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县不远。


    没到中午，就到了。


    货车在距离工地两公里处停下，宋英杰跳下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太阳毒辣得很，晒得柏油马路都泛着油光。


    "你们三个先去工地报名，"宋英杰抹了把汗，指了指孙旭三人，"记住，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山南来的农民工，家里遭了水灾出来讨生活的，不知道不清楚的是别乱说，装傻就行了。"


    赵小川拽了拽皱巴巴的工装，抬头："营长，那您……"


    "我约了人，得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你们别管。"宋英杰看了眼手表，顺手塞进了裤兜子里，"半小时后工地见，别给我惹事嗷。"


    拐过两个巷子，宋英杰在一家挂着"老刘杂货铺"招牌的小店前停下。


    柜台后坐着个精瘦老头，正眯着眼听收音机里的《沙家浜》。


    "老板，来包大前门。"宋英杰敲了敲玻璃柜台。


    老头眼皮都没抬："三毛八。"


    宋英杰压低声音："要带锡纸的。"


    老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这才抬头打量来人："后屋说话。"


    杂货铺后屋堆满了货箱，只留出一张方桌的位置。


    老头递给宋英杰一杯凉茶："铁路公安的老周让我接应你们，同志啊，来得很快嘛，但是就你一个人，能行吗，那些间谍可不简单，不止一个两个，否则也可不能公安抓到了一个，也找不到同伙。"


    宋英杰一口气灌下半杯茶："我知道，跟我说说现在具体什么情况？"


    "最近三个月，铁轨被破坏五六次。"老头从抽屉里取出张手绘地图，"都是在夜间，专挑运输军用物资的车次，损失惨重，幸亏没有人员伤亡。"


    地图上标着红圈，宋英杰一眼就看出规律。


    全集中在工地附近的五公里路段。


    "有怀疑对象吗？"


    老头摇摇头："被抓进去那个口风严，一个字没吐出来，他们只能查这工地两百多号人，流动性又大。"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我们派人支援？"


    "暂时不用。"宋英杰折好地图塞进裤兜，"留个紧急联系方式就行。"


    老头撕下半张烟盒，写下一串号码："打这个电话，就说找老刘订烟。"


    宋英杰心里琢磨着工地上的事，脚程也快，没几分钟就到了工地。


    门口支着张破桌子，挂着"招工处"的硬纸板。


    宋英杰到的时候，赵小川三人已经领了安全帽，正蹲在阴凉处啃馒头。


    "营……宋哥！"朱阳差点喊漏嘴，"就剩俩名额了！"


    招工的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正拿着蒲扇使劲扇风："干过工吗？"


    宋英杰咧嘴一笑，弯腰抄起地上一根钢筋，在手里转了个花："俺在山南干五年了！"


    一口地道的豫中方言惊得赵小川直瞪眼。


    胖子狐疑地打量他："看着不像啊……"


    "工头您瞅！"宋英杰抡起钢筋，手脚麻利地叠起一堆，轻轻松松办起来，"这咋样？"


    "行啊！"胖子一拍大腿，"日结一块块八，包住不包吃！行的话就来。"


    "来，肯定来，我同乡都干了，我肯定一起啊。"


    领了安全帽和工具，宋英杰跟着工友往工棚走。


    下午上工。


    宋英杰主动请缨去最远的7号楼施工。


    扛着钢筋走过工地后门时，他假装系鞋带，迅速扫视四周—。


    条被杂草半掩的小路蜿蜒通向远处的铁路，地上还有新鲜的车辙印。


    "老哥，"宋英杰拦住个路过的工人，"这后门能出去不？"


    工人警惕地看他一眼："干啥？"


    "买包烟。"宋英杰掏出皱巴巴的烟盒。


    "往东走二里地有小卖部，这地儿不让乱窜。"工人压低声音，"出去买烟也别走太远，最近闹事嘞。"


    宋英杰点点头，心里却盘算着：从这到铁路，跑快点七八分钟就能到。


    间谍要是想，干完坏事回来，也不过是蹲个大号的时间。


    怪不得难查呢。


    晚饭不包，工地里有便宜食堂。


    大锅白菜炖粉条，宋英杰买了一碗，尝了一口，连猪肉的影子都没看见，咸的要命，差点没咽下去，要不是这里人多，他就要吐了。


    这难吃啊。


    尤其是最近口味被媳妇和小芳都养叼了。


    他心里叹气，但不能表现出来，这旁边人多，他还要吃得香喷喷。


    拿着碗，宋英杰和战士们蹲在工棚后的空地上，借着昏暗的灯光交换情报。


    "营长，"赵小川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听见6号工棚的人在说倒卖钢筋的事。"


    朱阳扒拉口饭："这有啥，哪个工地不偷材料？"


    "不对劲。"赵小川摇头，"他们说''老地方交货''，还提到''铁疙瘩''。"


    宋英杰筷子一顿："具体怎么说的？"


    "说是一块铁疙瘩能换十五块钱。"孙旭努力回忆，"还说什么''比上回那个强''，但是他们看起来不像是间谍啊，口音都是本地人。"


    宋英杰皱皱眉，才说："你看清楚哪几个人，就专门盯盯，万一真是呢。"


    几个战士应下。


    熄灯前，宋英杰拎着毛巾去水管那儿。


    有不少工人正在冲澡，白花花一大片。


    宋英杰挑了个有点年级的大叔旁边的空位，冲洗起来。


    "大爷，咱这工地挺好啊。"


    "还行吧，工地不都那样。"


    "俺们山南那边，工地可不把人当人了。"宋英杰搓着背搭话，"要是有机会，俺真想长干下去，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啥讲究？怕不懂规矩得罪人。"


    老工人眯着眼冲水："后生山南的？"


    "昂。"


    "我以前也干活那儿的，行了，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干，咱们这工地好几年了，工资不高，但也比其他地方好吧，至少能长干。"那老头洗这衣服说。


    宋英杰眉毛一挑。


    这可就有意思了。


    能长干的工地，这得是多大的项目啊。


    要知道，这县可不是啥先进县，顶多算个交通要塞，还没开发嘞。


    他跟着长吁短叹了一番，才问："咱这工地上，有没有啥不能得罪的人啊，我听我那几个一起来的老乡说，有点讲究得嘞。"