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不是客气。


    如果没有孙旭遇到了文才辉，叫来增员，他可能真的要交代了。


    那可就太可笑了。


    另一边。


    吉普车在柏油马路上往前开着。


    赵参谋长靠在座椅上，手指轻轻敲着膝盖，眼睛半眯着望向窗外。


    “才辉啊，现在宋营长在医院里躺着，”他突然开口，声音听着挺温和，“现场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详细说说。”


    文才辉坐在副驾驶，后背挺得笔直。


    他沉默了片刻，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宋英杰同志提前发现了敌特分子的异常，在对方有枪的情况下……”


    “哎，”赵参谋长摆摆手打断他，“我是问，你这个现场总指挥是怎么部署的？”


    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


    文才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军装袖口，那里有一道不太明显的褶皱。


    “实话实说，”他的声音很轻，每个字却都挺清晰，“我们两个分头行动，谈不上总指挥，这次行动大半功劳都是宋英杰的。我只是带人赶到了现场。”


    赵参谋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舒展开来。


    他拍了拍文才辉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年轻人，你要清楚，是你负责收尾工作。报告怎么写，还不是你说了算？”


    文才辉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宋英杰受伤那是他自己的问题。”赵参谋长的声音压低了些，“上面空出来个副团的位置，年底就要定下来。你爸为了这事，可没少走动。”


    吉普车驶过一个大坑，颠得两人都晃了晃。


    文才辉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白杨树，树影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赵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只尊重事实。”


    赵参谋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这个脾气，注定要走点弯路啊。”


    文才辉低下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赵参谋长是父亲的好友，自然会偏向自己。


    但文才辉自认有能力有胆识，没什么地方比别人差。


    更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到时候被宋英杰瞧不起，才真让他难受。


    车停在军区办公楼前，文才辉利落地推开车门。


    临走前，他转过身：“谢谢赵参谋长给我这次参与任务的机会。是我……没把握住。”


    说完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大步离开。


    赵参谋长望着他挺直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老文啊老文，你这儿子可真是……”


    当天中午。


    医院病房里，上官明正笨手笨脚地削着苹果，果皮断了好几次。


    “行了行了，”宋英杰实在看不下去了，“再削下去就剩核了。”


    上官明讪笑着把坑坑洼洼的苹果递过去：“嫂子回去休息了，晚上才过来啊？”


    “嗯，”宋英杰咬了口苹果，“两天没合眼，我硬赶她回去的。”


    他顿了顿，“洋洋那小子没闹吧？”


    “嗨，那小子可懂事了。”上官明擦了擦手，“就是……”


    他突然欲言又止。


    宋英杰挑着眉看他：“有话直说。”


    上官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老宋，事件汇报……这都两天了还没交上去，这事你可得放心上啊，别又是出力又是受伤，到最后啥都没捞到。”


    宋英杰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盯着苹果上那个被削得特别深的坑，突然笑了：“我当什么事呢。”


    “你就不着急？”上官明急得直搓手，“这次可是……”


    “我做我该做的。”宋英杰打断他，声音很平静，“奖赏什么的，随缘吧。”


    上官明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你啊……”


    宋英杰望向窗外，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其实我争取这个任务的原因是为了一个请求……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给我家一份特别批准。”


    “什么批准？”


    “晓梅……”宋英杰叹了口气，“她身体不适合上环，但街道办那边……”


    上官明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老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这个？现在说的是你立功的事！”


    宋英杰笑了笑，没说话。


    事到如今，赵参谋长已经欠了他一份人情。


    等出院后再去找他，大概率能通过申请。


    至于升官发财，宋英杰还是更喜欢踏踏实实走前世的路。


    和那些达官贵人争，他有自知之明，争不起！


    军区家属院里，张晓梅正在补觉，晚上还得去医院。


    洋洋踮着脚尖往篮子里装饭盒，小芳在一旁帮忙。


    “爸爸最爱吃红烧肉，”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说，“要多装点！”


    小芳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知道啦，小管家，好了这边我收拾，你去客厅把垃圾倒了，好不好啊。”


    洋洋立刻答应下来，刚走到客厅，就听到门外传来刘淑芬尖细的嗓音：“要我说啊，宋营长这次可真是有点倒霉……”


    洋洋好奇地跑到门口，看见刘淑芬和几个军属站在垃圾站旁边闲聊。


    他贴近门口，耳朵却竖得老高。


    “……听说报告到现在都没交上去呢。”刘淑芬神神秘秘地说，“文营长他爸可是……”


    “嘘！”旁边的人赶紧制止她，“小点声！”


    刘淑芬不以为意：“要我说啊，这功劳八成是要被……！”


    宋浩洋睁大了眼睛，是爸爸的事，有人要害爸爸吗？


    他悄悄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只见刘淑芬正在和人聊天，没发现他在偷听，“小声点？他们要动手脚，就不能怕人背后议论，你看看老宋都受伤住医院了，另一个好好的，出力受伤的活都是咱们这些泥腿子干，人家……”


    她叹了口气，脸色难看。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老宋这回估计要当背景了。”


    “其实我听说，那人也挺厉害的，就是命好，家境好，能力也不错，咱们也别说了，人名呗，还能咋滴。”


    宋浩洋其实有点听不懂，但他敏锐察觉到，是在说爸爸的事。


    而且好像对爸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