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僵着的时候，楼道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呵斥：“干什么呢！”


    张晓梅抬头一看，心里头顿时松了口气，悬着的那颗心落了下来。


    是李营长和他媳妇王大花，两人手里还拎着菜篮子，刚从外面买菜回来，正站在楼梯口。李营长身材高大魁梧，往那儿一站，就跟一堵厚实的墙似的，透着威严；王大花虽然个子不高，但那双吊梢眼一瞪起来，活像只护着崽的母老虎，看着就不好惹。


    “哟，这不是周营长家门口吗？”王大花的嗓门亮，一开口楼道里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么闹？这醉猫是谁啊？在这儿吵吵嚷嚷的，大晚上的不闲着。”


    张光耀还想硬撑，梗着脖子：“关你……”


    “关你屁事是吧？”


    王大花没等他说完就接了话，把手里的菜篮子往地上一撂，“咚”的一声，双手往腰上一叉就开骂，“喝点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跑到部队大院里来撒野，你是活腻歪了？”


    李营长沉着脸走过来，看着张光耀，语气严肃：“同志，请出示你的证件。”


    张光耀被这阵仗吓了一下，刚才那股子横劲顿时矮了半截，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就是来找人的，找我媳妇……”


    “找媳妇找到别人家来了？”王大花的嘴快得像机关枪，噼里啪啦地说，“你瞅瞅你这德行，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跟街边的野狗似的，逮着谁就想咬谁！晓梅可是军属，你在这儿闹事，信不信我这就去叫警卫连的人把你逮起来！”


    楼上的李丽也跟着帮腔：“就是！赶紧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再不走我报警了！”


    张光耀被骂得晕头转向，酒意也醒了大半，眼神都清明了些。


    他恶狠狠地瞪了李巧巧一眼，咬着牙：“贱人！还不跟老子回家！”


    李巧巧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站起来，抱着孩子慢慢往外挪。


    张晓梅看着她那样子，心里头不落忍，伸手拽住她：“要不……”


    “姐你别管！”李巧巧一咬唇，脸上做出委屈的模样，一把甩开张晓梅的手，语气里还带着怨怼，“都是你！要是你早点答应光耀的事，他能发这么大火吗？”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跟着张光耀往下走了。


    王大花朝着他们走的方向“呸”了一声，撇着嘴：“什么玩意儿！晓梅，这是你家亲戚？”


    张晓梅苦笑着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无奈：“是我弟弟……让嫂子见笑了。”


    “啥笑话不笑话的！”王大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小，透着实在，“这种混账东西我见多了，就是欠收拾！”她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老李这几天都在家，要是再有事，你不用客气，直接吱声。”


    李营长也跟着点了点头，语气沉稳：“英杰走之前托我多照应着你家，你放心，有我们在呢。”


    送走了李营长夫妇，张晓梅关上门，只觉得腿一软，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差点就坐倒在地上。


    旁边的小芳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扶住她：“嫂子，你没事吧？”


    宋浩洋从里屋慢慢探出头，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怯生生地问：“妈，舅舅他走了吗？”


    张晓梅把儿子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柔了许多：“走了走了……没事了，别怕。”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不停地发抖，连抱着孩子的力气都快没了。


    小芳倒了杯热水递过来：“嫂子，喝点热水压压惊吧。”


    张晓梅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刚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起身：“坏了！衣服！”


    她赶紧跑到窗前往下看。


    楼下，张光耀正拽着李巧巧往大院外面走，步子迈得又大又急。


    而她新进的那包衣服，还安安稳稳地挂在三轮车上面，根本没来得及卸下来！


    “这个混账……”张晓梅咬着牙骂了一句，可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候要是追出去，肯定又得跟他闹起来，到时候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乱子，得不偿失。


    小芳在旁边看着，赶紧安慰她：“嫂子你别急，等他们走远了，我再下去拿，保证给你拿回来。”


    正说着，楼下传来了王大花的大嗓门，穿透力十足：“晓梅！三轮车上的东西要不要拿上来？我瞅着像是你的。”


    张晓梅赶紧推开窗户往下喊，声音里带着感激：“要！谢谢嫂子！”


    没过一会儿，王大花就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楼，额头上还带着汗：“我瞅着这像是你新进的货？可不敢就那么放楼下，万一让刚才那混账顺走了咋整！那可是你辛辛苦苦弄来的。”


    张晓梅看着那些被完好带上来的东西，心里又感动又暖和，堵着的那口气也顺了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一个劲地说谢谢。


    王大花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跟我客气啥！对了……”


    她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像是怕人听见似的，“那真是你亲弟弟？怎么跟个地痞似的，一点正形都没有。”


    张晓梅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张光耀这些年干的那些混账事拣着要紧的、能说的，简单说了说。王大花听得眼睛都直了，嘴巴也张着：“我嘞个乖乖哟！这种弟弟，不跟他断绝关系还留着？留着过年添堵吗？”


    “毕竟是亲的……”张晓梅只能苦笑着说，心里头五味杂陈。


    “亲的咋了？”王大花一点也不认同，梗着脖子说，“亲的也不能这么糟心！我家那口子他二叔比这还混账呢，去年偷生产队的牛，让老李直接大义灭亲送派出所去了，半点没含糊！”


    正说着，宋浩洋扯了扯张晓梅的衣角，仰着小脸，小声问：“妈……舅舅他会不会再来啊？”


    张晓梅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儿子的眼睛，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洋洋不怕，妈妈在呢，妈妈保护你。”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语气温柔又坚定，“再说了，咱们这大院里这么多叔叔阿姨，都是好人，他们都会帮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