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芬摇了摇头：“问他要不要留话也不说，就蹲在你家门口转悠。”


    她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我看那人醉醺醺的，走路都打晃，不像什么好人，也没敢多搭理。你要不抽空看看到底咋回事儿，别到时候闹出什么乱子来？”


    张晓梅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一阵烦躁：“嫂子，下次他再来，你千万别理他，那就是个混蛋，不着调。要是他跟我家孩子搭话，就麻烦你让洋洋赶紧回家，别跟他多言。”


    她蹬上三轮车，又叮嘱了一句：“今天我得出门进货，家里就剩小芳和孩子，麻烦你多留意着点。”


    “放心吧！”淑芬挥了挥手，“路上小心点！”


    骑到批发市场时，天刚大亮，各家店铺才刚打开门，摊主们正忙着收拾摊位。


    黄老板正蹲在店门口刷牙，看到张晓梅骑着三轮车过来，一口泡沫“噗”地喷出去老远，笑着喊：“哎哟！妹子这么早？”


    张晓梅停好车，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钱：“黄老板，我来还钱。”


    黄老板手忙脚乱地拿起旁边的水杯漱口，漱完才问：“这么快？不是说好一个月的吗？这才几天。”


    “生意还行，卖了些出去，就赶紧先还上。”张晓梅笑着递过之前写的欠条，“您点点，连本带利一共一百一。”


    黄老板接过钱，却只抽了十块钱出来当利息：“说好的一个月，结果这才几天就还回来了，我可不敢要多，十块就十块，多的你拿回去！”


    他转身进店拿出账本，翻到记着张晓梅欠款的那一页，当着张晓梅的面把欠条撕了，“张妹子讲信用，以后进货我给你最低价！保准比别家实惠。”


    张晓梅心里一暖，笑着说：“那谢谢黄老板了。我今天还想再进点货，大概两百块钱的。”


    “好说！”黄老板领着她在店里转悠，指着货架上的衣服介绍，“这批连衣裙卖得最好，昨天还有人来问，还有这个衬衫，样式也新颖……”


    他一拍脑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下星期我这儿要来批‘出口转内销’的货，料子款式都是一等一的，比普通货好得多，价格也贵不了多少，就比普通款贵三四块，张妹子有兴趣不？”


    张晓梅眼睛一亮：“真的？什么款式？”


    “喏，跟这个差不多。”黄老板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皱巴巴的图册，摊开给她看，“但是料子是进口的，不起皱不褪色，上身也舒服。”


    张晓梅仔细翻看着图册，上面的款式确实比普通货精致许多，她点头说：“黄老板，货到了您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


    她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留给黄老板：“到时候货好我肯定要，钱不会差你。”


    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张妹子爽快！”


    他手脚麻利地按张晓梅的要求打包好衣服，往三轮车上装：“这次给你按批发价，一分不赚你的，要是卖得好，记得还来啊！”


    “那是肯定的，黄老板！”


    张晓梅骑着满载衣服的三轮车往家走，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她心里盘算着新进的货该标什么价，怎么搭配着卖能更受欢迎，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喊：“姐！姐救命啊！”


    她心里一惊，猛地一捏车闸，三轮车“嘎吱”一声停住，她差点从车上栽下来。


    定睛一看，只见弟媳李巧巧抱着孩子从旁边的巷子里冲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明显的淤青，看着狼狈极了。


    “巧巧？你这是……”张晓梅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巧巧扑到三轮车前，抓住车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姐，光耀又喝多了，把出租屋砸得稀巴烂，还打人……”


    她掀起袖子，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伤痕，“我实在受不了了，抱着招娣跑出来的……”


    张晓梅皱着眉看向李巧巧怀里的小侄女，孩子被吓得一个劲哭，小脸通红。她左右看了看，已经有军区家属路过，正朝着这边探头张望，指指点点。


    “你先进来吧。”张晓梅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在这儿闹，这里是军区，不是乡下，让人看了笑话。”


    李巧如蒙大赦，赶紧抱着孩子爬进三轮车斗里，缩在衣服堆旁边。


    一路上，李巧巧絮絮叨叨地诉苦：“光耀之前不愿意在厂里干活，非说厂里受气，要去省城闯荡，结果来了省城也啥都不干，天天就知道喝酒，我们从乡下带来的钱都快被他花光了……姐，你就收留我们娘俩几天吧，等他气消了我再回去……”


    张晓梅沉着脸没搭话，心里憋着一股火。


    到了家门口，她刚停好车，李巧巧就迫不及待地从车斗里爬下来，往屋里钻。


    “站住！”张晓梅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话说清楚，张光耀为什么不愿意在厂里干了？好好的铁饭碗说丢就丢？”


    当初，宋英杰为了娶她，几乎豁出了全身家当，才让岳父岳母松口同意这门婚事。


    而从宋英杰手里掏出来的钱，再加上老两口之前攒下的积蓄，她爹张德贵又托人疏通关系，好不容易才给张光耀这个混蛋在厂里找了个铁饭碗，多少人羡慕的活儿，他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李巧巧眼神闪烁，不敢看张晓梅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就、就是跟领导顶了几句嘴，觉得委屈……”


    张晓梅冷笑一声：“顶嘴？我看是偷厂里东西卖吧？还是干了什么更严重的事儿？”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好吃懒做，手脚还不干净，“你老实说，他最近是不是又赌钱了？”


    李巧巧被问得一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姐，我也是没办法啊……他输了钱就回家打人，赢了钱就出去喝酒，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抱着孩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姐，你就帮帮我们吧！”


    张晓梅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把人拉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让邻居看见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