弟们通宵开黑，第二天还能准时上班打卡的卷王程序员。


    现在呢？


    现在站起来都得喘半天。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思绪一下子飘回了三个月前。


    那天，他刚修复完一个线上BUG，正趴在工位上摸鱼，结果眼前一黑，再睁眼，人就躺在这破道观的木板床上，成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老道士。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脑子里“叮”了一下。


    “系统？”


    当时秦放心里那叫一个狂喜。


    穿越者标配！


    金手指到账！


    他激动地差点从床上蹦起来，结果扯到伤口，咳得差点把肺都吐出来。


    他强忍着激动，凝神去看那个出现在脑海里的面板。


    然后，他就傻了。


    那面板，简约到了极致。


    或者说，简陋到了极致。


    上面除了一行冷冰冰的字，什么都没有。


    【寿命：117天】


    没了。


    真就没了。


    没有商城，没有任务，没有新手大礼包。


    只有一个死亡倒计时。


    秦放当时就懵了。


    “哥们儿，你是不是出BUG了？你这系统保熟吗？”


    他试着跟系统沟通，可任凭他怎么呼喊，怎么用程序员的黑话套近乎，那个面板都跟死机了一样，毫无反应。


    接下来的日子，就成了煎熬。


    他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个倒计时。


    116天...115天…50天…...


    然后就是今天的27天。


    每天准时扣掉一天，从不迟到，也从不早退。


    比他上辈子公司的打卡机还准。


    “原来……真的要死了啊。”


    秦放扶着桌子，挪到旁边一面蒙了灰的铜镜前。


    镜子里的人，面容枯槁，皱纹堆叠，一双眼睛浑浊不堪。


    年轻的灵魂被囚禁在风烛残年的躯壳里，连唯一的金手指，都只是一个精准的死亡宣告。


    这算什么？


    史上最惨穿越者？


    连新手村都没走出去，直接就要被删号了？


    “咕噜噜……”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自嘲。


    强烈的饥饿感，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搅在一起。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个虚无的面板。


    【寿命：27天】


    数字依旧鲜红，刺眼。


    秦放盯着那个“27”，忽然间，一股邪火从心底里窜了上来。


    之前三个月，他不是没想过自救。


    他翻遍了老道士留下的所有东西，找到了这本《八部金刚功》。


    他以为这是什么绝世秘籍，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对着图谱比划，结果练了三个月，除了让这把老骨头更酸痛之外，屁用没有。


    他还学着老道士生前的样子，吃得清淡无比，青菜豆腐，连点油星子都不敢见。


    生怕这具破败的身体提前罢工。


    结果寿命一天没多，罪倒是没少受。


    那他图什么？


    图个死得更健康？


    去他妈的养生！


    去他妈的清心寡欲！


    反正都要死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就算要死，也得吃顿好的再上路吧！


    这念头像野草，一旦生根，就疯狂地滋长起来。


    秦放摸索着从道袍的口袋里，掏出一部老掉牙的智能机。


    这是原身留下的遗物之一，屏幕碎得跟蜘蛛网似的，但好歹还能用。


    他颤抖着手指，解锁屏幕，找到那个熟悉的外卖APP。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红烧肉——要肥的流油那种！


    酱肘子——要炖得烂烂的！


    烤鸡腿——必须是蜜汁的！


    他几乎是报复性地下单，在备注里，他还特意加了一句。


    “多放辣！越辣越好！不辣给差评！”


    点击支付，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秦放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心里第一次不再压抑对“活”的渴望。


    接下来是堪称漫长的等待。


    近一个小时后，道观那扇破旧的木门外，终于传来了电动车急促的喇叭声。


    “您好！外卖！”


    秦放几乎是冲过去的，拉开门栓，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小哥，正提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


    “您的餐，小心烫。”


    秦放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袋子，一股浓郁的肉香和油脂的香气，混合着辣椒的辛辣，透过包装纸，野蛮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的胃，瞬间抽搐了一下。


    “谢了！”


    他砰地一声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把袋子放在桌上。


    撕开包装。


    红烧肉的酱汁浓郁得发亮，每一块都裹着晶莹的油光。


    酱肘子的皮已经炖到软糯，用筷子一戳就破。


    烤鸡腿更是焦香四溢，上面撒满了孜然和辣椒粉。


    秦放的眼睛都红了。


    他甚至都顾不上去拿筷子，直接用手抓起一块滚烫的红烧肉，塞进了嘴里。


    烫！


    好烫！


    可那肥肉入口即化的口感，那咸中带甜的酱汁，瞬间就占领了他的味蕾。


    好吃！


    太他妈好吃了！


    他狼吞虎咽，一块接着一块。


    什么养生，什么健康，全都滚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